卫轲没好气地拍一下他的手臂:“事关全城百姓,你怎么可以幸灾乐祸?”

庄翰挑眉,顺手拿起书抖了抖,斜眼看卫轲:“如果你对他这么没有信心,就继续担心好了。正好如他所愿。”

“瞎说什么,如他什么愿了。也就是你,一个大醋坛子。”卫轲冲他皱皱眉,见他在看书,桌上有笔墨闲置,便顺手铺开纸张。

“要干嘛?”庄翰翻一页,不经意地看一眼她铺下的纸。

“我答应沙大夫他们,要给他们抄药方来着。”卫轲转头冲薛幡子说,“薛大哥,把我的东西搬到这里来吧,方便一些。”

薛幡子点头,快速离开,没一会儿就带着大包小包过来。

卫轲刚抄两行,就发现庄翰已经放下书本,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怎么了?我写错了?”卫轲好奇地问。

庄翰摇摇头,起身道:“这样写不好看,来,我教你。”

卫轲眼见着他绕过桌子,站到自己伸手,伸手握住自己的手,整个人都笼罩在他的气息之中。眼见这笔下的字变换了风格,卫轲竟发现庄翰的字居然非常好看。

怎么说呢,卫轲之前的字是庄文承教的,所有行文笔风更像庄文承,非常直男非常大气。而庄翰的字,迂回中多了圆润,看着非常舒服,更具美感。

一张药方抄完,庄翰才问:“怎样?有没有什么心得?”

“你这呀,更加流畅而已,比起我的字,少了几分锐气杀气大气。不过别有一番味道。都说,字如其人,原来你并不是一个桀骜不驯不愿被别人左右,而是一个想要左右逢源,平衡得利的家伙呢。”卫轲故意将他贬低一番,扭头含笑看他。

他伸手轻轻点她鼻尖:“我只有你一个妻子,哪里来的左右逢源,你可是心疼为夫,另有深意?”

“呸,别想套我话,想要纳妾,想都别想。看到我这字了吗?就是刚,你要敢让谁进门,我就像这一撇一样,直接戳你一个窟窿。哼。”卫轲气鼓鼓地哼唧。

庄翰将笔搁下,双手轻拢,将卫轲虚抱在怀中:“加油悍妻如此,我怎么敢。不过,我觉得这字并不是你的本心。你分明不是一个这么锐利的人,为什么不试试跟我学字?”

卫轲被他看穿,抿抿嘴,狡黠地打量他的双眸:“那我是什么样的人?”

庄翰沉吟,轻轻将她按到胸前,手有节奏地轻拍她的肩:“小富即安,心怀仁爱。若只论心怀,你这样的无争的人,是一个当王后的好人选。”

卫轲身子一僵,猛然抬头看向他。

庄翰察觉,低头温柔一笑:“你别害怕,我并没有想要争储夺位。你可以继续做你的小商人,赚你的小钱。”

“切。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小富即安了。哪一个做生意的不想发大财。不想发财,做什么生意。”卫轲哼唧一声反驳道。

“那为什么不做王商,那才是真真赚钱的。”庄翰嘴角上扬,“就知道搞什么房子,粮食,这些民生物资,百姓能有多少钱给你赚。”

“错,正所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百姓的生意才是最牢靠的生意。哪里像你们家,今儿还是太子储君,明儿就可能秦王为储。得罪谁我,我都要赔的倾家荡产。不划算。”卫轲不想搅合王族的那些是是非非,她也非常感激庄翰懂她,愿意为她远离王权。

“还真是个小精明。”庄翰在她额头亲一下,“不过这些话,以后可不许乱说。小心隔墙有耳。”

卫轲突然想起渠太子,心中黯然,心疼地问:“你小时候的那些事,你真的不计较了吗?你的娘亲还有……”

“嘘。”庄翰捂住她的嘴,“你呀,真是个小笨蛋,我要不跟着你,你可怎么办?”

“我……我只跟你一个人说了呀。”卫轲的声音已经压得很低,低到只有他们两人听到。

“那些事,与你无关,你不必去管。你只需要记住,我不会将你置于危险之中,便可以。来,还是抄药方吧,省得你又胡思乱想。”庄翰立即转移话题。

卫轲听着,心里非常受用。得夫如此,一生闲云野鹤也是逍遥日子,想必这便是为什么只羡鸳鸯不羡仙的原因了吧。

药方抄好,卫轲便立即收拾了,给沙大夫他们送去。

庄翰见她又丢下自己,立即捞过她好好“教育”一番。

卫轲无奈,他什么时候化身粘人精了。只得任由他牵着自己。

两人在重症营帐找到了沙大夫,赠送完药方,正准备离开。突然一对军士闯进营帐,二话不说就将曲氏带走。

小男孩没有能抓住母亲的手,被顺带着刮倒在地,顿时哇哇痛哭。

卫轲心中不忍,立即上去将孩子抱起来哄。孩子却不听,一个劲哭喊着要娘亲。

卫轲心疼地转头征询庄翰。

庄翰为难,但看到卫轲担忧的模样,冲她点点头。

于是,他们三人立即追着军士远去的方向,跟了过去。

曲氏被带进一个营帐,卫轲他们却被军士拦下来。

“军爷,麻烦问一下,曲氏到底犯了什么罪,为什么要将她抓过来。”卫轲试图进去,都被军士拦下,无奈之下,只能找一旁看似好说话的一位打听。

那军士看卫轲身后是庄翰,笑道:“具体我也不知道,我们公子在里面审案,传的都是相关人等。两位还是不要打听了,省去一下不必要的麻烦。”

“娘,我要我娘。”小男孩一听军士不让近,原本已经稍微平复的情绪,再次爆发。这次开始撒泼打滚,卫轲险些抱不住。

庄翰见卫轲艰难地搂着孩子,冲怀里掏出一个牌子亮了亮。

两个军士一看,立即恭敬地让开道,殷勤地笑道:“承公子请。”

卫轲只顾着孩子,没有看到庄翰的举动,以为是凭借这庄翰刷脸过的,便想也不想,冲了进去。

营帐里的人显然没有料到这个时候有人闯进来,一个个都看向抱着孩子冲在前头的卫轲。

原本都非常奇怪,待看到随后进来的庄翰,一个个又都一副了然的表情。

庄文承显然非常不欢迎他们,冷冷说一声:“来人加座。”

立即有军士搬来两把椅子,庄翰坐上首,卫轲坐下方。

孩子原本哭闹着想要扑他娘亲,但被一身铠甲的庄文承一吓,立即瑟瑟索索地躲在卫轲怀里不敢吭声。

营帐里,曲氏匍匐在地,前面还有三男一女,显然案子已经开审。

庄文承坐在主位,旁边有两个文官,卫轲打量着应该是这座城里的官员。

“曲氏,将你当日购买的经过再说给众位大人听。”庄文承冷声道。

曲氏头也不敢抬,只将当日经过如此这般地重复一遍。

“伙计,她说的可是实情?”庄文承冷眼看着其中一个瘦小的男子。

“回,回公子,小的有罪,小的的确有错。小的真不知道那批货有什么猫腻,当时小的只以为是铺子里的寻常货,经不起曲氏的哀求,就先给她拿了。这件事,小的真的不知情,还请公子明察!”伙计一边说,一边在地上砰砰砰地磕头。

好在营地的地只是普通的泥的,没有磕出血来。

没等庄文承说话,一旁一个胖硕的汉子厉声喝道:“小贵子,老爷我平时待你不薄,你做出这等事,居然栽赃给我。你问问这城里的老爷少爷们,我家几十年的老店,什么时候做过这等事!”

卫轲发现,两位文官正低声交头接耳,仿佛对胖硕汉子的话极为认同。

“公子明察,小人只是一个小小伙计,在老板家做长工也已经七八年,这期间从没有出过问题。小的不过是师父上个月辞工,才顶上来,以前都是在店面工作的。对这进货的门道从来不清楚。还请几位老爷给小的做主,还小的清白。”伙计照着地又是一顿猛磕。

“你们算是承认了,有贩卖毒蘑菇粉一事了。”文官中一人带着几分怒意,沉声道。

“不承认,老爷,这我们家店里有账目,这来来去去的,可都是调料,从不曾碰过毒蘑菇粉。天地良心,我一家世世代代生活在这里,怎么可能做出害大家的事情。请老爷一定要为我主持公道。不能任由宵小之徒污蔑我家,损我清誉啊。”胖硕男子激动地哭喊。

“你们看看旁边这位,可眼熟?”庄文承看向场内另一位一身皮毛衣服的男子。

场上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那位一直沉默,却已经是伤痕累累的男人。

这一看,几个嫌疑人都浑身一颤,吓得一起磕头喊冤。

可这男子虽然身上挂着一道道伤,却咬紧牙关,一声不吭,反而嘲讽地抬眼看着为首的三人,仿佛在说他们都是废物。

“你们之中,肯定有人说话,来人,刑具摆上。”庄文承的目光从他们的脸上一个个略过,声音冰冷得如同寒冰。

卫轲顿时有些恍惚,仿佛在庄文承身上看到了曾经在庄翰身上存在的冷冽。只不过,庄翰的冷冽是骨子里带着的,让人远远便能感知,心生畏惧。而庄文承,却是突然爆发,刹那冰冻万物那种,杀伤力极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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