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清珏一直处在半昏迷的状态中，他不清楚自己在床上躺了几日，只是觉得意识时而清醒时而不清醒，有时依稀还能听见天泉长老的声音。天泉长老语气不善，听着像是在责怪。

他能感受到有人将他抱到床上，给他掩好被子，一口一口将味道苦涩的汤药喂给他。

等到他喝完药，那人就会陪坐在床边，握紧他的手，漫无目的地摩挲着。

宴清珏清楚那个人是萧允，他也是喜欢萧允能陪在他身边的，但是他没勇气面对萧允，所以纵使宴清珏的身体是在好转的状态，但意识却没有要任何清醒过来的迹象。

大概是宴清珏昏迷后的第五日。

萧允陪在宴清珏身边，小心翼翼地将缠在宴清珏颈肩处的绷带绕开，重新换了一遍药粉，再次换绷带缠了上去。

“是不是很疼……”萧允声音微凉，自言自语般喃喃道。

许是知道宴清珏不会回应，萧允自顾回答道：“怎么会不疼……”

宴清珏睁不开眼皮，身体也很沉重动弹不了，就只得这么听着萧允的呢喃。

“天泉长老说你体内魔域的言缚之药，又因为溺水窒息伤到了脑，昏迷的越久醒过来的可能性越低，若是时间超过半月大概会一直这么昏迷下去……”萧允略微哽咽地和宴清珏说着话。

“我后悔了，真的后悔了……伤害你的人，我一定会把他碎尸万段……”

萧允双手紧紧攥着宴清珏的手，抵在额头处，言语中满是心疼和难受。

“我应该听你的解释的……”萧允的声音更加微弱，像是已经疲惫到了极点，如果可以甚至下一秒就能倒头睡去。

半晌。

萧允喃喃道：“我不止一次恨你，想要忘记你，可是我终究是没做到……”

“在你的生命中，望淮出现的比我早，他对于你的意义远非是我能做到的，”萧允苦涩地笑了笑，“从我踏进望京宗大门的时候，其实就想追上你的，无论是修为还是各方面，可是你离我太远了，在你眼中，我和其他的弟子没什么不同。”

“我好嫉妒，我想让你看着我，眼中只有我，我以为自己能得到你的心的，只要我一直对你好就可以……但后来觉得，有些人是不可替代的。”

“就像我替代不了望淮……”萧允脱力般地说道。他很是伤心，想到什么就胡乱说些什么。他甚至觉得，只要他一直和宴清珏说着话，宴清珏就能醒过来了。

听着萧允的话，宴清珏虽然身体上做不出任何反应，但是心中还是沉了沉。

他在没有懂情爱的时候遇到了望淮，之后是望淮教给了他如何去爱别人，可惜在他懂了那非亲非友的感情之前，望淮就已经死于了他的剑下……

在那件事之后，望淮就成了他最不敢想起来的人，甚至只要一想起他，他的心就像被放进了绞肉机一样疼得厉害。

但如果，望淮没有死，他也还一直生活在极乐宗的话，即便遇到了萧允，他怕是也不可能对萧允产生感情。

如果一切正常，他的心里该除了望淮不再会放下任何人的……

他不敢想起望淮，所以才能将心腾空出来，再让另一个人住进去……

萧允握着他的手，小声呢喃道：“我没信心能让你在望淮和我之间选择我……说实话，我很害怕知道你的选择……”

听完这话，宴清珏心中微动，又昏昏沉沉了过去，像是陷入了深睡当中。

*

另一边，林亡间和钟离已经从下界拿到了指物盘，钟离将兽人的残骸放进里面，指物盘的指针经过了一圈无规则的转动后，指向了上界望京宗的方向。

两人现在正处在一片下界的密林中，周围都是一片茂密高大的树丛。

钟离背靠着一棵树，看着指物盘微微蹙眉，这兽人难不成和宗主有关系……

林亡间淡淡看了眼指物盘的指针，像是在说一件无所谓的事情一样问钟离道：“你知道’众生之主’吗？”

钟离抬眸，不明所以地看着林亡间。

林亡间蓦地笑了，微眯的眼眸说道：“虽然看起来不像，但其实我是出身于帝王家的。我少时曾经在宫中书阁中看到过一本秘辛，是专门记录有关于上界的事情，其中就提到过’众生之主’。”

“‘众生之主’是这个世界的创造者，无所不能，无所不知，无所不在，他给上界和下界制定了一条规则，上界修士和下界的凡人不能互相伤害。”

林亡间眨了眨眼睛，神秘地看向钟离。

“这和兽人有什么关系……”钟离有些不明白。

林亡间笑道：“兽人将邪祟注入到凡人体内的，你不觉得这条像是在尝试打破’众生之主’制定的规则吗？”

钟离问道：“为何？”

“修士和凡人不能互相伤害，换言之，上界修士的灵力伤害不了下界的凡人，下界凡人的刀剑伤害不了上界的修士，而邪祟只能用灵力击溃，如果将他注入到凡人体内，这不就相当于披了一层凡人的皮，既然如此，这兽人修士杀不得，凡人更是无可奈何。”

林亡间微眯着眼眸，眸中露出些许寒光，“如果不是有寒螭剑，兽人就是无敌的，没人能真正杀死他们。”

钟离垂眸思索了片刻，出神道：“如果你猜的是正确的，这指物盘又指向望京宗……”钟离欲言又止，“那很可能是望京宗有人想挑战’众生之主’，凌驾于’众生之主’之上……”

林亡间眼眸看向一边，没有否认也没有肯定。

“望京宗有能力做出这种事的，除了宗主很难说再有别人了……”钟离蹙眉分析道。

“还有一件事……”林亡间犹豫道，“据说’众生之主’每万年会更迭一次，下一人继任，上一人死亡，但最主要的，每一任’众生之主’除了自身有超于常人的力量和才智外，还都有一个共同的能力。”

林亡间顿了顿，“他们有’净化万物’的能力，就比如，他们可以不用灵力击溃邪祟，他们可以净化邪祟。”

闻言，钟离微微蹙眉。

林亡间直视上钟离的眼睛，神情严肃道：“拥有’净化’的能力，你觉得谁最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