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等方回一行将尸体抬了回去,陈寄只是看了一眼,什么话都没说。

摆了摆手让他们出去。

但是方回站着不动。

陈寄有些诧异,看他一眼,“又有话说?”

方回的脸有些红,拧着脖子,小声道,“我错了。”

“什么?”陈寄掏掏耳朵,方回的声音太小了,他是真的没听见。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方回又像受了委屈一样,羞愤的瞪他一样,然后大声吼了一句,“我错了!”

刚刚走出去的吴中一行都被吓了一跳。

陈寄明白过来方回的意思,一瞬间的怔愣后重新恢复平静,随意的挥了挥手,“嗯。”

“这就完了?”老实孩子方回一天不被怼居然心中有点受不了。

扒着陈寄的书桌把头凑过去,“你不嘲笑我两句?”

陈寄:……

陈寄很震惊,仔细端详了方回一会儿,把他看的浑身僵硬,然后才摸着下巴慢悠悠开口,“我生平头一次见人提出这样的要求……”

“也不是不可以,不过……”

陈寄很认真的道,“我只是担心方大爷下回再拿我儿子来让我三叩九拜。”

“我年纪大了,老是磕头跪拜什么的,很伤身体的!”

方回已经浑身冒烟了。

内心狂吼,这个陈寄果真是和自己不对付,但说来说去他自己到底为什么要去招惹他啊啊啊啊!

是下蛊吧,陈寄一定给自己下蛊了!

方回为自己找到了台阶,肯定的点点头,然后头顶冒着烟同手同脚的出去了。

等到方回出去,陈寄盯着书桌的眼神变得幽深,良久才叹出一口气。

这是明目张胆的对自己的警告啊。

……

有案子压在手里却是碰不得,方回很是郁闷。

干脆一股脑天天混在周娘子的酒楼里,好歹还能看着阿瑛呢。

阿瑛是个苦命姑娘,听说小时候也是能说话的,可后来淋雨发了一场高热,等到温度退下来,家里人这才发现孩子不会说话了。

阿瑛不会说话,可她爹娘也是待她极好的,可惜,苦命的姑娘注定命运多舛。

没等到长成一个大姑娘,阿娘就去世了。

一个月前,独自一人带着她的阿爹也因病去世,可怜的姑娘没有办法,在路边摆了个摊要将自己卖出去换些银子,好安葬了她爹。

这一切正好被出来买菜的周娘子撞见,这才将人捡了回去。

阿瑛很是感激周娘子,本来人就勤快,在酒楼里干活更是麻利的很,整天笑脸盈盈的,虽然不会说话,可酒楼里人人都拿她当正常人来看,慢慢看她打手势,也能这样说会儿话。

这段时间阿瑛也很苦恼,方回总是来看她。

她不讨厌方回,有人愿意跟她说会儿话她是很高兴的。

可方回总是抢她的活儿干,她只能在旁边眼巴巴的看着,老实姑娘阿瑛觉得这样不对,周娘子给自己地方住,还给发酬劳,平日里也是将她当家里人来看,可她不干活算怎么回事呢。

阿瑛看向方回的眼神越来越奇怪。

这天,阿瑛在擦桌子,远远的看见方回来了,着急忙慌的就将抹布藏在了身后。

“阿瑛,干活儿呢?”方回笑得两眼弯弯。

少年情怀总是诗,他喜欢阿瑛,一点儿也不掩饰。

但阿瑛不懂,她对方回打了个手势,“我有话想跟你说。”

“好呀!”方回红着耳朵脱口而出,觉得自己这样看来有点着急,又开始一个人害羞。

阿瑛莫名其妙的看着方回,直觉的他老实怪怪的。

她慢慢打手势,“你以后不要来找我……”

她的话还没说完,方回就有些受伤了,一脸震惊的看着她,眼泪都快流出来,“你讨厌我?”

阿瑛慌忙摆手,她一点也不讨厌放回的,但是,“你老是来找我帮我干活,我觉得这样不好。”

方回捂着心口,少年意气风发的脸上已经有些发白。

两个老实孩子已经在各自心中脑补了一出大戏,两人都是眼泪汪汪的,最后以方回擦了擦眼睛像个小媳妇儿似地逃走才算结束。

“他这是怎么啦?”茶茶正专心致志的从鱼宝宝兜里掏零嘴儿呢。

就看到方回抹着眼泪跑走了,当下心生好奇,手里掏出来的吃的自己也不要了,全塞给了眼巴巴瞅着她的鱼宝宝。

自己像个小跟屁虫似的跟在方回身后跑。

“你在哭吗?”茶茶是只充满好奇心的小鱼鱼。

“谁哭了?”

方回才不承认,红着眼睛嘴硬的很。

他很认真的教育茶茶,“当娘的人是不可以问这么多问题的!”

茶茶冲他做了个鬼脸,“陈寄说男孩子才不哭呢!”

方回气鼓鼓,陈寄果然害人不浅,连茶茶这样纯真无害的都叫他给教坏了!.七

晚上睡觉的时候,茶茶盯着陈寄看个不停,她有心事呢!

“怎么,前段时间睡多了现在睡不着?”陈寄问。

说来也奇怪,有段时间,茶茶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是睡意涟涟的。

原先周娘子还怀疑是不是肚子里又有了,好一段时间的精心伺候,肚子虽然鼓了起来,但最后证实全是吃撑的。

这段时间总算是恢复过来了,成天精神抖擞的。

“才不是呢!”茶茶摇摇头。

然后神秘兮兮的冲陈寄招招手,后者从善如流的把耳朵凑过来。

“告诉你个秘密,不许说出去。”

茶茶很认真的交代。

等到陈寄点头,才慢慢开口,“今天方回哭了呢!”

此刻躺在床上失眠的方回突然打了个喷嚏。

“哭了?”陈寄也很惊讶。

“是呢!”茶茶点头,“这样这样。”

她朝自己眼睛指了指,“眼睛都红了呢!”

茶茶有些郁闷,“我问他是不是哭了,他还说没有呢!”

“我跑出去看他,把吃的全给鱼胖胖了,结果他一点也没给我留下。”

陈寄:……这才是你的重点吧?

陈寄很是怀疑。

“他真的这样捂着眼睛一边哭一边跑走了?”陈寄很认真的构思了一下画面,惊得自己打了个哆嗦。

茶茶肯定的点头。

“莫非是我平日里太过分了?”

陈大人第一次认真反思自己的言行。

“还有还有!”茶茶接下来的话适时的拯救了陈寄,“阿瑛也哭了呢!”

“我问她为什么哭,结果是被方回欺负的!”

茶茶气鼓鼓的捏了捏拳。

陈寄:……

“欺负是什么意思?”

“阿瑛说方回总是抢她的活儿干……”

陈寄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他算是明白过来了。

把茶茶按在床上,被子盖好,“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该睡觉了。”

茶茶抱着他的胳膊把头摇成波浪鼓,“你还没告诉我呢!”

陈寄看她撅着小嘴一副娇憨的模样,忍不住凑上去亲了亲,摸了摸她的头发,小声的在她耳边说了几个字。

茶茶震惊的一双杏眼瞪的更大了

两只手捂着自己的嘴巴,过一会儿笑出了声。

陈寄说方回喜欢阿瑛呢!

隔天一大早,方回就发现茶茶看着自己的眼神不太对劲。

那种“我会替你保守小秘密”的眼神到底是要闹哪样?

一整天被茶茶这样看着,尤其是自己每次要跟她说话时,茶茶总能叫来阿瑛。

方回再怎么迟钝也发现不对劲了。

想了想,方回掏出一包满香楼的芙蓉酥,放进了鱼宝宝的兜兜里。

不一会儿,鱼宝宝就空着兜兜跌跌撞撞的重新朝他跑来了,后头还跟着茶茶。

方回:……虽然知道会是这样,但真的很好笑啊。

方回笑得直不起腰。

“说罢,你知道了什么?”方回分给鱼宝宝和茶茶各一块芙蓉酥。

茶茶认真的啃了一口,才嘟囔着,“你喜欢阿瑛的呀。”

方回手上一哆嗦,芙蓉酥正好掉在了坐在小板凳上哼哧哼哧啃着的鱼宝宝怀里。

天降芙蓉酥,鱼宝宝有吃的不忘记茶茶,牵着他娘的手,娘儿俩又蹦蹦跳跳跑走分战利品去了。

留下方回一人脸红的跟天边火烧云一般。

正好被找来的黑三儿撞见,调笑了一句,“方小爷这是咋了,大姑娘上花轿,害羞了这是?”

“谁,谁上花轿,还没答应我呢!”方回红着脸嘟囔一句。

黑三儿:????谁,谁就答应谁了?

被茶茶看穿了小秘密,还搭上了一盒满香楼的芙蓉酥,不知道一人做事一人当的方小爷理直气壮地去找陈寄出气。

“管好你媳妇儿。”方回红着脸跟做贼似地,威胁人还左顾右盼生怕被人发现。

陈寄愕然,一时不知道谁是被威胁的对象。

心中猜到大概是什么事,陈寄笑了笑,故作无可奈何的叹了叹气,“约莫是管不住的。”

然后慢悠悠道,“茶茶最爱和人分享小秘密了,尤其是……”

陈寄的调子拖得长,方回被他闹得心痒痒。

忍不住催他,“尤其是什么?”

“别人的秘密。”

陈寄玩心上来了,忍不住拿方回这个老实孩子欺负。

“啊?”方回可怜兮兮的看他,“那怎么办?”

等等!

突然想到什么,方回眼神一边,锐利的看向陈寄,咬着牙道,“所以你……”

“嗨呀。”陈寄两手一摊,“没办法,茶茶最爱和我分享小秘密了。”

“陈寄!我跟你势不两立!”

方回恶狠狠的声音响彻整个凉州县衙。

“又开始了。”一个官差听到声响忍不住吐槽,“吴哥,你说这方回咋不长记性总是去挑衅陈大人哩。”

吴中面无表情的掏了掏耳朵,深沉道,“这大概就是奇怪的癖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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