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寄琢磨了几日,给豫州的横舟寄去了一封信。
没过多久,那封信出现在了天子御前。
陪伴御前近侍多年的大太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天子突然脸色大变,斥退了所有人,一个人呆了许久。
……
凉州这一边
茶茶最近睡觉很不踏实。
虽然原来晚上睡觉也爱折腾,但这几日总是翻来覆去的,半夜还时常惊醒,一身的冷汗。
更让陈寄不安的是,这样的现象在鱼宝宝身上也显现了出来。
鱼宝宝是个爱笑的小胖子,成天的咧着嘴傻乐,但这几日却一反常态的哭闹不停,一张嫩嫩的小脸上都哭的肿肿的。
周娘子和周大顺忧心不已,只当是孩子生了病。
陈寄却心知不简单。
“茶茶,你是不是身体有哪里不舒服?”
上次的前车之鉴犹在眼前,陈寄抱着他家小鱼鱼,语气难得的严肃。
茶茶摇摇头,她也不知道怎么了,只仰着小脸道,“难受。”
“哪里难受。”
茶茶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心里难受。”
“好像天会塌下来的一样难受。喘不过气。”茶茶打了个小呵欠,眼中流出泪来。
她好几日的睡不着,已经是困得不行。
陈寄请了好几个大夫,给自己的妻儿来回反复的检查,得到的回复只有一个,茶茶是因为忧心难眠,而孩子则是受惊哭闹。
“茶茶,你是不是在害怕什么?”陈寄问。
茶茶犹豫了一下,当真点点头。
但是马上又摇了头,“我不知道……”
她咬着唇,搓着自己的手,“就是很害怕…..好像大家都会死掉一样……”
陈寄的心头一震。
有些艰难的问出口,“是……凉州城所有人吗?为什么……”
茶茶摇头,她的眼睛已经困得有些睁不开,原本高于常人的身体体温现在居然重新降了回去,精神也不似从前,看着虚弱了很多。
“陈寄呀……”茶茶闭着眼睛靠在他的怀里,手里头拽着他的袖子,“我有一点点害怕……”
陈寄低头亲了亲他家小鱼鱼的脸,“我在呢。”
“睡吧,没事的。”
茶茶向来是对陈寄深信不疑的,这会儿听了他的话,连着多日难以入睡的情况居然在这一刻消失,靠在他的胸前沉沉的睡了过去。
留下陈寄一人满眼温柔的看着她。
……
茶茶做了一个梦。
梦中她还是一条很爱吐泡泡的小鱼。
她在水中欢快的觅食的时候,一个声音道,“茶茶,你该离开这里了。”
“去哪里呀?”茶茶吐了个泡泡。
那个声音没有回答她,继续道,“马上要下一场大雨,半个月的大雨,会把这里的一切都冲走。”
“茶茶,你要离开这里。”
茶茶迟疑了一下,摆了摆自己漂亮的小鱼尾巴,摇头道,“不走呢,有陈寄在!”
陈寄……
可是陈寄是谁呢?
“陈寄!”茶茶大喊一声,从梦中惊醒。
陈寄正在边上看书守着她,听到声响马上靠过来。
端了桌上的水杯给茶茶喂了口水。
“做噩梦了?”
茶茶扑在他的怀里,声音闷闷的,“没有陈寄。”
陈寄摸了摸他家小鱼鱼的脸,柔声道,“有的,我陪着你呢!”
“没有陈寄。”茶茶还是摇头,脑袋抵着他的下巴,“梦里没有陈寄。”
说到这里,茶茶突然一阵惊慌失措,紧张的抓住了陈寄胸前的衣服,“有大水,半个月的雨,会死掉很多很多人……”
茶茶的话彷佛晴天霹雳,让陈寄的心重重的一颤。
陈寄轻轻拍着茶茶的后背,“慢慢说。”
茶茶终于冷静下来,将梦种的见闻娓娓道来。
凉州自古以来就多雨,如茶茶所说的半个月不停的雨属于稀松平常,但和她梦种不同的是,梁洲城的雨,都是绵绵细雨,即便下上整一个月,也不会遭致毁城的危险。
可……
陈寄忧心忡忡的看了一眼茶茶。
他家的小鱼鱼并非凡人,若这个梦真是上天降下的预言……恐怕得尽快做好准备。
陈寄心中有了主意,重新将茶茶搂在怀中,轻哄道,“没事的,有我在呢,别怕。”
……
自从茶茶做梦之后,陈寄特意差人记录雨势,同时,又差人去凉州各个地势低洼之处日夜坚守,若是发现有异常,便即刻回来报告。
陈寄没有将茶茶的梦告诉他人,他是存了私心的,人心隔肚皮,茶茶的事若是叫其他人知道,不管出现怎样的后果他都是难以承受的。
方回难得的一次在摸不着头脑的情况下没有反驳他。
他从陈寄的脸上,感觉到了事态的严重性。
领了命就乖乖带人去了。
连着观察了五日,都只是淅淅沥沥的小雨,陈寄的心却始终松懈不下来。
直到第六日的深夜,一声惊雷在窗边炸响。
陈寄从睡梦中惊醒。
看着陡然变大的雨势,他的心中有一个声音响起,来了。
果然,从第六日起,雨势突然变大,从天空倾泻而下。
这场雨来的蹊跷,又是连着几日都不见减小趋势,即便再迟钝的人也发现了不对劲,凉州城内弥漫着百姓的恐慌。
因为陈寄事先对县衙内官差的吩咐,大家对此居然异常的镇定。
陈寄坐在,叩了叩桌案,示意他们将连日来的调查结果拿上来。
“陈大人,西郊黎川河的堤坝已被重新修补。”
吴中道,“但是时间匆忙,只来的及加高六尺……”
“你们已经做的很好了。”
陈寄接过了吴中递来的关于堤坝的调查记录,仔细翻阅着。
“陈寄,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方回抿着唇。
他这几日都是亲自去凉州各处奔波的,从雨势突然加剧的时候,他心中就升起一个荒谬的想法,陈寄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此刻见到陈寄这般从容不迫的样子,更是无限肯定自己的想法。
“多说无益。”
陈寄叩了叩桌案,“各位。现在情况紧急,我们得做好最坏的打算。”
话音落下,公堂里已经出现细微的嘈杂声。
陈寄站起了身,“我同大家一样,一家老小都在凉州城。”
“这场雨若是持续下去,凉州城必然要经历一场恶战。”
“生死存亡的关头不外乎如是。我已在几天前上书朝廷请求支援,但……”
陈寄皱了皱眉,他有些低估了这场雨的范围,恐怕眼下不止凉州城,连着周边好几个地方都得遭此天灾,他的文书能不能送的出去都还是个问题。
“如今是我们和凉州城共生死的时刻了。”
“我希望各位心中不管什么想法,现在都全部抛下。我需要大家共同协助。”
堂下的几个官差互相看了一眼,然后点点头,同时拱手道,“全凭大人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