胶州虽然处于边塞,但大周的连年战争并未让胶州的世家少于任何一个州城。

只不过,这些不大不小的世家,都一直在白家,年家,吴家的声威之下,虽然说不战战兢兢,但也好过不到哪里去。

而这三家的人,更是甚少亲自登门去其他的世家,算互相之间的来往,也是少之又少。

“你说谁来了?”白洛风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家奴,俊逸的脸难得露出一分疑惑。

家奴头也不敢抬的重复道:“是年三公子,还是悄悄从后面的侧门来的。”

白洛风脑子一瞬间浮现出无数的想法,但还是暂且压了下去,道:“请进来吧。”

家奴半跪着退了出去,白洛风收敛了脸的神色,在见到年涛的那一瞬间直接转变成了微微的惊讶和喜色,道:“年兄,多日不见啊!别来无恙否?”

年涛看着对方脸常年的面具,突然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容,道:“白洛风,猜不出我的来意,想先套话吗?”

白洛风看着年涛,他在年涛刚刚进来的时候注意到了,这个懦弱无能的年家三公子,似乎并不如传闻的一般。

不过,哪个世家子弟的脸不是常年戴着一副面具呢?

“年公子真是开门见山。”白洛风脸的笑容不变,道:“我的确是猜不出年公子的来意,那年公子可否告知呢?”

“白洛风,你想要白家吗?”年涛脸一直都是冷冰冰的样子,仿佛一点都不知道自己说出的话有多大的分量。

这里是白洛风私人的院子,防范自然是密不透风。不过即使如此,白洛风脸的面具还是因为刚刚年涛的话裂开了一瞬。他刚刚甚至想看看周围,是否有人。

想啊,如何不想。

白家家大业大,人口众多,即使他是白家家主的嫡子,最后也不一定可以拿到一个完整的白家。况且他的母亲早逝,父亲又十分的宠爱最小的庶子,他面还有一个庶出的哥哥。在这样的环境下,算最后他继承了白家的家主之位,那麻烦自然还是少不了。

但是白洛风不觉得年涛能帮得自己什么,年涛的处境和自己有些相似,却要自己差得多。

若说自己只有四成的把握,那么年涛连一成都没有。

“年公子,话不如挑明了说。”白洛风对于面前这个不熟悉的年涛,心思飞快的转了起来,脸却分毫不显,依旧保持着那副微笑的面容。

“西北节度使季夏季大人,可以帮我,也可以帮你。”年涛的话不能再简洁明了。

可是白洛风很明显的顿了一下,而后大笑不止。

年涛那么静静的看着白洛风发疯,不再出一言。

“年公子........年三公子......”年涛抹去眼角已经笑出的泪花,看着年涛的瞳孔在刚刚那句“年三公子”下一缩,不再伪装温尔雅的笑容,道:“我在安阳见过季夏,甚至可以说是对她有所了解。我知道她的本事,可那点本事,那点人手,此时此地你们的处境,她除非通天才有几分胜算。你要我如何相信她?”

“凭,她真的可以通天。”年涛意有所指。

白洛风脸的神色立刻肃然起来,“天”即天子,能“通天”......关于季夏和长孙璟的关系,白洛风也有所耳闻,莫不是指他?可是天子之遥,远水解不了近渴,这一点季夏和年涛应该明白才是啊。

年涛那么定定的看着白洛风,任由他在心百般猜测。

难不成.......?!白洛风心狂跳起来,关于年家和胶州那些官员的私盐生意,他也是知道一些的。这“天”,其实指的是另外一边的“天”吗?

“年公子见到正主了吗?”白洛风看着年涛,眼睛丝毫不眨,不放过白洛风任何一个神情。这么大的筹码,他觉得对方应该是见到了真神。

年涛有些犹豫,到底是说见到了,还是说没有见到呢?他虽然心有丘壑,但是终究多年不在为人处世面过手,这个时候倒是真的有些为难。

殊不知他的为难在白洛风那边是最好的承认,白洛风心一惊。先不说季夏是怎么和对方联络的,单单是那边那位肯亲自来,这胜算,无缘多出来了四五成。

“好!”白洛风神色郑重,重复道:“好!”

心的回答还没有想好,对方却已经答应了,年涛也省的纠结,他的神色并没有热络几分,还是刚刚的神色,还有些匆忙的道:“那便请白公子写下约定,盖私印,也算是彼此之间的一个承诺。”

白洛风着实觉得年涛不会交集,但是这个时候却也顾不说他这个。对方肯告诉自己最后的王牌,做出一个纸面的承诺来说也算不得理亏。白洛风手下飞快,第一封承诺到了年涛的手。

年涛拿了纸张,也不多话,直接奔着下一家去了。

“年兄等等!”白洛风本来准备在年涛最后客套的时候说出来,可不想年涛竟是一个字也不想多说。虽然在心唾弃自己硬要贴去,但白洛风还是开口了:“既然现在我们已经是在一条船,那么剩下的世家,不若我们同去?”

见年涛脸色冷冰冰的不为所动,白洛风又加了一句:“也好互相有个照应。”

虽然白洛风不说,年涛其实也觉得自己可能在行事有些不够老套,他正愁着没有一个教会自己的人,思及至此,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白洛风松了一口气,松完气又觉得不对,不禁脸划过一丝羞恼。

年涛不知道白洛风复杂的内心活动,只是看着白洛风最后脸都有了一丝微红。倒是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表现的太冷淡了,以至于对方竟然恼羞成怒?

两个人虽然怀着不一样的心思,到底,最后还是把这件事办好了。

“我记得大周的朝廷明令,官不得商,商不许官。”易木华见季夏联系的大部分都是商人的子女,有些疑惑的问道:“你这是要补官场的空缺呢?还是准备找一波人再从新做起私盐的生意啊?”

季夏一笑,道:“连你都这么想,看来我的法子倒是不错了。”

这里面另有乾坤?易木华更加好了。

“的确,官不得商,商不许官。可是也没有命令做官的家里人不能从商,从商家的子弟不能为官啊。”季夏稍微一解释,易木华已经明了。

“可是,你将商路个官路放在一起扔出去,这块肉是不是太肥了一点?”易木华还是觉得有些不妥:“扔出去容易,收回来难啊!”

“这要是放在其他地界,我还真不敢这样做。”季夏拿出一张胶州的地图来,面有着大大小小的世家划分,层层叠叠,看的人好不眼花。“可是放在胶州,如此繁杂的势力,必然是有着互相牵绊的关系。这里又是大周的边界,在这里居住的人往往是要其他地方的人更加团结一些,这里自然有着只属于这里的平衡之道。我这么做,顶多是让这张图纸更乱一点,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易木华只是瞥了一眼面的世家划分,便笑了:“你的主意,自然是没差的。”

盐湖周围重兵把守,一层层围的水泄不通。最里面简陋的木屋,年家长子年庭正在核对账目。

“这个月怎么还是不对!”年庭平日里面虽然说不温和待人,但也算的和气,现在直接一掌拍在账本面,可见的确是气急了。

盐湖管事的人抹了一把头的虚汗,道:“这......”

年庭看出管事的迟疑,冷笑了一下道:“难不成,又是几位大人吃喝玩乐的花销都算在里面了?”

管事的头也不敢抬,他不过是一介平民,管着这个盐湖本来是要命的事。要不是看在钱财丰厚的份,他怎么说也不愿意。一开始官商两方还好,现在......却是官要压着商了啊!

“属下.......不敢说......”管事的人吞吞吐吐,还是没能说出年庭的猜测。

年庭哼了一声,道:“你自然不敢说,他们是官,在这里拿银子,你怎么敢管?”

“是是是......”管事的知道年庭现在火气还大着,却也不敢说几句劝慰的话。

“那这银子,全部由你填吧!”年庭的指尖在账本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仿佛是要刺进管事的心里去。

管事不可置信的抬起头,这几位大人一顿饭的开销,可是他半年的积蓄,若是自己把这些都认下来,那自己豁出命去是为了什么?

“还望大公子垂怜小的!小的当真是还不起啊!”管事的朝着年庭的方向跪行了几步,不住地磕着响头。

年庭由着管事的人磕了好一会儿,才道:“这账目,向来都是你管着的,对吧?”

管事的听到年庭开口,连忙抬起已经磕破的头,叠声道:“是是是!是小的!大公子尽管吩咐!”

年庭一笑,莫名的让人觉得隐寒,他指着账本道:“既然你填不,要让下个月填,最好,还能余出来一些。不过,账面,你自己要看着办。”

这,这是要让自己做假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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