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骗子安娜一贯喜欢胡搅蛮缠,她有时候就爱用疯言疯语引起别人注意,对此最好的办法就是冷处理。

小斯内普先生自持自己是巫师,不屑和麻瓜在语言上争高下,而我又是一贯不喜欢多说话的人,所以这场由安娜挑起来的闹剧最后以我们三个谁也不再理谁告终。

赛德舅舅带着我们把小斯内普先生送回了家,并且一路坚持把他送进家门。

小斯内普先生并不高兴地用钥匙打开自己的家门,走进去,然后带着一脸是不是要当着他们的面把门甩上的表情注视了我们半晌,最后勉强地开口道谢。

“哦,哦,不用谢。”本来已经做好会被小斯内普先生当面甩上门准备的赛德舅舅有些受宠若惊地摆了摆手。

小斯内普先生又转过脸看向我,嘴唇动了两动,我猜他是想向我说句再见之类的话告别,但不知为什么,那个最为简单的词就像根鱼刺一样卡在小斯内普先生的喉咙里,让他怎么也说不出口。

于是我就先开了口

“再见,小斯内普先生。”

小斯内普先生似乎被我正经八百的称呼吓了一跳,表现出了一脸惊异。

安娜在一旁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似乎只要他开口,就一定要从他的话里翻出什么天理不容的东西来。

所以最后小斯内普先生用最简单的语言道了别

“再见,西比尔。”

说完他就一脸警惕的瞧着我,好像一只在等着进攻信号的猫或者别的什么小动物。

真是一个奇怪的人。

我在心里为小斯内普先生又增加了一个标签,然后就和赛德舅舅,还有安娜一起转身回家。

从城里回家的一路,安娜一直在试图把她那些关于小斯内普先生的糟糕言论塞进我的脑袋里,并且强迫我认同她的话。

我为此不胜烦扰。

但我骨子里的桀骜又不允许我为了耳根清净,而敷衍屈从,于是我只能继续保持不搭理安娜的状态。

虽然我心里非常清楚小斯内普先生,甚至他们那一家人,不管是性格还是品德,都不是受人尊敬或者欢迎的那种,但是一个麻瓜女孩对一个有巫师血统的小巫师如此的诋毁和讥讽,还是让我无法接受。

因为我的刻意冷漠,安娜变得越来越怒气冲冲,等我们下了公共汽车,她很干脆地转头一跑了之,连句感谢或者告别的话都没留。

忘恩负义的家伙,下次再也不带她进城,也不带她去看电影了。

我气哼哼地想。

“你的朋友是嫉妒你有她不认识的新朋友了,其实你好好跟她说几句话,她就好啦”

赛德舅舅在旁边笑呵呵地对我说,我却不以为然。

好好跟她说几句话

我觉得赛德舅舅的这个主意出得简直糟透了。

以我对小骗子安娜的了解,对她的无理取闹的最好处理方法就是不予理睬,因为她是我见过最会得寸进尺的人。对她妥协退让那只会助长她的嚣张气焰,对我对她,都没有半点好处

整个新年,我都过得极为安静。

安娜没有再到我家来,这对我来讲实在是件出乎意料的事。

因为外婆在新年时特地做了许多苹果陷儿的馅饼,和甜豆子陷儿的小点心,那庞大的数量,只有安娜这个喜欢连吃带拿的家伙来了才能全数消灭。

因为安娜没来,外婆还为这么多的馅饼一时吃不了而伤了会儿脑筋,不过后来我的两个舅舅很快就帮外婆解决了这个问题,他们召唤了很多朋友来家里聚了次会,那些年纪都在二十多岁的麻瓜姑娘和青年把家里的客厅塞得满满当当的,他们每个人来的时候都带了一些吃的喝的,有腊肉,香肠,面包,蛋糕,还有水果什么的。

他们在家里吃饭,聊天,跳舞,唱歌,大声讲笑话,称赞外婆的茶水好喝。

他们每个人走时都带走了一个装了点心的小纸袋,那些纸袋是我帮外婆糊的,用黄色的粗纸,袋子带也是用相同的纸捻出来的,这个手艺是我在罗琳开办的儿童会上学会的,我没觉得有什么,但是那些陌生人在知道后却挨个感谢我,有几个热情的女青年还弯下腰,笑眯眯亲了亲我的脸,弄得我又尴尬又慌张,脸颊热得几乎要烧起来。

新年过后,罗琳要去别的城市出差两周,所以我进城的事就暂停下来。

这两个礼拜安娜还是没有来找我。

我对她没什么可想念的,她不来,我就恢复了自己之前的独自行动,带着我的小猫头鹰四处走。

我打算让它加深对四周环境的认识,这样到了春天,我就可以用它给我的舅祖父寄一封信试一试了,毕竟我当初养它就是为了让它当邮差的,如果事实证明它不行,我再把它当成普通的宠物鸟。

两周之后,罗琳出差归来,我立刻就去见了她一面。

罗琳见到我显得很开心,但我们独自相处的时间却很短,短短的半个小时里,罗琳办公室的电话响起了好几次,这让她最后不得不终止了我们的谈话。

“抱歉,亲爱的。”她摸摸我的头,从抽屉里拿出一把糖果塞到我的手里,希望它们能让我高兴起来。

我虽然对我们的短暂相处感觉有点失望,但却不会不合时宜地让罗琳为难,其实早在新年以前,我就发现她变得越来越忙,但她始终对我保持着一种奇异的温情,每当她见到我,不管她多忙,都会变得更加的有耐心。

我觉得其实连罗琳自己都不知道这是为什么,我不是她最严重的患者,也不是最小的,最可爱的,最笨拙的,最可怜的,我其实没有任何原因可以博得她的另眼相待,但我可以感觉出,我对于她是特别的。

最特别的。

如果是若干年后的我,大约可以说出这是因为我们俩的命运交织在一起这一类的鬼话。

而那时,就算解释不出原因,我对罗琳也依然是百分之百的牵挂,信赖。

回去之后,里克舅舅在家里聊天的时候偶然间说起,罗琳现在正在面临一个选择,新年前发生的那件不愉快的事只是它的一个,它提醒了罗琳注意眼前。

到底是做一个大夫,帮助数得过来的病人

还是放弃医生的工作,选择另一份可以帮助更多的人的事业

我猜罗琳为这个选择题犹豫了好久,不过不管她选择哪一样,都不会妨碍我见到她,如果她选做医生,我就是她的病人,如果她选择帮助更多的人,我就去帮她打杂。

反正我绝对不会离她左右。

我猜家里有我这种想法的人,绝对不光是我一个。

新年后,时间仿佛一下子变快了,即使草木依然枯萎,但我却似乎已经隐约闻到了春天的味道。

我又参加了几次罗琳开办的儿童活动会,让我感到惊讶的是,我居然在在活动会上见到了混血小巫师莉莉和她的麻瓜姐姐佩妮。

已经是大女孩的佩妮看起来并不怎么喜欢这个到处都是没什么教养的穷人家孩子的活动会,不过在看到我之后,她似乎为自己找到了一个忍耐这里的理由。

“我们的妈妈实在很喜欢帮助人,所以”佩妮冲着在屋子里四处奔跑嚎叫的小崽子们撇了撇嘴,对我解释道

“她希望我们也多参加参加这种活动,从里面学习如何善意的帮助别人。”

我点点头,表示理解。

因为佩妮和莉莉都是正在上学,并且学习很好的学生,所以她们参加活动会更多的是照顾,并且带领别的孩子学习如何做手工,绘画,还有阅读。

因为莉莉的关系,我只隔了一次活动会就又见到了小斯内普先生,他依然穿着他那身不合身的衣服,头发油腻,脸色阴沉,站在活动会里面对着一群最小三岁最大十一二岁但脑筋简单得如同三岁的麻瓜小崽子们就好像误入这里的外星生物

哦,请不要惊讶我身为巫师居然会知道麻瓜幻想出来的那种奇怪东西,新年之后我在佩妮的大力推荐下,也去看了那个电影,2001太空漫游,说实话我其实有很多地方没看懂,但这并不妨碍我觉得震撼。

我又一次感觉,麻瓜这种东西,比我,比我们,比巫师们想象的要聪明得多。

他们异想天开的本事,是巫师都要自愧不如的。

因为我也看了那个电影,所以佩妮和我的聊天内容变得更有共同语言起来,我们经常会就一个电影情节长篇大论的说上半天,虽然大多是她在说,我在听,不过这不妨碍我们的友谊日渐浓厚,我发现佩妮其实是个不错的姑娘,她就算是个麻瓜,也是值得交往的。

“西弗,真高兴能在这里见到你”莉莉是我们之中唯一对于小斯内普先生出现在这里表示出欢迎的人

我并不讨厌小斯内普先生,甚至因为他的混血小巫师身份而对他有种隐秘的亲近感,但小斯内普先生在活动会里那种外星人的感觉实在是太明显而且强烈了,任何人都能清楚地感觉出来他对这里的嫌弃和厌恶。

我觉得但凡有点理智的人都会放他离开这里,省得大家相互折磨,可小女巫莉莉偏偏仿佛和别人有着迥异的感觉系统,她是真心的欢迎小斯内普先生出现在活动会里。

“西弗只是有点不合群,他是个很好的人,我觉得他只要多和人接触接触就好了。”我看着笃定的说着这话的小女巫莉莉,真心觉得作为她的小男友的小斯内普先生不容易。

“我真不知道莉莉是怎么想的,像斯内普这么讨人厌的家伙,她到底是怎么和他成为朋友的”佩妮对我窃窃私语地小声说。

我其实理解佩妮对小斯内普先生的厌恶感觉,毕竟没有人会对一个蔑视自己的人产生好感,而小斯内普先生蔑视所有的麻瓜,他嘴上不说,但态度却真的明显极了。

但就算再怎么不喜欢这种吵闹的,充满傻瓜小麻瓜的活动会,小斯内普先生为了能够见到莉莉,依然每次坚持参加了下来。

经过了几次接触,我不得不承认小斯内普先生虽然是个讨人嫌的人,但他的择友观简直正确得不得了,除了对于小斯内普先生的感觉与旁人迥异之外,小女巫莉莉其实是个不错的人,热情又有耐心,活泼而且积极,另外人长得也非常漂亮,有好几次我都发现小斯内普先生的目光几乎粘在小女巫身上拔下不来,如果小骗子安娜在这里,一定会耸耸肩膀,撇撇嘴怪声怪气地说

“噢,他们俩是一对。”这种话其实一开始我也会说,但只是揶揄而已,不久之后我是开始反对这种话,什么一对儿一方的单相思而已,怎么就能称得上是一对儿了

因为佩妮和我成了朋友,所以莉莉对我的态度也逐渐亲热起来,连带着小斯内普先生也成了我的点头之交,不过他和我的话依然不多,只是每次见面时干巴巴地一句

“你好,西比尔。”

和告别时的一声

“再见。”

我对此并不会感觉不满或者被冒犯,因为想一想吧,我在性格刻板的小斯内普先生眼里只是一个非常普通的麻瓜女孩,而且我也没有想要和他相认的打算,所以他对我散发出这些稀薄善意,其实已经足够让人惊讶了

这一点只要比对一下佩妮的待遇就可以深刻了解。

我觉得,作为完全被小斯内普先生忽视,并且冷遇的对象,佩妮其实完全是为了自己有奇怪小天赋的妹妹莉莉,为了让她不至于连一个可以诉说自己小秘密的对象,才会勉强保持冷静,不和小斯内普先生打起来的。

虽然有点奇怪,但是不知不觉里,我们这个奇怪的四人小团体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形成了。

我们基本每个礼拜都会见面,相互打招呼,相互和其中的一个或者两个人聊天,聊天的时候并不一定每次能说到一起,但我们下次见面时还是会相互打招呼,然后继续有事没事地闲聊两句。

如果要问我我们当中是否有友谊的存在,我只能说我和佩妮可以算是朋友,和莉莉,说不上是还是不是,毕竟莉莉的性格和长相都相当的讨人喜欢,而和斯内普

哦。

就是那个样子而已。

春天很快就走近了,当嫩草已经稀稀拉拉地钻出地面之后,我开始考虑究竟要选个什么日子来实验我的小猫头鹰能不能成为一个合格的信使。

写给舅祖父的信我已经写好了,经过一年的努力,我在读写方面有了很大的进步,证据就是我写给舅祖父的信几乎有一整页,要知道之前我可是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没办法完美的拼写出来。

我在读写方面的进步在很大程度上要感谢我的舅舅赛德,中间小骗子安娜也出了一些力,不过后来她不再过来之后,我也没有停下功课,再后来和佩妮成为朋友之后,她不知从什么打听到我在读写上有些小小困难,于是帮我找了一些麻瓜训练幼儿读写的阅读品。

其中有一套叫凡尔纳的麻瓜写的小说的儿童版,我刚刚看完其中的一本海底两万里,现在正在看地心游记,我为了这套故事几乎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

因为这些故事实在是太有意思了,比起赛德舅舅给我找的那些骗麻瓜小孩的童话故事好看不知多少倍

就算我偶尔会因为读写困难产生出来的焦躁感而发火地把那些书扔掉,可扔完之后过一会儿,我还会耐下心把它们捡回来,然后继续埋头苦读,我不得不承认,麻瓜在编故事方面,实在是太有天分了。

我用篮子装着我的小猫头鹰在树林里徘徊了几天之后,终于下定决心今天就让它行驶它的责任。

我把喂得饱饱的布鲁恩从篮子里抱出来,然后把信纸卷成一个纸卷,然后在上面系了一条丝带。

我一开始想学麻瓜电影里麻瓜用信鸽寄信的方法,把信卷系在小猫头鹰的腿上,防止信纸遗失,可我的信纸更麻瓜电影里那些用鸽子寄出来的信比起来大了太多,而且布鲁恩根本不让我往它腿上系东西。

就在我拿着信卷有点一展莫愁的时候,我的小猫头鹰站在地上歪着头看了我一会儿,然后咕咕叫了两声,扇着翅膀跳到篮子里,抓起篮子里的信纸卷,两下飞到一旁的矮灌木丛上。

我盯着我毛茸茸的小信使,想了想,试探地说

“去,唔,把信寄给我的舅祖父,明白么如果找不到的话就回来,我不会说你的”

布鲁恩冲我眨了眨棕色的大眼睛,又咕咕叫了两声,然后一下一飞冲天。

我站在原地,一直到它棕色的身影在我的视野里慢慢消失,才长出了一口气,转身准备回家。

就在我刚刚抬腿要走的时候,一旁的灌木丛突然被人从另一边拨开,一个声音怪里怪气地响起

“看看,看看是谁,是谁在做傻事,用猫头鹰寄信哦,原来是那个怪女孩西比尔”

我从那个声音一响起,就知道了对方是谁。

虽然我们有将近两个月没见面,但这不代表我又多想念她,也不代表我就会因此容忍她对我的出言不逊,所以我转过身,扬起下巴平静地问

“闭嘴吧安娜,你想跟我打一架吗”

“打架天啊,那是多么粗野的女孩才会做的事”安娜梅瑟瑞从灌木丛里走出来,一脸夸张表情地摇头说。

两个月不见,她看起来没什么变化,衣服还是她穿了整个冬天的那身衣服,头发也还是乱糟糟的披散子脸颊旁,不过她的脸色很好,脸颊丰润,嘴唇也红扑扑的像刚吃过樱桃。

光看她的脸色我就知道她这两个月虽然没再来我家,但应该过得很好,而另一个跟随着安娜从灌木丛那边走过来的,更加高挑的身影也印证了我的想法,这个小骗子又找到了一个可以让她好吃好喝的地方,所以她才会这么久都没来找她。

“说真的西比尔,你是个女孩子,应该文雅些,也许你该多读读书,这样可以让你增加教养。”安娜甜蜜地微笑着,说着让人讨厌的话,就好像之前在我这里骗吃骗喝,还和我在地上打架的那个人不是她一样。

“好了安娜。”跟在安娜身后的那个女孩轻轻地阻止了安娜继续口蜜腹剑,她逆光而来,我第一眼看过去只看出她要比我们高上很多,光看个头就知道她已经是个大女孩了,而第二眼的目光刚刚接触到她的脸,一种奇怪的感觉就突然向我袭来。

我听到一个低沉得仿佛男人的声音在我近在咫尺地地方响起,带着奇异的空虚和阴冷,它庄严吟唱着

“王座只有一个。”

“魔王也只有一种颜色。”

“不是这一个,就是另一个。”

“命运的走向任何人都无从猜测”

“陨落或者新生。”

“循规蹈矩,还是重塑打破。”

“全部只看一个人的选择。”

我觉得自己仿佛漂浮了起来,浓郁而阴沉地黑色在我眼前无限的扩展,呼吸,跳跃,吞噬,但却不恐怖,冰冷,因为有无数绚烂的色彩杂乱其中,仿佛流星划过夜空,我仿佛看到麻瓜电影里宇宙崩溃,新的星系却也随之诞生的那一幕在我眼前重演。

我的喉咙疼得要命,让我感觉窒息,我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但安娜慌张放大的脸让我明白我的倒下并不是我自己幻想出来的。

“海伦她怎么了她得病了她要死了吗她有什么病癫痫咱们需要叫医生吗”安娜尖叫着扑到我身旁,而另一个声音在短暂的停顿之后才平静响起

“我不知道,她是你的朋友,我不认识她,不是吗”

“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办她会死吗”安娜焦急地喊,像只被笼子困住的老鼠一样团团乱转。

“不,我觉得她不会死,她倒下之前还在念诗呢,你的朋友是个诗人她的诗做得挺好,她是雪莱诗派的我的近代文学学得不太好,搞不太清楚这些。”名叫海伦的大女孩继续慢吞吞地说。

我躺在地上,瞪大眼睛急促地呼吸着,身旁的一切与我仿佛相隔两世,但窒息感已经慢慢地从我的肉体上脱离,虽然我的精神却依旧漂浮在那团吞噬天地的色彩里,但依旧有一小部分理智在缓慢,却也坚定地运转着。

那个女孩,我想来了,那个女孩海伦,海伦沃德,我见过她,她就是那个被巫师折磨疯了的疯姑娘,罗琳帮助了她和她母亲,她给她们送药,让她母亲加入互助会,和大家一起制作活动物品,并且通过这种方式得到生活补贴。

为什么我会在她身上看到只有巫师才会有的魔力图像

她不是个麻瓜么

如果她也是个巫师,那么是什么她让她落到我一开始见到她时的那种悲惨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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