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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随风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后,秦默阳才说:“我姑父姑母刚把人赶出去,我转头就收到秦家来,可不是明晃晃地打“他们的脸?”

路西野笑了笑:“该打就打呗,他们能做出这种事儿来,还怕人打脸不成?”

秦默阳笑了一声,觉得跟这主儿说不清。

毕竟这人打他姑姑叔叔家的脸向来是啪啪响的,从不犹豫。

连他爹都管不了,他操哪门子心啊。

他抬抬下巴,点了点江随风的座位:“你和这小孩儿什么关系?”

“你觉得呢?”路西野挑眉反问道。

秦默阳哼笑一声没有回答,半晌后他轻轻念了一遍江随风的名字。

路西野抬眸看他:“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那个弟弟也叫这个名字对吧?”

路西野这样一说,秦默阳又记起秦默寻生日那天,他找他说过的那些话。

他的神情沉寂了些,说:“是一样,不过这名字也没什么稀奇。”

“随风,随风,随风而散,”路西野轻声说:“究竟什么人才会取这样的名字?”

“你身边不就有个江随风?”秦默阳嘲讽地勾了勾嘴角:“你怎么不问问?”

“我身边这个啊,”路西野顿了片刻才说:“是个闷葫芦,所以你找到你家的江随风后,可以帮我问一句。”

秦默阳沉默了下,说:“哪有那么好找?那么好找的话我爸好着的时候早就找到了。”

“现在你爸病了,”路西野说:“你们还找他啊?你妈同意?”

“就是我妈让找呢。”秦默阳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我爸给她喂了什么迷魂药,对他死心塌地的。”

当年江莹的事情闹出来时,她已经有孕在身。

恰巧那时候秦夫人顾青蓉也在孕期。

江莹曾在各种场合大闹过几场,将这事儿弄得人尽皆知,秦夫人也因此死了心,极少再在外面露面。

自此,各色酒席宴会,商务活动上,往往别人都携着另一半,唯有秦士别形单影只。

秦夫人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孩子身上,让秦默阳以为,自己的母亲对自己的父亲应该再无一丝爱意。

之所以没提离婚,不外乎两个原因。

一是因为顾家的产业早与秦家融合在了一起,再难清算,二是因为孩子。

之前秦士别在找这个孩子,秦夫人并未表过态。

但秦士别生病后,秦夫人反而主动过问了这事。

这时候秦默阳才知道,他母亲看着冷淡决绝,但心里却一直爱着他的父亲。

她说那毕竟是秦士别的孩子,不应该流落在外,况且江莹的人品堪忧,还是得寻回来好好教才行。

路西野听秦默阳说完,也出了会儿神,过了好一会儿才评价道:“阿姨这是嘴硬心软。”

“是啊,”秦默阳说:“算一算也十八岁了,该长成什么样也定型了,真找回来,还不知道闹得家里怎么样呢?”

又说:“如果你身边这个是的话就好了,小孩儿看着就不错,每次见他都觉得特别亲切。”

*

卫生间里,孙立欢转过身来,直直地看着江随风:“为什么帮我?或者你凭什么帮我?”

江随风低头给手机解了锁,从邮件中调出一组照片来,递给孙立欢。

照片中是孙唯铭与江莹的一些亲热动作,十分露骨。

“因为他搞了我妈,”他的语速很慢:“所以我要搞死他,应该也不算太过分吧?”

这种事被他说的坦坦荡荡,话里戾气虽重,可语气却又十分平静。

孙立欢看他片刻,才将手机接过来。

他的指腹在屏幕上滑动,将照片一张张看过去。

照片中的男人他无比熟悉,正是他叫了将近二十年“爸爸”的人,而女人却大多是背影。

他的眉心慢慢蹙起,有些疑惑地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不太清楚,”江随风说:“但应该已经很久了。”

“你想怎么做?”孙立欢把手机还回去,慢慢放下了戒心。

他现在已经躺在了谷底,再落也落不到哪里去了。

“发挥你的特长就好,”江随风将手机收起来,说:“我盘了一家专做服饰配件的小厂,虽然有点难,但我们可以试试。”

“唯一商贸”是孙立欢跟在孙唯铭屁股后面一手一脚干起来的,这么多年,他都忙在那里。

从心底来说,他当然是想要干回老本行。

也只有从老本行上彻底打垮孙家,他才能从这次的屈辱与伤害中重新站立起来。

“行,”孙立欢只犹豫了很短的时间,便下定了决心:“我听你的。”

他比谁都清楚唯一商贸的优缺点在什么地方。

这么多年,唯一商贸之所以能成长的这么好,事实上全靠吸着秦家的血续命。

秦家的生产线上每年都需要大批量的服饰配件,除了某些指定品牌外,几乎全部将订单排给了唯一商贸。

而价格上,秦默阳自然也让着自己的姑姑一家,稍微比外面高一些也从不计较。

这是它的优点,但同时也是它的缺点。

因为秦家每年的采购量巨大,唯一商贸并没有能力再继续开发更多的国内客户。

而孙唯铭虽然一直想走高端路线,但这么多年,也并没见起色。

目前,它手上除了秦家,最大的客户就是国内低端市场的最大供应商,英克运动。

剩下的便都是些极小的客户了,不具备掀起风浪的能力。

江随风闻言点头,道:“我想知道,离开前,你有没有留什么后手?”

孙立欢闻言,不由地再一次认真打量起江随风来。

他还记得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在三九吧,江随风打架时既冷又狠的手段。

那时候,他觉得这只是个冲动的少年人。

可现在,他面前的江随风依然是记忆中的少年模样,可言语间却十足老成,像是能够轻易洞察人心。

“是,”他说,在江随风的目光中无法保有秘密:“英克有一批数量巨大的拉链订单,目前正急着赶工,应该很快就会交付。”

他顿了顿,又说:“图纸我改短了两厘米。”

江随风眼睛里慢慢汪起笑意来,对他赞许地点了点头。

*

两人再次回去后,路西野和秦默阳的对话也已告一段落。

菜品已经上桌,铜锅里浓白的骨汤翻滚着冒出腾腾热气。

“立欢,”秦默阳说:“刚跟小野说好了,明天你就可以去WUYUN报道。”

又笑着鼓励他:“好好干。”

孙立欢闻言不由向江随风看了一眼,但江随风并没有看他,而是在低头认真吃饭。

他像一个局外人,他们说什么他只听着,不多说一句话。

路西野的衣袖挽起来几道,认真握着漏勺在锅里捞着,将刚烫好的牛羊肉不停地往江随风的餐碟里送。

不过一会儿工夫,江随风的餐碟就被堆得冒了尖儿。

秦默阳看着觉得好笑,拿筷子敲了敲自己的餐碟:“路西野,你这心偏到太平洋去了吧。”

路西野不为所动,可这句话却让江随风抬起了头。

他接过路西野手里的勺,捞了满满一勺,倾身放入秦默阳面前的餐碟里,轻声说:“您吃。”

那样子简直乖顺的不像话。

不知道为什么,秦默阳觉得自己心底蓦地酸软了一下,他看向江随风,恰好遇上江随风有点期待得眼神。

江随风对他微微一笑,又垂下眼去在锅里捞了一勺,这次给了路西野。

他不偏不倚,又为孙立欢捞了一勺。

路西野抿着笑看他,直到桌上的手机震了一下才收回眼神。

信息是秦默阳发来的:“这小孩这么乖,跟着你可亏大了,不得被你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路西野笑着回复:“羡慕了?”

秦默阳回复:“何止羡慕,简直是嫉妒。”

路西野笑起来,但没再回复他,倒是秦默阳一餐饭不知道看了江随风多少眼。

吃完饭,江随风还要回去拍戏,临行前,秦默阳又给路西野发了条信息:“这小孩越看越眼熟,咱们以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他?”

*

回去的路上,江随风的情绪似乎好了许多。

他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嘴角含了一点笑意。

窗外的阳光打进来,为他纤长的睫毛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芒。

路西野伸手,将他的手掌包进了自己手心里。

江随风张开眼睛看过来,大概因为喝了两杯酒的原因,他的眸色也软了些。

“路西野,”他说着将手抽了出去:“敢不敢和我打个赌?”

“打赌?”路西野怔了一下:“什么赌?“

“我赌孙立欢不会去WUYUN工作。”江随风说,说完便认真看着路西野的表情。

路西野似笑非笑地看他:“你是不是跟他说了我什么坏话?怎么你们单独呆了几分钟,你就这么确定他不要WUYUN的工作了?”

江随风略笑了笑:“你有什么坏话可以说吗?”

“没有吧。”路西野说:“不过在你那边就很难说了,要不,你怎么就这么不喜欢我呢?”

“我到底哪里不好?”路西野见他不接话,便往他身边靠了靠,继续问:“你说出来,我改。”

像是被他缠得受不了,过了好一会儿,江随风终于轻声说:“不用改。”

“那你为什么不喜欢我?”路西野的声音沉了些,眸中也染上了认真的颜色。

江随风没说话,微微偏开头去。

路西野便拿肩头轻轻地撞他的肩,把他的身体撞得一歪一歪,像个不倒翁一样。

“喂!”在不知道第多少下之后,江随风终于偏过头来,张大了眼睛瞪他。

他的唇抿紧了,小小的唇珠尤其明显,气鼓鼓的样子看起来十分可爱。

只是这副表情维持的时间很短,很快,他的神情重又平静了下来。

他耐心地解释道:“我不是不喜欢你,而是不喜欢任何人,谁都不喜欢。”

“是吗?”路西野看着他,被他刚刚那个表情闹得心里极痒:“我看你就很喜欢秦默阳。”

“怎么会?”江随风否认的飞快,又说:“我们才只是第二次见面。”

“那么,”路西野不动声色地问:“你觉得秦默阳这个人怎么样?”

“我觉得怎么样很重要吗?”江随风看他片刻:“你这样像是在为我介绍对象。”

“还用介绍吗?”路西野被他逗笑了:“你面前不就坐着一个?”

江随风摇了摇头,问:“你还没说,刚才的赌你要不要打?”

“打。”路西野说:“赌注呢?”

他说这话的时候,心里蓦地疼了一下,因为许多年前的那件事又再次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上一世,他也跟秦默彦打过一个赌,输了的人要出全资去修隔壁市的一条沿海山路。

那时候秦家已经很难了,他还是话赶话地逼着他赌了一场网球。

那场球几乎是他打的最凶的一场,秦默彦输球后弯腰捡球的背影他还记忆犹新。

后来修路的时候,恰好赶上江莹去世,秦默彦没能去,但之后还是派人将支票送到了他手上。

“如果你输了,”江随风慢慢说:“答应孙立欢一个要求。”

路西野的眸色很深,他陷在往事里一时没有回神。

江随风勾唇笑了笑,似乎带了一点讽意:“怎么,你不敢?”

“好。”路西野开口,嗓音哑得厉害:“没有问题。”

“好,”江随风说:“如果我输了,那么也随你处置。”

路西野的喉结滚了滚,还没来得及说话,他的电话便响了起来。

他接起来,认真听了片刻,对面是孙立欢,他向他道谢,然后又推辞掉了WUYUN的工作。

“孙立欢的电话,”挂了电话后路西野轻声说:“恭喜,你赢了。”

江随风笑起来,眉眼间难得地逸出一缕微不可察的得意来。

路西野侧眸看他,感觉这像是他刻意布下的一个局。

但是没有关系,因为他从未输的这么高兴过。

如果可以重来,上一次他也该输给他,那该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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