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
送陆离到医院的保镖陈顾正抱着胳膊在病床边打瞌睡,闻言一个激灵,起身去饮水机旁,拿纸杯接了温水,扶起陆离,喂了他几口。
半梦半醒的陆离被他生疏的喂水方式呛了一口,咳了起来。
他满脸潮红地靠在保镖宽阔的怀里,嘴唇微张,轻轻拧着眉头,这幅模样看得陈顾脸上一红。
“程润先生,”见陆离睁开了眼睛,陈顾开口说,“霍先生已经找到了接任的导演,后天上午八点半举办试镜会。”
试镜会?
看来霍清没有妥协到底。
他的那些威胁,只能拿个入场券。
陆离正发着烧,呼吸间都带着炽热的温度,他舔舔干涩的唇角,点点头:“我,咳咳……我会按时去的,谢谢你照顾我。”
怀里的青年眸光盈着一汪水,皮肤的温度隔着衣物,传到了陈顾的胸膛上。
陈顾又想起他浑身赤/裸的样子,伤痕累累,却又苍白迷人。
身为一个钢铁直男,他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只觉得自己抱着个烫手山芋,赶紧把陆离放在床上,坐回床对面的沙发。
“可能需要麻烦您帮我买一身可以去试镜的衣服,我的手机和钱包都放在家里。”
陈顾:“……嗯,好的,我还可以帮你把需要用的东西都拿来。”
陆离虚弱地笑了笑:“谢谢。”
“不、不客气。”
等到第二天,陆离的烧已经退了,再到第三天,他已经勉强能下床走路了。
这时,系统才姗姗来迟。
【加载时出了点问题,宿主现在有什么问题或者需要的东西吗?】
【把霍清的资料给我,还有新手礼包。】
【正在传输中……】
【霍清,霍氏集团的第二代继承人,为人冷静缜密,将家族企业的触角从餐饮与地产伸向了生物制药、游戏运营和影视制作等新兴领域,国内首屈一指的年轻企业家。家中父亲去世三年,现在家族老宅中与继母和弟弟一起生活。】
陆离一目十行,扫过资料,颇有些兴趣缺缺。
这些资料流于表面,对他的攻略没有什么实际作用。
而新手礼包里的东西还算实用。
【初级读心卡片:使用时可以捕捉对方内心的一句话,一共可使用三次,冷却时间为24小时。】
收好卡片,陆离喝了杯牛奶,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准备去试镜。
试镜地点在霍氏名下的一座办公楼,顶层的会议室被收拾了出来。
这部电影是部大制作的惊悚动作片,男主被骗上了一座豪华游轮,被迫参与了为期一周的生存游戏,最后的三名胜利者可以活着走出去,并且获得巨额奖金。
华语电影圈少见的大逃杀题材,领衔男主是当红动作影星欧华,颜值身材和打戏都非常过硬,在圈内是出名的拼命三郎。
女主是入行多年的演技派,同时也是隐藏在幕后的大BOSS。
主角团三人,除了男主外的一男一女,皆是正当红的年轻流量。
陆离要去试镜的角色叫单寒山,单人镜头也就两分钟左右,但从头到尾一直跟在女主身边,群戏里也有几个漂亮的打斗设计。
不少新人和电视咖都在努力争取,如果不是一开始搭上了黄陵,原身连这个角色的边都摸不到。
除了这个角色,还有两个配角的试镜也在今天。
陆离去前台领了号码,就安静地坐在外面的大厅里,默默看着领到的一小段剧本。
周围的气氛还算轻松,有认识的人在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小声地寒暄着。
“程哥!”
一个有着月牙般笑眼的男孩从身后拍了拍程润的肩膀,亲密地凑了过去,笑眯眯地说:“你怎么也在这里呀?不是说单寒山已经定下来是你了吗?是来走个过场吗?”
他的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环境下,却让所有人听了个清楚。
有人忍不住回过头来,诧异地盯着他们。而月牙眼少年浑然不觉,朝他们抬头笑了笑,揽着陆离的肩膀,在他左边坐下。
面前这个人和程润在同一个公司,入圈三年,小有名气。名字叫安图恩,按他自己的说法,他小时候被好心人救过命,父亲遂给他改名,希望他知恩图报。
在程润的记忆里,安图恩是个没心没肺的小孩,为人不坏,算是程润唯一的朋友,程润对他颇为照顾。
陆离在心里冷笑一声。
也就是原主那个傻子才觉得安图恩心思单纯。
从小生活在世界树上,和那些天生脑子少根筋的恋爱脑树精灵生活在一起,陆离一眼就能看出什么是真的单纯,什么是假的。
安图恩就是假的。
陆离一脸茫然地推开他的手臂,用一种不大不小的声音说:“你别瞎说,我只是告诉你我得到试镜的机会了,你是不是又记错事情了?”
他的表情十分自然,还带着一丝对自己朋友记性差乱说话的不好意思,纯澈的眼睛一望见底,让他看起来像个不会撒谎的小婴儿。
感受到周围人聚集在他们身上的目光无聊地散去,安图恩倒是一惊。
他一直看不起程润,却享受程润对朋友全心全意的好。所以,他总喜欢对着别人贬低程润,表面上又亲亲密密的。
可程润是个实心眼的人。
这部电影里另一个角色——女二号前男友,就是程润通过黄陵,帮他争取到了试镜的机会。
大庭广众之下,安图恩单纯耿直记忆力差的人设不能崩,他只好故作懵懂地挠了挠头,把事情糊弄了过去。
很快,安图恩在他前面进去面试了。
在进门之前,他依旧一脸笑眯眯,天真无邪地凑到陆离耳边,悄声说:“哥不会怪我吧,是我经纪人非要让我来试的。”
陆离看了看他领到的号码。
他是来试镜单寒山的。
陆离根本懒得和他虚与委蛇,只平淡地勾了勾嘴角,“祝你成功。”
“谢谢。”
陆离合上剧本,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他身体还没有恢复好,现在全身上下,隐隐作痛。
很快,安图恩从会议室里走出,面上有着掩不住的喜色。
他欢快地朝陆离招招手,像只蹦蹦跳跳的小兔子一样,扑到陆离身边来。
“程哥!一会儿你试完镜,我请你吃饭!刚刚导演在里面夸了我好几句,我觉得这个角色十拿九稳了!”
陆离不着痕迹地把他推开,拒绝了他:“不了,家里还有事,下次再聚吧。”
安图恩像个狗皮膏药,又黏了上来,嘴角带着坏笑,眼睛弯弯:“程哥,你不会是生气了吧。”
陆离也虚伪地一笑:“没有。”
安图恩再次凑了过去,“程哥,咱俩什么关系,你就别装了,圈里人不都知道,你和那个黄陵——”
说到黄陵,他拉长了尾音,眼睛里的笑意和嘲讽愈盛。
陆离却恍若无闻,用目光扫过安图恩那张吧嗒个不停的小嘴。
突然,他伸出手,用指尖轻轻勾了勾安图恩的下巴,语气突然暧昧起来:“你这么计较我和黄陵之间的事情,会让哥误会的。”
程润的声音清澈,但被陆离放缓压低了声线,却显得低哑深沉起来。
安图恩瞪大了眼睛,一小股电流从脊椎慢慢窜了上来。
……程哥
今天变得很不一样。
虽然还是一样的长相和发型,整个人却变得明亮夺目。
原来的程润像一杯白开水,清淡却无味。而现在的他,却有种骨子里的从容和危险。就像是夜幕之下,在危险的小巷里轻盈漫步的黑猫,嘴里或许还叼着不知名鸟类的尸体,留下一串带血的脚印。
安图恩还在愣神,试镜却已经轮到程润了。
陆离把已经背过的剧本放下,确认手机已经调到了静音,就不紧不慢地走了进去。
里面坐着三个人,中间是霍清新找来的导演焦丽,左边是选角导演,右边是和单寒山对手戏最多的女主角。
陆离先是朝三个人鞠躬,道了声:“老师好。”
焦丽是名女导演,有过几部叫好又叫座的商业片,也拍过得奖的文艺片。
只是,很多人都不相信女性导演能拍好动作片,他们觉得女性天生对“暴力”没有敏锐的触觉。
陆离不这么认为。
他在医院这两天,把焦丽最主要的作品都看过了——无论是她的爱情片还是剧情片,情感或许缠绵细腻,但节奏永远紧凑明快,像哐哐砸在人口上的石头。
漂亮的武打动作可以由武指设计,但整部片的节奏却只能由导演把控。
对剧情节奏的掌控力,很多优秀的男性导演都不及焦丽。
“开始吧。”焦丽敲了敲桌角。
她穿着一身黑色的运动装,一头长发拢在脑后,瘦削高挑,虽然眼角已经有了皱纹,但看起来是一幅清秀又英气的模样。
“可以借用一下方小姐吗?”陆离含笑看向坐在导演右边的方怡。
这位多次获得影后的女前辈微微一笑,向陆离伸出手来。
他快步上前,半跪在方怡腿边,轻轻握住了方怡白皙修长的手。
皮肤相接的时候,少年手指轻轻抖了一下。
他不敢抬头,表情平静又恭顺,无论是眉宇还是嘴角,都波澜不惊。
仿佛她真的只是个普通的上司。
可当视线投进他的眼睛,却能发现他一直在偷偷瞄她,惶恐又小心翼翼。
那双瞳孔又黑又沉,像一滩枯寂的死水,却被她唇角的笑容点亮。可惜火花转瞬即逝,不敢让任何人发现端倪,连灰烬被单寒山仔细收好,珍藏起来。
在场所有人心下一凛,面前站在这里的人,好像单寒山从文字中活了过来。
仅仅用了几个动作,陆离就表现出了单寒山最重要的两个特质——对女主的爱和外冷内热的性格。
“阿山,”方怡也进入了状态,把陆离的手搭在自己的膝盖上,像抚摸一只小动物一样,手掌掠过少年毛茸茸的头顶,声音轻盈优美,“我想让他们去死。”
被她抚摸,陆离浑身紧绷,喉咙上下滚动了几次,以一个难以察觉的速度轻轻低头,嗅了一下她摆在膝盖上的裙角。
“好,”陆离回过神来,眼神沉了下来,“那对年轻人好解决,但老的那个需要点时间。我跟他动手,只有三成把握,晚饭让大平给你做吧,不用等我。”
他太平静了,仿佛去杀人,去死都是一件比吃饭喝水还正常的事情。
而嗅一下心爱女孩的味道,却足以让他心烦意乱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