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氏先是呆住,似乎有点反应不过来,但紧跟着脑袋就是一“嗡”，身上所有的血液都冲上了脑门，举起手来就向明依打去，尖叫道：“我打死你这个满嘴恶毒,克父克母走到哪祸到哪的祸星秧子。”

明依当然不会站在这里任她打骂，说完话早就往一侧退去。

韩氏再欲扑上去,明依的保镖已经拦在了她的面前，一手将她拨开。饶是韩氏身形魁梧，身躯巨大,也动不了保镖分毫。

***

这边的变故已经让所有人都看了过来，众人先是目瞪口呆,接着舒氏沉了脸,肖景珩的身上也冒出了冷气，就连悦嘉的面上也是涨得通红。

他们没听到明依说的话,只听到了韩氏的出言侮辱，疯子一样的扑打,这是什么人哪？

舒氏震惊过后就对韩氏斥道：“二嫂还请自重，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对个小辈又是辱骂又是扑打，也未免太有失身份了些。”

韩氏被保镖拦着打不到明依，已经被气得脸红脖子粗,听到舒氏出言斥她,回头就冲舒氏道：“我教训我们韩家养的白眼狼,关三弟妹什么事？三弟妹莫不是糊涂了,女儿死了，就拿个克父克母的贱东西当宝贝？”

舒氏更怒，她身体不好，一时气急便按住了胸口喘了两口气。

明依见不得韩氏欺负自己母亲，也顾不得什么，就先道：“你们韩家养的白眼狼？这事恐怕姑太太说了不算。我可从来没吃过姑太太的一粒米，姑太太恐怕还没有资格代表韩家来给我定罪。您看到我身边的保镖没，他们就是韩家请的，可是，他们现在保护的是我，不是你。”

“你！”

此时舒氏已经缓过气来，她冷声道：“当街跟一个晚辈撒泼，二嫂也真是出息了。”

“晚辈们孝顺，陪长辈看个戏，家里姐妹也在，二嫂就能对晚辈编排出这样的污言秽语。什么私相授受，什么私奔，什么辱没了韩家的门第？我看二嫂莫不是魔怔了吧，你可不要忘了你自己也有女儿，这样肆言诋毁辱骂虐打小辈，可还有一个长辈该有的样子？”

“夏姑娘是我请出来的，若是因着此事被污了名声，便都是我之过。如果二嫂说辱没了韩家的门楣，那我便真要择日上韩家门，请韩家的家主和长辈评评理，我请夏姑娘和悦嘉一起看个戏，怎么就辱了你们韩家的门楣，要让二嫂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羞辱了？”

韩氏被舒氏和明依这样左一句，右一句，早已气得失了理智，更何况那些话实实在在的刺了她的痛处。

她再忍不住，恶毒地看着韩氏，一字一句道：“是，我是有女儿，我不仅有女儿还有儿子呢。可是你没有，你的女儿死了，现在也只能养一个养子，把个外人当做自己女儿的替身宠。其实你何必养一个养子当成宝贝呢？三叔他不是在外面还给你生了一个儿子吗？将他领回来养着也就是了。”

韩氏的话音落下，似乎喧闹的街上都变得死一般静寂了。

众人的面色都是陡变，看着她像是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舒氏等人尚未反应过来，一直在旁未出声的肖老太太总算是怕再闹下去肖家的脸就会被丢尽了，出言斥责韩氏道：“韩氏，你满口的胡言乱语什么？大庭广众之下，你还要不要脸面了？你不顾着你自己，不顾着老二，好歹也顾着些景宝和景柔。”

景宝和景柔。

韩氏本是在盛怒之中，但她暴完那个全家都死死压住不然舒氏知道的秘密，被肖老太太这么一训斥，想到自己的命根子景宝，和女儿悬而未决的婚事，心就犹如突然坠落回到雪地里，顿时清醒过来。

她还指望着把女儿嫁回韩家呢。

她大嫂可是一直和夏氏交好，把眼前这个贱丫头当正经小姐对待呢。

还有刚刚暴出来的秘密，后知后觉的想到肖季岩的阴沉脾气，和老太爷的怒火，也有点后怕起来。

韩氏清醒下来，但她自有她的骄傲，绝不会认怂，所以明明已经心虚，还是冷哼了一声，上前扶了肖老太太，“哎”了一声，道：“母亲，刚刚您不是一直跟我说，让我记住，我是肖家的儿媳，要顾全大局，识大体吗？说什么那贱......肖悦莲好歹也是肖家的骨肉，她但凡有错，接回来养着慢慢教养就是。”

“肖悦莲不过是一个女孩子家，您都这样劝我，那景宏可也是三叔的亲骨肉，还是他这世上唯一的亲骨肉，三房可还是得由他来继承香火，却又为何让他流落在外？我这不是替三叔，替我们老肖家着急嘛。这事对三弟妹来说，也都是一件大好事。”

舒氏的面色惨白，不仅是舒氏，明依的手脚也是冰凉。

她的父亲，和母亲恩爱多年，为了她以死相抗的父亲，竟然瞒着母亲，在外面和别人生了个儿子？

明依去看舒氏，见她面色惨白，下意识去扶了她，差点就脱口而出唤了一声“母亲”，眼里也已经忍不住有泪光隐现，她深吸了一口气，生生将心底的剧痛压了下去。

一旁一直沉默的肖景珩终于出声，他看着韩氏，声音如冰道：“二太太这般贤惠识大体，难怪二老爷在外子女无数，想来二太太迟点也都会将这些二老爷的亲骨肉都接回来，好生养着继承香火。就连未来的女婿，也拱手相让，或者四姑娘也学了二太太的贤惠识大体，打算姐妹共侍一夫也未可知。”

“放肆！”

韩氏大怒，好不容易找回来的理智又被激得消失殆尽，对着肖景珩怒骂道，“你，你算是个什么东西，竟敢这般跟我说话？！你这个不知哪里冒出来的野种......”

“砰”一声，韩氏的话戛然而止，是肖老太太身边的一个老嬷嬷在肖老太太的示意下出手敲晕了她。

肖老太太满脸的黑气，连声道：“拖了她回去，拖了她回去，真是晦气，晦气，没一个是省心的。”

说完她看也没看肖景珩和舒氏等人一眼，一脸晦气的让人扶着爬进了轿子，逃也似的催着抬轿之人“快走快走”了。

刚刚肖景恒那副冰冷阴森的样子，不仅激怒了韩氏，同样让肖老太太也看得心里惊惧不已。

韩氏不是个省心的东西，但三房这些个东西更碍人眼。

可惜老太爷竟说肖景珩在京中竟是和新政府的警备厅厅长搭上了关系，所以现在只能忍着他，等将来压制不住，才想办法一招致命。刚刚肖景珩那恶狠狠的样子，肖老太太瞅着，还是赶紧除了得好，不然这条狗怕是要咬主人了。

***

“先生。”

“母亲。”

肖景珩和明依同时唤道。

舒氏的目光慢慢从离去的肖老太太和韩氏身上收回，转到了肖景珩的身上，最后又落在了明依身上，勉强扯了扯嘴角，道：“明依，你先回去吧。此事我心里有数，不必替我担心。”

“先生，我送您回去吧。”

自悦依过世，舒氏整个人都有种淡淡的厌世和疏离感，像是身上一半的人气都给抽走了似的，而刚刚这一瞬，又好像终于将她身上那另一半的人气也抽走了，整个人一点精神气都没有了。

她这副样子，明依又是心痛，又是不放心。

“不，不必了。”舒氏摇头，她道，“明依，你刚刚听见了韩氏口中的话吧，看来是已经有人打上了你的主意。肖家的人，呵呵。明依，以后你还是少点过来肖家这边，免得被人算计了。”

她伸手摸了摸明依的脑袋，苦笑了一下，低声道，“以前我还常想，若你是我的小女儿就好了。现在才明白，你不是我的女儿才是你的福气，当年我护不住悦依，若你是我的女儿，现在，我一样护不住你。回去吧，韩氏虽是那样的性子，但韩家的门风却是好的，你姑母对你更是真心疼爱，你以后好好的就行了，不要管我，我身上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好算计的了。”

除了她这个肖三太太的位置和名分。

但她女儿都已经被他们杀死了，和丈夫的关系早已隔阂重重，现如今，呵......这个肖三太太的位置和名分对她来说还有什么意义？

她说完就收回了手，转身对肖景珩道，“走吧，我们回去吧。”

原先她觉得景珩是个不错的孩子，想撮合他们两个，可现在才发现肖家就是个深坑，景珩的身份又这样尴尬，还不知道将来要如何艰难，还是不要害了这孩子，悦依已经死在了肖家，她不想再害死第二个。

肖景珩离去时回头看了一眼明依，看到她眼中泪光隐现，神色彷徨哀戚，是他在夏明依身上从来没见过的担心和不知所措，说是夏明依，因为他在悦依身上看到过，连隐忍着的哀戚的神情都一模一样。

他心头划过一道尖锐的疼痛，心里面那道一直刻意立起的坚壁也突然轰塌。

肖家，他早晚要毁了肖家。

***

“明依。”人都散了，一直在旁边被刚才所有的事情震住了的悦嘉有点惊惶地唤道。

明依回头，她努力眨了眨眼，将泪水硬生生压了回去，对悦嘉道：“悦嘉，你也回去吧。先生那里，还麻烦你帮我多看着些，如果有什么事，请千万告诉我。”

悦嘉点头，道：“我会的。”

明依勉强笑了笑，伸手摸了摸悦嘉的头发，道，“多谢，你自己也好好保重。”

悦嘉一向开朗，此时却莫名地想哭，她喃喃道：“明依。”

明依却已经转身离开了。

***

明依看似平静的转身离开，但实际上她在转过身去之后心里面就已经像火烧了起来。

她的父亲，竟然已经有了私生子，瞒得可真深啊。

这个事情，她必须查清楚。

可是要怎么查？

刚刚肖景珩的反应，只怕此事他是早就知情的。

只是他对自己的态度十分诡异，尤其今日之事她总觉得他像是在试探什么，想到两人毕竟一起长大，他以前对自己又用心极深，怕是很多自己都不知道的细节他可能都十分清楚......明依想到这里心头又是一凛，不，她是断断不能再和他有什么牵扯的。

明依心事重重地回了家，她甚至在想着自己是不是应该直接花钱找城里的地下势力帮自己去查时，却没想到第二日东园的管家就请了她去东园肖家的主院，韩云?的外书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