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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思意带着萧缈和树爷附着在他身上的精神力，和他俩一起穿越去了本源世界。

白游已经回去了——这件事情说起来也很奇怪，他们的精神体被分别打散之后，白游就一直在各个世界中游荡。

他去了很多个世界，然而，陆思意仔细搜索了自己的记忆，却发现从他在本源世界中自-杀、到拥有了现在的记忆之间，没有他存在于其他世界中的记忆。

也就是说，他的精神体在离开本源世界之后，直接来了地球。他没有去过其他的世界，也没有其他的名字。

所以，当时的那个“小婴儿陆思意”直接出现在了绿化带里，身上裹着小被子，被子里还有一张纸条，写着他的尊姓大名。

——与白游一点点都不一样。

树爷说，白游的“旅行经历”真的很多。

在他和萧缈找到白游的时候，发现白游的精神体比之前还要浑厚，斑虎浑身的毛厚了可不是一点半点。

这表明，白游去过很多个世界，在每个世界里都生活了很长时间，所以在离开的时候，也得到了那个世界送给他的一点点“礼物”。

陆思意想了想，明白了其中机巧——虽说那些世界并不是为了白游而建，然而，由于这只斑虎的精神力太过强大，世界多少还是会根据白游的潜意识发生一些改变。

尤其是对于那些科技不是很发达、也没有类似于“精神力”这一说法的普通世界。

陆思意想明白这一点之后，觉得心里面似乎也松了一口气。

如果是这样的话，至少在没有他的那些世界里，白游也可以很安稳地走过一生……

而萧缈和树爷，他们去过的世界虽然没有白游多，但也有几个。

树爷由于生物本能的稳定性和没有被三大家族“限制”过的精神体，在第二个世界中就自己想起了一切。于是，他在那个世界里轻易定位到了萧缈，寿终正寝后，就去了萧缈所在的世界。

——而当时，那已经是萧缈走过的第三个世界了。

之后，树爷和萧缈一起，费了一番力气才找到白游当时所在的世界——但那个世界的时间流逝速度比他们的快很多，于是树爷绞尽脑汁，做出了时空转换器。

再之后，他俩就一同去到了白游的那个世界，却发现白游根本想不起来任何事情。

也就是在那时，树爷和萧缈才知道，三大家族将他们的精神体打入其他世界的时候，对白游的精神体加上了一道“限制”。

——那是一个当时新兴的、并不成熟的技术，即便是陆思意也只略微知道一点点。它本来是应用于罹患心理疾病患者的，可以帮他们忘记一些不好的回忆，或者是想起那些失去的记忆，然而这项技术却最终用在了白游的精神体上……

树爷和萧缈发现他俩唤不醒白游后，就转而又开始寻找陆思意。

——萧缈的原话是：“陆思意你才是真正难找的那一个，我和树爷当时都要找得怀疑人生了。”

然而，找到之后，他俩却发现，陆思意也想不起任何事情。

……这是看不起谁呢？！

萧缈和树爷顿时有一种被轻视了的沾沾自喜。

于是，万般无奈之下，他俩决定：就把白游和陆思意凑一对儿吧！万一他俩见到对方，就想起来什么了呢！

就这样，才有了之后的事情……

*

进入睡眠的时间并没有很长。

陆思意再次醒来后，没见到与他一起过来的萧缈和树爷，反而发现，萦绕在他周围是一种无色无味的冰凉液体，而他自己，在这液体之中竟然可以正常呼吸。

陆思意：“……”

卧槽。

无语。

要死！

他、现在、还在培养液里！

他动了动，透过培养箱的玻璃，仔细观摩了一下外面。

确实，还是那间实验室。

那间让自己恨不得一把火烧了的实验室。

可是，他又是在这间实验室里遇到的白游。于是陆思意又开始十分矛盾地犯矫情——

当时他就挺矫情的，在白游带着他出来的一路上，“要不要烧掉实验室”都是他考虑的问题之一。

当然，后来就没有再考虑过这种无聊的问题了。

那么……陆思意又顿了顿。

一开始，他确实是想把整个世界都毁掉的。他不喜欢这里的研究人员对自己做的一切，更不喜欢所谓的高等低等、尊卑优劣的世界法则。他觉得整个世界都烂透了，他无力改变，那么不如就此毁掉。

——刚刚出世的小团子，曾经将自己最天真的残忍埋在心底。

后来，他看着白游，看着萧缈和树爷，又渐渐地把这种想法付之一炬，就如同它根本就没有产生过。

可是，再后来，这想法还是产生过一回。

那是在他最痛苦最无助的时候。他抱着白游慢慢变冷的老虎爪子，觉得自己的心也慢慢变冷了……

世人想要一层一层往上堆的金字塔，站在塔尖的人毫无怜悯，站在塔底的人丝毫不争。我们愿这个世界更加理性公平，偏偏所有人却都说我们疯狂。

那好，那我就疯给你们看看。

那大概是陆思意最最接近心底里那团残忍的时候。

没有生物知道他的精神力能够做些什么。就在这里，他的手指可以抱住白游的爪子，也可以轻轻一动——之后，一切就都会化成烟尘粉末，如同他们的本源世界从未存在过，一切都可以从零开始。

——如果白游不在了，他可以拉着整个世界陪葬。

然而到最后，陆思意还是忍住了。

这是白游一心想要改变的世界。

也是白游从来都不会用自己的精神力去压制任何生物的世界。

陆思意无法决定别人的生死，但可以让自己做些什么。

于是，清冷孤傲的少年将那只已经僵掉的老虎爪子放在了自己的腿上，依旧保持着跪坐的姿势，双手也依旧放在斑虎的手上，脊背挺得笔直——

可是，指尖却开始逐渐泛起幽幽亮光。

大家都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但无人敢来阻拦。

光越来越亮，直到最后变得耀眼夺目，连大地都开始跟着颤动。

“人”们终于害怕了，他们开始试图拦住这个不知道在干什么的危险生物，然而还没来得及出手，就发现那夺目的光芒突然膨大，像是一个闪着冷光的太阳，刺得人睁不开眼睛，也压不下心底里的惧怕。

“人”们纷纷用手去挡、去躲，却发现预想之中的巨大爆炸声并没有传来。

事实上，爆炸确实发生了，却没有人因此而丧命——甚至都没有人受伤。

他们只是觉得头脑中一片清明，有很多之前想不明白的事情，此刻都迎刃而解，有很多之前困住了脚步和思维的问题，此刻想要解开都易如反掌。

而在人群中心的那一只斑虎、和一个不知道能不能称为“生物”的生物，已经不见了。

只有和那个生物指尖上泛起的亮光相似的、漂浮在空气中的亮光，代表着他们曾经存在过……

之后，本源世界里可能会发生的一切事情，陆思意全都不知道了。

他选择陪白游一起走，是因为他对这个世界并没有什么留恋。

而他选择用自己那可以毁掉世界的精神力，将世界上所有的知识、技能无差别地传授给世间所有生物，是因为白游曾经幻想过，人人生而平等。

——就这样，可以做到吗？

可以让这个世界上的公平和正义更多一点吗？

陆思意不知道。

但他将种子撒向了每一个生物。

那么，这是白游的理想，也是自己的吗？

好像……也是的吧。

一念之差，千差万别。

陆思意回忆完了，意识到自己想这些事情想到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

他反应过来，又立刻收回，回归了之前那个人畜无害、懒洋洋漂浮在培养液里的小白团子的模样。

他回到了本源世界，不需要再像之前在别的世界里一样占用别人的身体，他现在是在“占用”自己的身体。

——或者也可以换一种表述方法，他重生了。

他还在实验室里，还被禁锢于培养箱中，泡在冰冰凉的培养液里。一切都尚未发生。

陆思意顿了顿，看向了墙上的挂钟。

指针刚刚走过“2”，现在是深夜，实验室里空无一人，黑黢黢的，只有自己培养箱角落上的那个指示灯泛着幽绿色的光，表明一切都在正常状态。

陆思意伸了个懒腰，突然开始在培养箱里“踱步”起来，从一个角落飘向另一个角落，之后又回到了中间。

——这是他从某一天开始，就每天都会做的事情，他用这种能动的状态表示自己还活着，并且确保自己拥有行动能力。

因为，那天白游和他说，自己想偷偷把他带出去。

嗯，出去。

如果陆思意没记错的话，再过几个小时，天微微亮的时候，白游就会过来开门了——以提前为实验室打扫卫生的名义。

白游是实验室里的研究助理，每天承担一些打扫卫生、刷试管、帮研究人员打下手等等杂活。

也就是因为这样，他每天来得最早，走得也最晚，因为他还要开门和关门。

所以，白游才有机会偷偷将小白团子带走。

陆思意又静静地等了几个小时，终于，在墙上挂钟的时针指到“5”的时候，实验室的大门“滴——”的一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