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几天里,陆思意几乎成为了宋秉的专职实验员。

他将原主之前负责的那几个较为温和的实验体全部给了潘远,而这也并没有引起任何怀疑——

原主之前就扮猪吃虎,现在陆思意借着东风,表示宋秉会牵扯自己太多的精力,他得在宋秉身上花很多时间,才能搞定这个难缠的实验体。

陆思意每天去给宋秉记录两次身体数据,同时,只要闲下来,就会去看宋秉上课、训练。

而陆思意真正反应过来宋秉的秘密,已经是两天之后了。

当时他再一次给宋秉记录了身体数据,之后看着30层窗外将落不落的夕阳余晖,突然用眼角的余光捕捉到,宋秉在看他。

夕阳照进了屋子,也照在了他的脸上、身上、白大褂上。

宋秉不会对着另一个人露出这样的情绪。

于是陆思意反应过来——他应该是察觉到了什么。

萧缈早就说过,宋秉的精神力也是恢复了一些的。那自己能够记起一些之前的事情,没道理宋秉记不起来。

退一万步来讲,就算是真的记不起来,也不会再将他看作一个陌生人了。

而精神力恢复了,代表着精神体也逐渐变强。这可能就是宋秉在接受基因改造实验后,能够活下来的原因。

那么,宋秉是一个喜怒无常的人,就并不能站住脚。

——连身体都撑住了,没道理精神上撑不住。

宋秉是装的。

陆思意当时转回来看着宋秉,又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在他第一次见宋秉之前,潘远和他说,宋秉最近很焦躁,让他小心一些。

然而两天过去了,他一点点都没发现宋秉有什么焦躁的情绪,反而冷静地可以。

是了,宋秉就是装的。

宋秉只有在他面前是这样。

不仅如此,过了几天之后,陆思意又发现,宋秉在30层越发大胆了起来——他开始透露自己原本的性格了。

十分冷静,又很傲娇。

他很享受陆思意摆弄自己,给他测量身体数据,有时甚至会有些开心地扬起下巴,任由陆思意触碰他的身体。

就真的如同一只大猫。

陆思意一边无奈地翻白眼,一边又在心里有了另一个怀疑:宋秉可能对自己房间里的监控动了手脚。

不然,他不敢那样明目张胆。

于是,陆思意去了赛金斯大楼的监控室。

他以想要观察211号行为特征、辅助科学实验为名,看了一下监控的实时画面。

然而,他所看到的监控却没有任何问题。

宋秉依旧很安静地靠在床板上,双手置于脑后,就那样半倚半靠地放空自己,一如他平日里一样。

陆思意看了一下手表,下午两点五十。

再过一会儿,宋秉可能就会小眯一觉。

果然,没过多久,监控里的宋秉就动了动,拿起了床头的书,翻了两页。

仅仅两页过后,他就又将那本无聊的书扔回床头,躺下,闭眼,开始睡觉。

宋秉的睡姿很规整,规整到不像是平时那个吊儿郎当的人。

他就那样平躺在床上,双手置于小腹之上,两条长腿有的时候会互相交叠,有的时候会老老实实地平放在一起。

他就用那个姿势躺着,如果不是胸脯和腹部绵长均匀的起伏,都不会有人知道他到底是睡着了,还是在闭目养神。

陆思意微微皱了眉毛。

——监控没有任何问题。

他感觉自己的手脚在逐渐变得冰凉。

这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而现在他们都没有受到怀疑,大概仅仅是因为,饶良生还没有注意到这些已经记录下来的监控画面。

陆思意强迫自己冷静,又想了想,让工作人员将监控画面调至昨晚六点、自己为宋秉记录血压心率的时候。

这一次,陆思意终于松了一口气。

——那个画面和昨晚的实际情况不一样。

在监控的画面里,套着白大褂的自己和身着黑衣黑裤的宋秉规规矩矩地坐在桌子两侧,他给宋秉测了心率、血压和肺活量,之后又去墙壁旁边的体重秤上,量了身高和体重。再之后,他就走了。

而昨天的实际情况却是,在陆思意给宋秉量完血压之后,宋秉就开始说话了。

他很想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于是要求陆思意给他讲讲。

——这个世界,与陆思意所在的现实世界有一些差距,但不大。基本上是陆地版块的分布和国家名称方面的差异。

而这个世界中人类所掌握的科学知识、技巧,以及社会分工和人文分布,全都与现实世界大差不差。

就赛金斯所属的国家来看,政府和军队是互相独立、互相制衡的。

而赛金斯由于背靠政府,后盾十分坚实——它是在政府的默许下开展的这些试验,军队并不知情。

但陆思意觉得,军队很有可能也是知道的,只不过由于种种原因,没有阻止。

——有可能是觉得没有必要,也有可能是因为证据不足。

当然,这些大体上的东西,宋秉不可能不知道。

所以,在陆思意讲了几句之后,宋秉就开始缠着他,让他讲讲那些生活中的小事。比如,外面的小孩在上学的时候,食堂会给他们做什么饭菜?又或者是,外面的那些身上有功夫的人类,他们平时如果病了,医院要给他们怎么治疗?

宋秉从10岁之后,就一直都在基地里面了。他对于外界的了解,全都来自教官和书本。

但教官又绝对不会对他讲述这些具体的事情,书本上所写所绘也甚少。

陆思意感觉自己的心都软了一些。

他细致地回答了宋秉一个又一个的问题,还和他讲了自己的大学生活。

陆思意再次将目光投向了那个被动了手脚的监控记录。

手脚动得很漂亮,很干净。如果不是因为陆思意是当事人之一,他绝对想不到这个视频是伪造的。

陆思意又顿了顿,又让工作人员调取了前几天上午九点和下午六点,以及随机的下午三点时的监控画面。而这些历史监控画面又向他证明了一点——

宋秉只对上午九点和下午六点时的监控动了手脚,其他的时候未动。

陆思意不动声色地感谢了监控室的工作人员,离开了那里。

回到实验室后,陆思意就感觉到衣兜里的手机震了震,下一秒,语音通话提示音响了起来。

他将手机掏出来看,屏幕上是三个字:“饶老师。”

陆思意:“……”

如同见到了一个丑陋又巨大的怪物,陆思意顿了顿,深呼吸了一口,做足心理建设,这才按下了接听键。

“喂,小刘啊。”饶良生的声音传了过来,“你现在在实验室吗?”

“饶老师,”陆思意回答道,“我现在在实验室里。”

饶良生继续:“哦,是这样的啊,距离上一次211号抽血化验已经一周了,现在需要再采一次血样。”

“这事儿本来是潘远负责,但现在既然你接手了211号,就由你来办吧,也得锻炼一下。”

陆思意皱了眉毛。

电话里的声音依旧不停:“现在就去吧,潘远之前应该给你交接过,常规化验一共三管血,采完送到我这里来,就这样。”

说完这句,饶良生就挂了电话。

陆思意脑子里一塌糊涂。

潘远确实和自己交接过这件事情,他也知道,自己躲不过。

宋秉,也躲不过。

但陆思意真的、完全不想。

如果可以,他宁愿饶良生抽他的血。无论多少他都给。

他可以用他全部的血,换宋秉不要再受到伤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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