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前,隽宜山。

仙气缭绕,灵兽祥鸣,澄澈的日光洒在云海上,起伏波澜间自有晦明变化。

此刻,山顶的动静惊飞了雀鸟。

安衾一袭红衣,灵活的避开了巡逻的弟子,来到掌门居。

淡淡的松竹香萦绕鼻尖,雅致宁静。

绕过门口的屏风,她径直走向了大殿内部。

浮殷放下竹简,嘴角微勾:“怎的又亲自来找我了?若是有事,传信即可。”

安衾撩起衣摆,盘腿坐到一旁的蒲团上,闻言,毫不在意的说:“就那些毛没长齐的小崽,伤不了我,你不必如此紧张。”

小崽们的师傅浮殷:……

他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

安衾立刻一个眼刀子飞过去,淡淡的威胁道:“咋,几日不见,来看看你都不行了?”

大有他说一句不行,就马上断交之意。

浮殷无奈的摇摇头,嗓音却是宠溺的。

“你想怎么看都行,只是我今日还要去授课,恐怕没时间陪你了。”

安衾嘟起嘴,撒娇道:“那些庸才,你怎么教他们都学不会,还不如陪我出去玩呢。”

说着说着,她眼睛一亮,瞬间就移动到浮殷旁边,拉着他的手道:“要不你就对外说自己病了,陪我出去玩吧。”

安衾生性自由散漫,无拘无束;可他身为仙君,是不能陪她胡闹的。

是以,浮殷伸手抚摸着安衾的头,给她顺顺毛:“不行。”

“明日,明日我带你出去玩,如何?”

被拒绝了…

安衾瞳孔闪过一丝赤色,她按耐住心里的烦躁,抓着浮殷的手臂晃动:“我不要,你陪我出去玩嘛!”

浮殷心软了,他纠结片刻,最终伸出右手在空中写了几个字,把通知下发到门派弟子处。

他将今日的讲学延迟到明日了。

安衾开心得想要蹦起来:“好耶!”

她扯着浮殷的手臂站起来,一边开始喋喋不休:“我听说有种食物叫冰糖葫芦,形状圆润,色泽鲜红,吃起来酸酸的甜甜的,我定要带你去尝一尝!”

浮殷拍了拍她的手,眼中酝酿起浅浅的笑意:“好。”

人间热闹繁华,街上都是来来往往的行人,吆喝声不绝于耳。

这几日似乎在过什么节日,路边都挂上了各式各样的花灯,五彩缤纷。

安衾在前面走着,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浮殷背着手跟在她身后,嘴角的笑意怎么也下不来。

突然,一串串色泽鲜艳的冰糖葫芦映入眼帘。

安衾眼睛一亮,连忙回头,一把拽住了浮殷的手:“阿殷,我要那个!”

浮殷付了钱,小贩取下最好看的那一串,递到安衾手中。

她张开嘴,小心翼翼的咬下一口,山楂包裹上冰糖的口感在嘴中炸裂开,果真是传说中酸酸甜甜的味道。

安衾抬头想和浮殷分享一下,才发现他只买了一串,自己却没有。

再在茫茫人海中搜寻了一下,卖冰糖葫芦的小贩已经看不见人影了。

“阿殷,真的很好吃诶,你尝尝?”

说罢,她抬高了手,把冰糖葫芦凑到浮殷嘴边。

他看了一眼咬了一半,还有安衾牙印的半个山楂:……

安衾敏锐的察觉到什么,笑容僵在脸上,声音低落下来:“你嫌弃我啊…”

说罢,想把手缩回来,嘴却撅的老高。

浮殷眉心一跳,眼疾手快的桎梏住她的手腕,握着将冰糖葫芦拿到嘴边,咬下了剩下的半个山楂。

嗯,甜的有点齁了。

她马上就变了脸,破涕为笑。看到浮殷嘴边沾上了糖渣子,往日高冷禁欲的仙君倒是因此添了几分烟火气。

安衾踮起脚,趁浮殷不注意,将糖渣子抹去。

做完,潇洒的转身,继续往前走。

浮殷连忙跟上她的步伐,耳尖悄悄红了,煞是可爱。

逛了一个时辰,二人走到僻静处,安衾把她的战利品放到石凳上。

她正要转身说些什么时——

说时迟那时快,浮殷感受到一阵来者不善的气息,迅速将安衾拉到身后。

天道悠悠然现身,而安衾原先站的地方已经被打出一个坑。

他冰冷的眸子扫过浮殷,语气薄凉:“怎么,浮殷仙君这是要与我天道作对吗?”

安衾皱起眉头,刚想站出来和天道对峙,就被浮殷攥紧了手腕。

他将安衾挡得严严实实,冷声道:“衾衾生性纯良,你为何非要对她赶尽杀绝?”

天道将双手背至身后,端的是高高在上:“天生魔物,也敢说自己纯良?浮殷,你何时变得如此天真了。”

“她绝对不可以留在这世上,否则定要造成毁天灭地的伤害!”

这还是第一个能将她护在身后的人,安衾心中涌起淡淡的暖意,下意识的抓紧了浮殷的衣袖。

他姿态强势,就是对上天道也丝毫不落下风:“存在即合理。”

“天地孕育出天道和天魔,阴阳相生,互相制约,你没有资格动她。”

天道一脸嘲弄:“魔物罢了,也配与我相提并论?”

“浮殷,你速速放开她还有机会,否则,我连你也不会放过。”

安衾坐不住了,她抽出自己的手,站出来。

“不准动阿殷。打架就打架,我还怕了你不成?”

浮殷想阻住,却突然头一晕,倒在了旁边。

安衾把他安置好,挽起袖子,挑衅道:“来吧。”

一柱香的时间后。

安衾往后退了两步,吐出一口血。

天道拍了拍手,停下攻击:“你我虽是本源,可魔物终究是魔物。”

“没有实战,你是打不过我的,乖乖束手就擒吧。”

安衾拭去嘴边的血,狠狠道:“你想得美!”

说完,她便带上昏迷的浮殷,消失在原地。

*

自那日晕倒后,浮殷已许久未见到安衾了,他右眼皮一直跳,心中隐隐有不安的感觉。

总觉得,有什么大事快要发生了。

心烦意乱之际,金黄色的笔书在他眼前展开,是驻守西南边境的弟子。

“仙君,有魔头在此大开杀戒,速来支援。”

他心中一个咯噔,身形一闪,整个人消失在原地。

小柑村。

往日一片祥和的村子,此刻已经变为人间炼狱。

血流成河,尸骨遍地。

安衾一身白衣已被染成血红色,她莲步轻移,踩在了森森白骨上。

手里握着一把弯刀,鲜红的血珠顺着刀沿滴下。

她多年前曾认过一个妹妹,可妹妹后来无故失踪,再见到时她已经身死,浑身上下都是被折磨的痕迹。

今日她才查到,原来妹妹当初失踪,都是因为这个村子的人拐卖女子。

有仇报仇,她要让妹妹在九泉之下得到安息!

周围一片寂寥,气氛森冷。

突然,安衾侧过头,看见隐匿在建筑之后的月白色衣角。

她闪到那人面前,干脆利落都将刀架在脖子上,却在即将动手时,停了下来。

这衣服上的标志…他是浮殷门下的弟子。

安衾敛下心中的杀意,皱着眉,冷着一张脸。

“你走罢。”

说完,她将刀收起来,转身欲走。

破空声从身后传来,带着强烈的杀意。她瞳孔一缩,勉强往旁边侧过身。

肩膀却还是不慎被击中,这一掌带着灼热的术法,将她雪白的皮肤挫伤,渗出了几滴血珠。

安衾转过身来,语气淡淡:“天道,你怎么总是喜欢背后偷袭呢?”

天道面露杀意:“管用就行。”

“你已犯下如此滔天的罪行,浮殷竟还想着护你,真是笑话!”

听到浮殷的名字,安衾微微晃神。

正是这一刻,天道瞅准时机,带着凛冽的掌意呼啸而来:“受死!”

待安衾回过神来,天道距离她已经只有几寸,根本来不及躲。

安衾一咬牙,刚准备硬生生抗下这一招——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月白色的身影狂奔而来,在最后一刻抱住了愣神的安衾。

浮殷将安衾牢牢护在怀中,接下了天道倾尽全力的一掌。

“轰”的一声,他背后被打的血肉模糊,难以自控的吐出一口血。

天道和安衾具是一惊。

她推开浮殷,想要看看他的后背,却被人死死的桎梏在怀里。

安衾抽噎了一下,滑下几滴清透的泪:“你怎么这么傻呀…”

浮殷咬住舌尖,让自己保持清醒。

他的身体因为疼痛微微颤抖,却宁死也不愿意放开安衾。

“衾衾…你听我说。”

天道知道自己已经错过最佳的攻击时机,不过要杀安衾也不急于这一时,索性让这对苦命鸳鸯告个别。

他站在一旁,眼底一片清明。

安衾将手伸长,想要摸摸浮殷的背。

“你说,我都听着。”

“衾衾,我相信你不是嗜血的魔头…我支持你的苦衷——”

“但以后行事莫要如此鲁莽了。”

“以后我不在你的身边,要时刻心怀善意。”

安衾心里一慌,连忙问道:“你要做什么?”

“阿殷,你…你别吓我,不要离开我。”

浮殷又吐出一口血,他脸色苍白:“只要衾衾相信,我会一直在你的身旁。”

“去吧,衾衾。”

说罢,他将时安衾轻轻一推,她被神秘的引力带走。

天道心中一惊,迅速飞上前想要抓住安衾,却只捞了个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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