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鲤真怔怔地看着蹲在面前失声颤抖的胥乔,胸口里的心脏像是被谁用力撞了一下,她有点茫然,有点疼,不知该如何反应。

他为什么会这么伤心?

她的手在腿边动了动,她竟然想伸向他,在意识到这一点后,她用力地握紧了双手。

这是原主的感情。

和她没有关系。

金鲤真觉得胸口闷闷的很难受。当她意识到这股难受不是因为他哭得烦躁,而是她不得不克制自己想要安慰他的心情时,她更难受了。

在这股矛盾的心情下,她变得暴躁。

你不要哭了,她明明是想这么说。

“你还想要哭多久?”她听见自己冷漠烦躁的声音。

一旦开口就再也停不下来,那些冷冰冰的话语接二连三的从她口中往外冒。

“你凭什么委屈?凭什么管我?我又没说过喜欢你。”

好疼,她的心脏在痉挛着。

越疼她越要说,难道她赢不了格洛丽亚,赢不了洛尔洛特,还赢不了一颗小小的人类心脏吗?

“一开始我就说过永远不会喜欢你。是你要自作多情,一厢情愿——”为了掩盖心中的异样,她怒声说道:“我什么错也没有!”

她看到他颤抖的背影渐渐安静下来,片刻后,额头也离开了她的膝盖。

在膝盖一轻的同时,她的心里好像也少了些重量。

她是不想让他哭,但不是以这种形式。

她不想让他哭,是因为不想让他伤心了,他虽然没有哭了,但是她却觉得自己让他更伤心了。

都是胥乔的错。肯定是胥乔的错,必须是胥乔的错。

因为他让她心脏疼了,所以她才会忍不住伤害他。

不对,这不叫伤害,这叫反击,这叫正当防卫!金鲤真在心里为自己大声辩解着,越是心脏指责她,她就越是要大声说,她没有错!

“你哭脏了我的地板。”她故意说着伤人的话。

金鲤真心想,只要他说一句对不起,她就原谅他。

如果他再求求她,她就勉为其难和他拉拉手,这样,他就一定不会再哭——

不对,金鲤真忽然想,他要是感动得又哭了呢?

……没办法,那就勉为其难地帮他擦擦眼泪吧。

毕竟她是这般人美心善的织尔蒂纳。

“对不起。”他果然说了。

金鲤真等着他抬头,然后她就可以看着他漂亮的眼睛说:“算了,我大人有大量,原谅你。”

可是他一直没抬头。

她说他哭脏了地板,他就真的以为她嫌他脏,用衣袖慢慢地擦掉了地上的泪水。

金鲤真惊怒的声音都到了嘴边,又被她猛地咽下。

她看着他很快地擦掉了地上的泪水,然后站了起来。

“今天太晚了,你忍一忍,明天再彻底打扫。”他的声音异常沙哑,但依然温柔:“你明天还有早戏,快休息吧。”

说话的时候,他始终低着头,让她看不见他的表情。

金鲤真很生气,他都不来哄哄她吗?

“你走走走,我不想看见你了。”金鲤真气愤地说。

她想看看他的脸。

她想看他布满泪痕的脸,想看那双泪光闪烁的眼睛。想要确定他的感情在冷言冷语后是否还和以前一样。

她为什么要在乎这些?在一瞬的迷茫后,金鲤真很快为自己找到了理由。

是占有欲。

他既然宣誓将自己完全献给她,他的身体和心灵就应永远属于自己,她现在只是在确认自己养殖场里的资产情况,再正常不过了!

金鲤真怒瞪着胥乔,她都说这么严厉了,难道他还不来哄她吗?

“……你别气,我这就走了。”他轻声说,然后转过身,慢慢走出了卧室。

甚至不忘替她关门。

和关门声一同响起的,还有他低若蚊音的呢喃。

“……真真,对不起。”

门外安静了许久,久到她几乎要跳下沙发开门了,然后她听见脚步声响起,离她越来越远。

玄关响起第二声关门声后,房间里彻底安静下来。

金鲤真光着不着寸缕的身体走到客厅,难以置信地看着空无一人的玄关。

她走到玄关,把门拉开一条缝,难以置信地看着空荡荡的走廊。

一根白色的触手从她身后钻了出来,弯曲的顶端对着无人的走廊一动不动,仿佛也在呆呆地观望。

片刻后,她生气地摔上了门。

“臭海胆,死海胆,得寸进尺的海胆,有本事走了就不要回来了!”

金鲤真怒气冲冲地往回走。

难道他还想气着自己吗?呵呵,怎么可能,她一点都不气,她开心极了!

开心极了的触手在她身后一会左勾拳,一会右勾拳,疯狂击打着空气。

她巴不得他走得远远的,这样就再也没有人能影响她的心情。

除了长得好点儿,技能多点儿,脾气好点儿——他有什么了不起的?

这样的人,大街上到处都是,和清新脱俗的她比起来,平凡至极!无聊至极!讨厌至极!

她才不稀罕!

金鲤真身后的触手连连点头,仿佛十分赞同。

她跳回床上气哼哼地躺了没有两分钟,又暴躁地跳了下来,走回客厅,在电视机旁的储物柜前坐了下来。

打开离地面最近的第四层抽屉,抓出两个果冻,撕开包装后,一口一个,想象着这就是海胆的口感,恶狠狠地咬着。

明天她就再去找一个助理。

比他好看,比他听话,比他会做吃的,还又香又好吃的新助理。

金鲤真把空了的果冻杯扔在地上,冷笑着站了起来。

呵呵,最近对他太好,膨胀了是吧?明天她要是主动看他一眼,她就不姓金!

金鲤真正要往卧室走去,目光忽然被玻璃橱柜上一个闪闪发亮的东西吸引。

透明的玻璃瓶在月光的照耀下反射着银光,五颜六色的小星星挤满瓶子里的所有缝隙,最下面的一些星星甚至被压扁了,在玻璃瓶旁边,还有一颗被挤变形了的星星,仿佛是刚刚折好,又因为塞不进去而只能放在一边。

为什么放不下还一直往里塞,重新换个瓶子不好吗?金鲤真狐疑地拿起了玻璃瓶。

一股锥心的疼痛从握着玻璃瓶的右手传来,她条件反射地松手缩了回来。

一声轻响。她眼睁睁地看着玻璃瓶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彩色的小星星滚落一地,一颗明黄色的小星星撞上了她白白的脚趾。

她恍若未查,怔怔地看着自己疼得发麻的手掌。

她的手上有水,她知道那是什么。

……是他的眼泪。

在似曾相识的疼痛蹿入心脏的同时,无数的画面在她的脑海中飞散。

为了逃避洛尔洛特的追杀,她在命悬一线之际,潜能爆发,强行开启了微缩虫洞。

还处于幼年期的本体无法承受时空穿的压力,她在跌落地球时就已经奄奄一息。

几个人类小男孩发现了她。

“这是什么?变色龙吗?为什么是白色的?”

“你们看,它背上的这几片是什么?是鳞片还是羽毛?”

“好恶心。”

尽管她奋力挣扎,他们仍拔掉了她背上的羽毛。

“它的血居然是蓝色的。”

尽管她高声尖叫,他们仍用尖利的树枝来刺她柔软的身体,以看她流血为乐。

最后,他们还找来一把小刀,想要把她的手脚都切下来。

她怕死,也怕疼。可是她一动也动不了,连吐出舌头的力气也没有。

她不断在心中乞求着格洛丽亚的出现。

可是她没有。

三个小男孩残忍地切掉了她的手脚,她疼得大声尖叫,可是他们好像都听不见她的声音,反而指着她鲜血喷涌而出的伤口哈哈大笑。

她很害怕,她很后悔。早知如此,还不如死在洛尔洛特手里,洛尔洛特只会羞辱她,而不会折磨她。

为首的男孩开始用树枝在她的肚皮上比划,似乎是在掂量从哪里穿肠比较好。

她好怕。

她浑身都好疼,她到处都在流血。

谁来救救她?

在锐利的树枝抵上她柔软的肚皮时,一个个头比他们都小得多的男孩冲了出来,和手拿树枝的男孩扭打在了一起。

其他两个男孩马上加入了战局,多对一的战斗很快结束了。

小男孩输了,但他成功得让他们对她失去了兴趣。

折磨她的三个男孩走了,她刚刚松一口气,发现小男孩朝她走了过来。

她想吐出舌头威胁他不要靠近,却发现自己连抬起脑袋都做不到。

她绝望地想,又要被折磨一遍了。

还不如直接死了。

在绝望又害怕的心情中,她看到他在自己面前蹲了下来。

她发现这个人没有味道,是她的天敌,他一靠近,自己就想转身逃跑。

可是她没有力气逃跑,也没有手脚逃跑了。

他会捡起旁边的树枝来戳自己吗?她害怕地想。

蹲在面前的小男孩望着她,噼里啪啦地掉起了眼泪。

他在伤心什么?她茫然地想。

一滴眼泪落在了她的身上,传来了比断手断脚时更要尖锐的疼痛。

她从来没有感受过这么强烈的疼痛,她觉得就算自己上一刻死了,现在也能被疼醒过来。

托这颗眼泪的福,本来快要失去意识的她又瞬间清醒了。

她看到他捡起了她的小羽毛,用一张干净的纸巾包了起来。

这个土著还算识货,她的小羽毛多漂亮呀。她在心里夸了一句。

小男孩朝她伸出了手。她有心反抗,却只能无力地甩了甩仅剩的尾巴。

他小心翼翼地把她捧了起来,和他皮肤接触的地方很疼,但这股疼意还不足以唤醒她快要黑暗的视野。

她蓝色的血流到了他白皙的手掌上。

他又哭了。

她又哆嗦着清醒了。

小男孩捧着她回了家,将它放在一个铺着干净纸巾的透明饼干盒里。

一开始她不明白他要做什么,直到他把嫩叶,野花,瓜子,一小块熟肉陆续放进饼干盒后,她才明白——

他想要饲养她。

她欣赏他的眼光,嘲笑他的妄想。

像她这样的伟大种族,哪里是他可以肖想的呢?

她拿尾巴遮住了眼睛,不让他觑视自己的美貌。

深夜的时候,她被断口疼醒,在幽深的黑夜中孤独地哀鸣着。

她的小羽毛没有了。

她的手和脚也被砍断了。

格洛丽亚就算找到她,肯定也不会要她了。

她望着角落里的那枚瓜子,委屈地呜咽着。

她忽然听到一阵脚步声走近,抬头一看,是穿着睡衣的小男孩。

他用手电筒照亮了自己,见她睁着眼睛后,松了口气,难过地看着她:

“你一定很疼吧。”

她喉咙里小小地呜咽了一声。

“你放心吧,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虽然她听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但她觉得他是在安慰自己。

看见小男孩转身要走了,她忘记这里的人听不见她声音的事实,急得又叫了起来。

小男孩竟然又走了回来。

“你怎么了?”他担忧地看着自己。

她发现他竟然能听得到她的声音,更加凄凉地叫了起来。

小男孩站在她面前,她不叫,小男孩转身一走,她又叫。

最后,她心满意足地被小男孩带进了他的卧室。

小男孩把饼干盒放在了床头柜上,蹲在柜子前看她,没一会儿又眼泪汪汪了。

“你的手脚还能长出来吗?”

她有气无力地看着他的眼睛,心想这个星球的土著都这么爱哭吗?

可是别的土著都没有眼前这个的眼睛好看。

看在这双眼睛的份上,她朝他晃了晃尾巴,他破涕而笑。

真是一个没有见识的土著,这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她不屑地想。

要是她允许他摸摸自己圆滚滚的小肚皮,那才叫荣耀呢。

第二天早上,小男孩一起床就来检查她有没有吃东西。

发现她什么都没吃后,小男孩期待的脸立即变得难过。

当天晚上,他又锲而不舍地换上了新的食物。

第三天的时候,她终于有力气吃一些东西了。小男孩起床后看到消失的肉条,开心不已,连忙又给她换上了新的食物。

只要不出门,小男孩儿无论去哪个房间,都把饼干盒带随身带着。

因为只要他一离开视野,她就会发出凄惨的哀鸣,他很快也就发现了其他人听不到她的声音。

他没有害怕,甚至主动帮她保守了这个秘密。

他细心的照顾着她,早上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检查她的伤口,给她打气,晚上睡前的最后一件事就是和她说话,放置食物。

每一天都是如此。

日复一年。

在小男孩无微不至的照料下,她终于长出了新的手脚,小男孩开心不已,她却因为自己依然光秃秃的背而悲伤。

她的小羽毛再也长不出来了。

重新长出手脚后,趁着小男孩没有注意,她偷偷爬出饼干盒,钻进他的书包里。

小男孩每次从外面回来都带着折磨过她的三个男孩的味道,这意味着他们就在一起。

断手断脚的疼痛,重塑骨肉的疼痛,她从来没有忘过。

那一天,幼儿园因为三个大班孩子的猝死而陷入混乱,小男孩的保姆提前把他接回了家。

惊魂未定的小男孩儿走进卧室,看见的就是开着盖子,空空如也的饼干盒。

她躲在天花板上,看着他一间间房间的找她,看着他从呼喊到哭喊,看着他从下午找到黑夜也不愿放弃。

他的嗓子哭哑了,倒在床上一动不动,抽噎着流泪,看起来伤心极了。

他被泪光浸润的眼睛,比她见过的最美丽的宝石还要闪耀。

她被这双眼晃住了心神,等她回过神来,她已经落到他的面前。

小男孩看着从天而降的她,猛地睁大了泪眼。

她是吃撑了,需要时间消化,今天走和明天再走也没区别。她在心里说。绝对和眼前这个人没有关系。

她在小男孩的注视下,慢慢爬回了床上的饼干盒。

“我以为你不见了……我好担心你……”小男孩放大的脸出现在了饼干盒外,他眼泪汪汪地看着她。

她看着他,尾巴懒洋洋地伸向盒壁,小男孩转哭为笑,伸出小小的食指和她的尾巴重合在一起。

隔着一层塑料盒壁,她仍感受到了他的体温。

和冰冷的她不同,暖暖的,热热的。

像太阳。

画面消散,她依然一动不动地站在温暖的酒店房间。

触手从身后绕到眼前,她伸出手,呆呆地看着落到手心,变化出原型的本体。

长筒状的小动物白白胖胖,一条卷曲的尾巴静静垂在身后,它粉白色的四肢比身体部分的颜色更浅,背部原本长有彩色小羽毛的脊柱部分,现在只剩下几个黑黑的小洞。

生拔背羽,断手断脚的剧痛仿佛又回到了身上。

她的指尖微微颤抖。

因他而异常的,从始至终都是织尔蒂纳西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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