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趣读小说网 > 三国攻略 > 17.作册

林昭一战成名,从此北市无人不知他算学极好。

连第二天上班路上,都有一群人玩笑般招呼他“阿昭帮我核一笔帐”,林昭深知木秀于林的道理,害怕太过高调惹来麻烦,与这些人打过招呼,蜷身缩首,一溜烟跑进了旗亭,进门时差点被啬夫当贼抓了。

被人一把揪住,他连忙抬起头,露出一张瘦削清隽的少年面庞,叫道:“是我!”

啬夫姓姚名告,那日敲传令鼓的就是他,市中没有单独的游徼,治安和开市罢市鼓全由他们负责,顺带兼任清洁工一职。

他认出林昭的脸,这才把人放了下来,林昭抽出缩在羊皮筒子里的手,对他一礼,问:“敢问姚君,今日市掾可来了?我是否先去寻张市史报到?”

姚告摇了下头,“市掾今日去了县府,市史在里间核账,你今日刚到,我先带你去应卯。”

林昭听得似懂非懂,走进正堂一侧的耳房里,发现一案上摆了一卷书简,展开一看,上边写了人名,下边是一行勾画。

哦,原来是古代的打卡机啊。

姚告将书简展开到最后,问林昭:“可会写名?”

林昭迟疑了一下,手里就被对方塞了一支毛笔,不禁悲从中来,这下好了不用纠结了,努力写好看一点吧。

姚告的逻辑很简单,林昭是秦思兄长,秦思会写字,林昭怎么可能不会?

他咬牙把自己的名字写上,好在林昭二字繁简同形,这让他不用担心写了错字,不过看一眼那狗爬状的名字,他还是有点羞于见人,暗下决心要跟秦思学一学毛笔字,学好了回头就把这些黑历史销毁。

姚告等他签过到,将人带进了正堂,旗亭建得很大,堂下放置杂物,正堂用以处理公务,另有几间偏室作为办公用,张市史就在东次间里办公,他桌前地上密密麻麻摞了将近一人高的竹简,把后边遮得严严实实,若非姚告给他指了指,林昭真的很难发现市史在哪儿。

今日当值的市小史不是方全,而是另一位姓周的小史,这人林昭也曾有过耳闻,与方全知名的雁过拔毛不同,他出名在惧内上,是有名的畏妻如虎,市上商贾常拿他取笑,性格倒没有什么太多吐槽的地方。

周小史桌上也堆了不少竹简,听见脚步声抬头看了一眼,瞧见姚告和林昭这一双组合不由愣住,揉了揉惺忪的眼,迟疑问:“姚君,你这是?”

他叫不上林昭的名字,隐隐觉得有些眼熟罢了。

姚告沉声道:“小史,某带林昭来见市史。”

张市史听闻动静,终于从堆成山的书简中站起身来,堪堪露出一双眼睛。大清早他的眼里满是红血丝,像是一夜未曾睡好,瞧见林昭怔了下,抬手敲了下头,恍然大悟状,“哦,是林昭啊,我差点忘了这事,你先坐一会,我将手上这一卷账目核完再同你说话。”

说完对周小史道:“周小史,这是新来的作册,林昭,算学极好。”

“作册?”周小史睁大了眼,瞠目结舌。

北市作册这一职已空置了七八年,还是上一任明府到任,肃整吏治,责罚一批滥竽充数的曹掾辅吏时被罢免的。年关事多,补人进来不太奇怪,可怎会补一名孩童进来?当朝怎么允许幼子为吏?等下,好像也没有明令不许吧。周小史纠结不已。

“周小史。”林昭礼貌地向他见礼,得了对方浑浑噩噩一个回礼。

“市史请便,我稍候一会不碍事。”林昭话才说了一半,周市史已经缩回了简牍堆里,他只得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坐在一旁草席上长蘑菇。

古代提起坐这个字,基本可以替换为跪,只有跟不讲究的熟人在一起才能享受一把胡坐,也就是盘腿坐和抱膝坐,正式场合还是要求正襟危坐。林昭不着痕迹的揉了揉跪得生疼的小腿,暗自腹诽这没有椅子只有坐席的落后年代。

过了一会,周小史偷偷摸摸抱了一卷书简过来,坐在他身边的席上,小声道:“我想起你是谁了,你不是经常在市上为役的阿昭吗?”

他问得不太妥当,如果是个小心眼的怕是立刻就要拂袖而去,并在小本本上给他记一笔了。好在林昭是个心大的,点点头,“对啊,小史眼力甚好,是我。”

“你今年多大?怎么就能当上作册?”他继续问。

这句话就算林昭心再大也没办法无视其中的含义了。林昭回看他,周小史面上端得一副坦荡的好奇脸,让林昭有点摸不准他是天生缺心眼还是演技太好了。

林昭慢吞吞的回答,“我今年九岁,因为精通算学,所以得市掾青睐,许我为作册。”

这倒不是林昭故意自卖自夸,他是怕自己谦虚一点就被周小史当成了关系户,虽然狐假虎威感觉很好,他可一点也不想把自己绑成吴长君亲信。

“精通算学?”周小史惊呼,连忙展开了一卷书简,道,“那你快帮我算算。”

林昭:“……”

他终于确定这位周小史缺心眼无疑。

林昭好奇的瞥了一眼书简上群魔乱舞的字迹,扭过头去刻意不看,为难道:“这不太好吧。”

他在机关几年,起码的保密原则还是知道的,他还没入职呢,周小史就这么大大咧咧把北市的文牍给自己看,万一出点什么差错,他岂不是史上第一个还没上岗就被炒鱿鱼的公务员?

“有什么不好,你看,这一行豆三斗八升,折粟一斗二升五十分升之二十三,以?米计又是多少?”周小史完全没有避嫌这种忧虑,把人一把拽过来,指着一行竖简问他。

林昭没习惯这种没有句号逗号的书写方式,看了好一会才找到周小史所说的那行字,有点茫然的问他:“敢问小史,豆与?米折率多少?粟与?米又是几何?”

周小史一张脸比他还茫然,“你不知粟率?”

林昭一脸诚恳,“请小史教我。”

周小史愣了一下,甩下这一卷文牍,噔噔噔跑回自己的桌案,翻找一遍,抓了抓头发,又到一旁靠墙的书简堆里捡一卷丢一卷,哗啦哐当一阵响,引得张市史都探头看了一眼。

因为旗亭为办公处所,古代又没玻璃,为了节省考虑,通常四面开窗,方便采光,当然这也方便了四面透风,待在旗亭里只觉四面八方全是冷风,冻得人瑟瑟发抖。

寻了好一阵,周小史搓着双手报出重重的一卷竹简,放上木案发出一阵清脆的撞击声,这一册显然经常被人翻看,韦编磨得很细,有点摇摇欲坠的散架趋势。

林昭翻了翻,费劲的认出了这是一张兑率表,好像还是十年前的古董沿用至今,本想跟他探讨一下实时汇率的问题,想一想还是作罢了。有了兑率表,他算起来就能轻松不少,就是可能会废笔墨,毕竟大多数据不是容易心算完成的。

周小史依例递给他一把算筹。

林昭摇头,“我学的算术不用这个。”

周小史一愣,目露怀疑,不用算筹能算?

林昭有点好奇,问他:“小史如何用算筹验算?”

周小史在桌上摆出三行筹,演示给他看,添减补筹,好一会才得出结果,林昭边看边摇头,怪不得效率这么低,有这功夫他心算都出来了。看完了算筹法,面对周小史的好奇目光,他笑笑,在竹简上列出一排竖式乘除,周小史瞪大了眼看,瞅了一会发现自己半点也看不懂,只好作罢,悻悻摆了算筹帮他验算结果。

起初林昭还不太习惯古代的行文方式,算得比较慢,算完一卷之后堪称飞速。

这边周小史才摆筹算了三个,那边林昭已经算完了一卷,周小史一看他用简太多,干脆拿了把小刀帮他刮去废简上的墨迹供他二次使用,到最后他刮竹简的速度也跟不上林昭的计算量了。

周小史目瞪口呆,不敢置信的望着林昭刷刷刷搬了一卷又一卷,直到最后他桌上的书简结算一空,半晌才回过神来,情不自禁揉了揉眼,怀疑自己是否在做梦,确认是现实后,又不太相信的从林昭最后算的一堆竹简里随意挑了一个出来验算。

林昭算得都对吗?其他的说不好,起码他验算过的都对上了。

“这这这……”周小史瞠目结舌,看向他的眼光像是现代人瞧见了活生生的史前巨龙。

这时,张市史终于算完了那一卷,起身一看周小史没在自己的席上,坐在林昭身边一脸惊恐的望着他。市史眉头一皱,神情不悦,“小史手上还有一年的粮卷待算,何故居此?”

周小史猛然一惊,看看张市史,又回头看看林昭,咽了咽唾沫,手指颤抖地指着地上一堆竹简,结巴道:“算算算算完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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