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终于停了。

街上的人三三两两多起来,秦野一看手机,罢工期间调了静音,这会儿已经十几个客人。傅津正在卫生间洗漱,他到楼下遛了一圈顺便买了早餐,冲里面喊:“阿津,早餐放这了啊,六哥得出去干活,中午指不定什么时候回来,你要吃什么自己解决,不用管我。”

说完套上黑大衣,卷了毛巾,要往外面走,融雪的时候比外面更冷,再健康的人也熬不住。

正在玄关穿鞋,傅津从里面出来,“等等,我也去。”说着急急忙忙转进房间,边往自己身上套衣服边走出来。

秦野一挑眉,笑他:“你去干什么?这么好奇啊?”

傅津跟在他身后,握住他的手臂,“嗯。”

“那成,我带你去,不过先把早餐吃了。”秦野抬了抬手把自己从他的钳制中挣脱,完了把人从里面推了推,也不急,“行了,别一副我会把你丢下的样子,六哥说话算数。”

闻言,傅津这才愿意往里面走。

秦野有早上出门跑步的习惯,天没亮的时候离家,等到运动结束才在回来路上慢吞吞吃了早餐。起床那会儿差点脱不了身,睡前还好好的,没想到睡醒之后整个人都被傅津缠住,好不容易挣脱,本想把人叫醒一起去跑步,结果瞥见他眼底的青灰色,想了想还是作罢。

傅津是个自由插画师,兴许与自由职业有关,很快秦野就发现他作息不太正常,而且晚上会失眠。

秦野漫不经心想着事,傅津突然叫了他一声。

“怎么了?”

“明天你叫我起来。”

“干什么?”

傅津冷着脸,心情不大好,“我和你一起去跑步。”

秦野有点惊讶,“嗯?”

傅津这才抬起眼皮瞅着他,“我想去。”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话说得就跟“我想吃饭”似的,生命在于运动,对他好的事情秦野当然不介意做,就是一时半会儿没想明白,皱皱眉说:“我就是担心你晚上睡得那么晚,早上起来受不住。”

“我有在健身,没有那么虚弱,习惯就好了。”

秦野便笑,“这么黏我,宁愿早起也要和我一起出门?”他这句本就是个玩笑话,存了逗弄的心,说过就忘,实则已经答应了傅津的请求,岂料下一瞬,他眼看着对面青年淡薄冷静的面孔一点点泛红,傅津抬眼看了看他,又不怎么自在地别开头,咕哝一句:“没有。”

“……”

从这个角度,秦野能清晰看见他红透的耳尖。

空气里莫名升起一股奇妙的热度,好半晌,傅津缓过来,继续低着头沉默地吃早餐。他本就不是话多的人,脸上也不带表情,时常让人觉得不好相处,事实上说话也不怎么留情。以前念书的时候,由于是个尖子生,考试前时常有人让他在考试期间“帮个忙”。

人家终于把话说完,满怀期待地看他。

结果他顶着那张冷脸,终于有了一点表情,那就是皱起眉,像是大脑接收到什么很糟糕的信息,冷冷地睨了说话人一眼,毫不留情转身就走。

后来别人对他的评价就是“讨人厌的学霸”“多说一句话都觉得自己会窒息”“没法相处,隔着千万条鸿沟”。

秦野偶尔也从秦锐嘴里听说这些事,倒不怎么介意,跟你又不熟,不愿意就不愿意,哪那么多屁事。不过见了人还是笑眯眯地提醒道,“下回不愿意还是要说出来,不然遇见横一点的人,直接就走是有点欠揍了啊。不过要真有人敢欺负你,跟六哥说,六哥帮你教训他。”

傅津正揪着他的衣袖跟在他后面走,闻言,抬眼看了看秦野,乖乖点头,“嗯。”

瞧瞧,哪高冷了。

秦野嬉皮笑脸把人搂住,用力揉了揉他的脑袋。

殊不知他亲生弟弟再身后狠狠翻了个白眼,正想追上去蹭蹭他哥,那个“不高冷”的人似有所感,转头冷冰冰阴沉沉地瞥了他一眼。

“……”好吓人哟。

等了一会儿没等到正面回应,傅津定定看着秦野,“六哥?”

秦野反而忽然眯起眼盯着他瞧,傅津疑惑地喊了他一声却没什么反应,只好不大自在地戳了戳碗里的饺子,刚刚褪去的热度又有重新蔓延的趋势,傅津瞅了他一眼,耳根红透,提高声调又喊了一遍:“六哥!”

秦野这才回过神,指指他嘴边,“有东西,算了,我帮你弄了。”说完便起身,隔着桌子倾身过来,不怎么温柔地捏住傅津的下颚,拇指不轻不重地在那片肌肤上碾了碾,恍然了悟,“原来是牙膏,我说我看了这么久没看出来是什么东西。”

说这话的时候带了一点逗弄的意味,见傅津一脸无措地站起想要转身洗脸,终究还是见好就收,走过去把人拉住,端起傅津的脸低头仔仔细细用拇指擦拭,声音里带着点笑意:“怎么这么急躁?说一句要我等你,我就会停下来,不用急着洗漱完跑出来,脸上沾了牙膏,六哥给你擦就是,对不对,不用急躁,嗯?”

他专注认真地盯着傅津唇边的肌肤,担心别的地方还有,便双手捧着他的脸,拇指在他的肌肤上轻轻抹着,因此,便也没有留意到傅津逐渐幽深的眼神。

“六哥。”

傅津动了动嘴唇,轻轻唤了他一声,近乎呢喃。

“嗯?”秦野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六哥……”

“干什么?”秦野挑挑眉,抬眼看了看他,蓦地顿住。

一抹潮红自脖颈漫延至脸颊,傅津眼睛里泛着淡淡的水波,他看着秦野,声音沙哑,又仿佛包含着别的东西:“你放手,离我太近了。”

半晌,秦野回过神,手指头仿佛触电般,刚想收回手,随即又想到这样太过突然,反而多了一点道不清说不明的古怪,最终还是一动未动,正寻思着该说些什么,四目相对之际,傅津眸光闪烁,眼底深不可测。

脑子里好像有根筋动了一下,敏锐的直觉告诉秦野再不放手就会发生糟糕的事。

“我倒是想放手。”他扯了扯嘴角,眼神深沉。

只不过,几乎着魔似的,他向来能清晰读懂傅津的眼神。

此时的傅津忐忑却又专注地看过来,仿佛在说——

六哥。

求你,别放手。

若是寻常人本该知难而退,但秦野嗤笑一声,“如果不放呢?”话说完,心便再次沉了沉,那种感觉又来了,眼前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人,几乎毫无掩饰地渴望你。

迫切的、激烈的,渴求你。

“不怎么样。”傅津低喃了一句,突然搂住秦野的肩,挨近他,嘴唇轻轻碰了碰他的脸颊,“早安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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