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二爷,我等要往那边走了。”一同过来的人跟林二叔打招呼。

他们是从不同的地方集合而来的,如今东皇钟归位,他们自然不必再时时一起了。

林二叔颔首,跟人道别。

玉知春和冯悫并不打算即刻回京。

东皇钟虽然已经归位,但是谁害死留仙氏,是谁偷走东皇钟都没有答案,他们得一件一件地查出来。

跟林帷望和林二叔等人分别后,玉知春和冯悫走了另一条路,还有三月和邵星河。

玉知春道:“过年回京吗?”

“看情况吧。”三月没有应下来。

“那你们现在准备去哪儿?”

“随意。”三月没什么目的:“到处看看吧。”

短暂的一段路还有旁人同行,是与林二叔一同来的一位道长,似乎是姓元。元道长瞄了好几眼蛋花,终于逮着机会好奇道:“你们为何不御龙飞行了?”

“看风看雪看星星,谈天谈地谈感情。”

元道长:“?”

玉知春:“道长要一起吗?”

元道长满脸拒绝。

过了一会儿,元道长仍是止不住的好奇,频频看向玉知春脑袋上的蛋花:“小公子,为何他如此和顺?”

传说中的龙脾性都不大好,即便有稍稍温和些的,也绝无可能跟人类如此和平相处,何况还是给人当坐骑、宠物?再说了,这不是神吗?

“我儿子,跟我不和顺我会揍他。”玉知春张口就来,真真假假得叫人难以分辨。

蛋花极为配合地甩了甩尾巴,像是邀宠,像是撒娇。

元道长一时沉默以对。

玉知春和冯悫并肩走着,他稍稍落后半步,一直在观察这两个人。这两个人,看起来冯悫更沉稳、稳重,实际上拿主意的人是玉知春。

玉知春看似嘻嘻哈哈,对着谁都笑嘻嘻的,又好说话,其实心里头主意很正,想法也很多。

他原本想跟玉知春套套话的,没想到一条有用的信息都没有套出来。

不过没关系,反正他的目的也不是玉知春。

再往前就该分道扬镳了。

三月停下来,目光扫过玉知春和冯悫,道:“就这里吧,我和星河往东去。”

“我们待会儿猜拳决定。”

三月:“……”

围观的元道长:“……”

“嗯,走了。”三月不知道他又想做什么,颔首过后,与一脸冷漠的邵星河往东去了。

玉知春挥挥手,转过身来手背后:“猜拳来。”

以为他闹着玩的冯悫静默地伸出手,配合着他猜拳,出了个拳头。玉知春笑嘻嘻地摊开手心,道:“晏清输了,我们往南。”

纵观全程的元道长:“……”满头问号。不过,这正好。他道:“往南?倒是顺路了。”

“巧了啊!”玉知春一副激动的模样,“元道长往哪里去?”

“凤阳。”元道长感受到了他的热情,渐渐地打消心中的狐疑,与他热切地攀谈起来。

两人一路走一路聊,连家里几口人的爱恨情仇都快被聊完了,终于要分道扬镳了。

元道长颇为不舍:“我与小公子甚是投缘,奈何路总有尽头。”

“有缘自会再见。”玉知春拍拍蛋花的小脑袋:“蛋花,跟老伯伯再见。”

蛋花听话地甩甩尾巴,就算是再见了。

元道长顿时眉开眼笑,高兴至极。

分道后不久,玉知春将盘在自己脑袋上的蛋花取下来,搁在手掌心里给冯悫看:“你看这小金蛇,它可爱吗?”

冯悫看了眼,又看了眼:“不是蛋花。”

是高级幻术,不仅幻化出了一条与蛋花一模一样的金蛇,还叫人毫无防备。

“你猜他是什么时候换掉的?”

“说话的时候。”

岔路之后,元道长便改走路为御剑飞行。

怀里有条小蛇在钻行,他手心按在胸口,沉声含笑:“乖,别动,我们很快就到家了。”

他跟玉知春聊了那么久,就是为了趁其不备,将小金蛇替换过来。如今小金蛇就在他的怀里,它究竟是不是龙,他很快就能知晓了。

如果小金蛇真的是龙,那么他就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然则,小金蛇并不听话。

风声呼啸。

蛋花倏地从元道长胸口冒出来,反手就是一掌,将藏在手心里的符箓贴在元道长的胸口。他的速度极快,元道长未及反应便被拍了一掌。他的身体当即坠落了下去,却有一缕魂魄被踢了出来,直往后退!

而后方,玉知春与冯悫不知何时已等在了那里。

这人反应极快,反手便是一击,玉知春和冯悫齐齐侧身,堪堪躲过。这人偏还穷追不舍,双手掐诀。周遭瞬间风起,化作无数无形的利刃,纷纷射向二人。

玉知春拂袖化去部分攻击,挡在冯悫前头。冯悫同时祭出沉浮笔,笔尖凝墨,墨渍挥洒,将风刃尽数化解。

一切尽在转瞬。

这人墨色双瞳浮出一丝嘲笑,讥叹道:“冯家竟沦落至此,可惜了沉浮笔。”

彼时。

蛋花卷住坠落的、尚无意识的元道长,将人扔在地上,便迅速回到玉知春的身边。

这人望着乖巧、黏人的蛋花,又道:“九天之上的应龙,竟甘愿沦为凡人的宠物,怪道沉浮笔会选择如今的冯家。人间当真是气数已尽了。”

“大爷,您哪位?”

这人登时气笑了。他望着玉知春和冯悫,几乎睥睨:“论起来,你二人称我一声祖师爷,亦是理所应当。”他又道:“今日老夫心情甚好,便不与小儿计较了。”

说罢,这人便消失了。

玉知春和冯悫没有追,落回地面。

“感觉这大爷脑子不大好。”玉知春说着,扶起了树下悠悠转醒的元道长。

元道长尚有些迷糊:“我怎会在此?”他明明记得自己正是走在去昆仑山的路上,这儿是哪里?眼前这是……冯悫?

“元道长,您被夺舍了。”

“夺舍?”元道长惊骇,再看周遭和自己记不起来的那段记忆,对玉知春的话信了七八分。可是,他被人夺舍了,竟是一点感觉都没有。谁人这么厉害?

元道长细思极恐,竟有些后怕。

他问了细况,全是玉知春一一解答。直到说明了所有,他才想起尚未询问玉知春姓名,而后道了谢。

三人歇息片刻,便又继续赶路。

路上,元道长一直在想着玉知春转说的那句“祖师爷”。当世间,哪还有什么祖师爷,何况是那么厉害的。

几大世家虽说代代出人才,可到底比不上全盛时期,如今可说是人才凋零。倒是有几个拿的出手的后辈,诸如冯悫,然则就算是当今最被看好的冯悫,其实力也比不上三代之前冯家人的十之二三。怪异的是,那人竟会御剑飞行。

近百年间,能御剑飞行的玄学之士近乎于无。再听玉知春言辞间的形容,这人玄术、修为皆是高深……

祖师爷?

“元道长想到什么了?”玉知春眼见元道长脸色愈发凝重,试探问道。

“也没什么。只是说起玄学,确是起源于冯林石岱,但要说谁是祖师爷,便很难追溯了。大多人认可的说法是,冯家是起源。”否则也不是“冯林石岱”的“冯”字为首了。

元道长怕冯悫多想,便又添了一句:“也有其他说法,说是千百年前,四大世家是同时拥有了玄术,不过是冯家早一步将此公诸于世,便才有了冯家为首的说法。具体如何,已是不可考了。”

玉知春瞥了眼冯悫,状若无意道:“冯家可真惨。”这话里话外的皆在暗指冯家。

元道长顿时讪讪。

再行至路口,便分道扬镳了。

海水倒灌、东皇钟失踪等事皆告一段落,玉知春和冯悫盘算着回京去,顺便也是想回去打听打听所谓的“祖师爷”。

那人能神鬼不知的夺舍、偷换蛋花,足以说明其高深莫测,留在外头,便是一个隐患。

迟早要将其揪出来,解决了。

京城里倒是歌舞升平。

玉知春与冯悫直接去了老宅。时隔多日,再见二人,小白心中甚是激动,却不敢表现多少,只在当晚劝着二人多吃肉。

寒冬天凉。

晚饭过后,小白回屋歇息,冯文鸿留了下来,与玉知春、冯悫二人烤火取暖。

冯文鸿眼明,冯悫回来之际便看出他心里有事,此时便主动提起:“此次外出,可是遇到了什么事?”

冯悫面上没甚表情,沉默些许。他与那人交手时,是感觉到有几分熟悉的。那人出手之间,有几分冯家之气。

“冯爷爷,是这样。”玉知春接过话:“玄学起源能否追溯?”

冯文鸿看了眼冯悫,再看了眼玉知春,心里头有了数。他喝了口温酒,道:“玄学起源不好追溯,但冯家历代经事都有记载,你们有何疑问,可查看冯家传记。”

玉知春和冯悫只好去查冯家传记。

冯家传承千百年,其传记之多塞满整个书房。

玉知春和冯悫翻看了整整三天,才堪堪理出个大概。依照传记记载,冯家先祖是忽然之间有了玄学修为的,契机仅仅是一场梦。当时亦有另外三家经历了同样的事情。自此,他们便一起斩妖降魔,守护人世间。

后来,有一家家主犯了滔天之错,当时便被剥夺了浑身修为,连累整个家族退出了玄学届。

再后来,四大家族便才渐渐形成,亦无人再敢犯错。

直到百年前,冯家有一次动荡。当时的冯家家主力排众议,将旁支一冯姓子侄逐出冯家。

此事记录不全,冯敬山被驱逐的原因、驱逐后的下落皆是语焉不详。

玉知春和冯悫都对此人有些在意,便去问了冯文鸿。冯文鸿想了想,还是说了实情。

“冯敬山是你烈祖的表亲,与烈祖一同长大。他天资聪颖,是个奇才。你□□当时最是看好他,可不多见□□便发现此人极不可控。他做事不顾后果,为除妖降魔不择手段,更甚是连累无辜百姓的性命。□□等人劝诫数次皆无作用,□□一怒之下便将冯敬山剔除了冯姓。在那之后,冯敬山便未再出现了。”

冯文鸿道:“此事我也是听你曾祖说的。当年究竟如何,如今谁也不知。”

玉知春望着冯悫,问:“晏清,你看呢?”

冯悫与他对了眼,没说话。原本他就觉得那人出手之间有冯家之气,如今更是觉得那人就是冯家人了。

恐怕就是冯敬山了。

只是时隔百年,他怎会忽然出现?还是以魂体的状态。他何时死的,死了为何不曾轮回,他夺舍是为何,又为何要去昆仑山……无数疑问盘旋在脑海里,皆无答案。

是夜。

玉知春睡在冯悫身旁,指尖逗弄着他的耳朵,道:“晏清,早点休息,明天再想也不迟。”

熬了几个晚上,他实在困倦。

冯悫闻言便不想了,回身搂抱着玉知春沉沉睡去。

半梦半醒之间,玉知春感觉自己来到混沌之地,周遭暗沉沉的,什么都看不清,叫人十分压抑。

他的身边还站着谁。

那人睥睨脚下山河人间,悲悯道:“世间魔息浓郁,腐蚀生灵。倘若再不收整,人间必将涂炭生灵。”

玉知春很想说“那你收整呗”,可他根本不受控制,甚至无法发声。

他感觉不对劲,开始挣扎起来。

周围的魔气却是越发浓郁,将他层层包裹。就连方才站在他旁边的人都忽然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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