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
百年名校a大迎来一批新生,校门口车挨着车,擦肩接踵而来的家长们包袱款款,一副搬家的样子。
许弋穿着干净的白衬衫,听着母亲一声声叮嘱,他安慰的抱了抱母亲,挥别家人后他提着行礼进了大学。
报完道以后,许弋把行礼放进宿舍,然后掏出翻盖的诺基亚,给列表第一个联系人打电话。
“褚老师,我来a大了,你在哪儿?我去找你。”
“你军训完再来找我。”
“好,你要照顾好自己。”
“应该是我嘱咐你才对,挂了,拜~”
“嗯。”
许弋看着挂了的电话,一直等亮着的屏幕暗了,又按开,再等它暗下去……
什么也没说啊——
“咳咳咳——”
褚裟挂了电话就咳了一手血,用帕子擦干净,戴上眼镜,继续看书,仿佛什么事都没有。
“先生,该吃药了。”保姆端着难闻的中药走进来,“褚教授去讲课了,让我看着您喝完。”
“替我谢谢老头子这么忙还关心我。”
“哎,我会跟教授说的。”
“玩笑啦,谢谢赵姐。”褚裟拿起碗,一口干了,赵姐端着药碗走了。
【褚褚,我建议你选择机体修复,虽然会很痛苦,但能延长寿命。】
“好。”褚裟看了一眼手机联系人,“让我陪他到他能自己面对风雨……”
没有人注意到葡萄架旁边躺椅上的褚裟经历了一场痛苦的洗礼,从灵魂到□□的痛苦让他晕了过去。
直到太阳升起,一切才会重新安排。
“一二一,一二一,一二三四!”
整齐的号子里,许弋举着旗子从主席台前走过,像曾经那样,他依旧是优秀的深受老师喜欢的学生,学校的骄傲。
好不容易等到军训结束,许弋又拨打了烂熟于心的号码,等着嘟嘟声过去,等待那个人的声音。
“喂,你好。”
入耳的是个中年女人的声音,许弋有些慌,“褚老师呢?这不是褚裟褚老师的电话吗?”
“褚先生住院了。”
“他在哪儿?我去看他,我是他的学生。”
“这个我不好同你说的,等我问了褚先生再说吧!”
一整天里,许弋都心不在焉,哪怕被导员夸奖,脸上也没有高兴或者不好意思的情绪。
“许弋,你怎么了?”
“没事,我高中老师住院了。”
“你这表情不像是高中老师住院了,倒像是你女朋友住院了一样。”
“有吗?”许弋也意识到不对,也许很久前从褚老师给他补课到很晚时就不对了,又也许是送他回家时那逐渐重合在一起的影子就不对了,最不对的是毕业后他问褚老师的问题,还有褚老师背着大家牵起了他的手……
铃铃铃——
口袋里的手机在震动,许弋立马掏出来,是个陌生号码,他毫不犹豫的接了。
“喂,是褚老师吗?”他的声音下意识有些颤抖,也许他在期待什么。
“聪明的许弋,老师还怕你不接电话呢!嘿嘿~”
电话那头传来剧烈的咳嗽,许弋等着褚老师停止咳嗽,才开口,“你还好吗?听说你住院了。”
“特别好,活蹦乱跳的,就是老咳嗽,很快我就出院了,到时候来我家做客,我请你吃夜宵。”
“为什么吃夜宵?”
“你学业不忙吗?白天肯定没空啊!”褚裟给自己脑门一巴掌,调戏到学生头上了。
“那我等你出院请我吃。”
“你选了什么专业,学习累吗?需要补课还可以找我。”
“临床医学专业,我想做个医生。”
“医学专业的课本可厚了,要背的东西可多了,会好累的。”
许弋能想象到褚老师一定是一脸愁容的薅头发,难为那头漂亮的墨发没被他薅光,漂亮的墨发?自己是什么时候觉得褚老师好看的呢?
是从一次次交谈里,还是褚老师俯身讲题时温柔的眉眼里?
说是很快就能出院了,可褚裟还是到了初秋才出院。
许弋走在开始落叶的小路上,伸手接了一片叶子,又随手把它放在了树杈上,风一吹,它就掉了下来,他又捡起来放在树杈上,又被吹下来,他再次捡起来放在树杈上,又加了块石头,确定它不会掉下来才离开。
葡萄架旁边的高大榕树上悬挂了一个秋千,上面坐着一个眉眼温柔的男人,他打着手鼓唱着歌,周围坐着一群小朋友,手拉手围着他唱歌,声音稚嫩可爱。
“阿门阿前一棵葡萄树,阿嫩阿嫩绿地刚发芽,蜗牛背着那重重的壳呀~一步一步地往上爬,阿树阿上两只黄鹂鸟,阿嘻阿嘻哈哈在笑它,葡萄成熟还早得很哪~现在上来干什么?”
许弋没有开口喊人,他只是看着褚老师被小朋友们扑了个满怀,怀里一堆小团子,你一口我一口亲着,然后拿走褚老师手里的糖果,蹦蹦跳跳的回家了。
“褚老师。”
“来了,坐我旁边,我还给你留了糖,我好吧?”
褚裟笑的眉眼弯弯,招手的时候,宽松的毛衣滑下去,露出满是针孔的消瘦的小臂和手背。
许弋低下眸子假装没看到,好像这样褚裟身体就会变好一样。
“褚老师,你怎么在这里吹风?”
“在等你啊,哎~这些家属院的小朋友太闹了。”
“褚老师,照顾好自己就行了,不要管他们了。”
“嗯,偶尔嘛。”褚裟摆弄着手鼓,在傍晚的斜阳下继续唱着歌谣。
“褚老师,我被医学系的教授看上,过些日子会跟着他去医院参加医学研究。”
“很棒啊!我爸也是研究医学的,你们都是白衣天使。”
过了一会儿,某人暗戳戳看了一眼另一个人。
“许弋。”
“嗯?”
褚裟轻轻亲了一口许弋的额头,“我喜欢你。”
落叶一片沙沙声,许弋好像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我也是。”
“你想听什么?”
“你唱的我都喜欢。”
“好伺候的小朋友。”
褚裟继续打手鼓,好像他们两个刚才说的只是一件小事,自然的仿佛他们本来该如此。
时光匆匆流去一年,带走了旧时王谢堂前燕,带来了一抹夕阳西下时光影交`缠的暧`昧。
大教室里,刚给学生讲完课的褚城收拾了讲义,跟助教交代了几句,就往家里走。
今天保姆请假了,儿子一个人在家,他心里多少有些担心,哪怕儿子快三十岁的人了,他也不放心。
推开小院的门,褚城看见空落落的秋千,和丢在石桌上的手鼓,还有散落一地的糖果。
“小褚?”褚城快走几步,推开堂屋的门,愣住了。
他儿子褚裟赤`裸着身子躺在躺椅上面,有一搭没一搭的抽着烟,另一只手拿着纸巾擦着小腹,旁边地毯上趴着一个男生正枕着枕头盖着薄被在睡觉,散落一地的衣服和用过的纸巾,以及空气里弥漫的古怪味道……
“小褚?”
褚城有些不知道说什么,想生气,可是儿子身体不怎么好,他怕说厉害了,把儿子气进医院。
“嘘~他累了,已经睡了,别吵到他。”
褚裟丢掉纸巾,拿出手帕一根一根手指的擦,一丝不苟的让人生寒。
他这些年瘦下来不少,没了曾经可以做搓衣板的肌肉,可身体的肌肉线条流畅,连褚城这个见惯了各种身体的医学系的名誉教授都挑不出任何瑕疵的完美。
“小褚,他是谁?你们这是……”
褚裟终于意识到自己该解释点什么了,随手扯了一件衣服盖了一下该遮住的地方,爬起来往浴室走,路过褚城的时候随嘴解释了一句,“许弋,我男友,你的一个学生,没印象吗?他学习很好的。”
得意门生成了儿子的男友的褚城捂着心口,抄起鸡毛掸子就想打人,又意识到儿子身体不好,拿着鸡毛掸子的手抖了抖,最后转身走了,只要他装没看见,就当没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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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褚裟:老爹,我带对象,不是,是带学生回家了,叫爹,不是,叫伯父。
许弋:褚教授你好,我是褚老师的学生。
褚城:我的得意门生成了我儿子的男友,以前他还是我儿子的学生,这复杂的关系让我都忘了追问我儿子怎么喜欢男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