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霄整个人愣怔的站在风中，微风轻轻的吹动他的头发，一路上过来，扎着头发的布帛已经不知不觉的散开，全霄全然没有注意到。

他一心沉浸在难过伤怀的情绪当中。

几乎是半晌之后，还是不敢相信，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难道村子里面得罪了什么人吗？

这一瞬间，全霄又想到了自己的母亲和哥哥。

他把难受的目光落在了他们两个人的脸上，有些迟疑的走过去，不知道那些——又或者是那个——毁坏村子，并且杀了村子里面村民的人，那时候究竟要自己的哥哥说出什么来。

如果不是要哥哥他说出什么的话，为什么哥哥又会咬舌自尽呢？

还有他娘！

这两个人，难道身上隐藏着什么必须要为人所知的秘密吗？

其实全霄并不相信这一点。

但是，尽管再是怎么不相信，也不得不承认，眼前一切都看上去指向了这一点——

难道……他忽然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怀里放着的那张纸，又按了按自己飞速跳动的胸膛。

难道是……自己？！

想到这里，原本已经被咬出血的嘴唇这一刻被全霄自己咬的更加的深了。

如果真的是和他有关的话……

那他无论如何也都不能原谅自己啊！

他默默的握紧了拳头，正要因此而落泪，对着面前哥哥和娘的尸首说些什么，这个时候，忽然听到了远处好像传来了什么车轮碾压在地的响声。

“谁？！”全霄惊愕不已。

这个时候，还会有人过来？

难道是那些——那些带到杀人的人，这一刻又去而复返了不成？

想到这里，全霄悚然而惊，连忙伸出手，胡乱的擦了一把眼泪。

然后，急匆匆的找了一个地方，暂时性的把自己给藏了起来。

紧跟着，他小心翼翼的看着村头的情形。

这一刻，全霄只希望，自己的运气不要那么差。

虽然在看到娘和哥哥的尸首的下一秒，他痛苦的几乎想要随着他们一起回到死亡的怀抱，但同时，也明白着，只有自己活着，才能真正找到凶手，才能为整个村子里所有往死之人报仇！

而这一刻……他更是想到了这些，拧了拧眉毛，屏住了呼吸。

车马的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全霄的眼睛眯了迷。

他看上去还是个孩子，但是也许是因为陡然遭逢大变的缘故，整个人眉目之间，竟然多出了几分凌厉。

看着，倒有了几分不可捉摸的成熟意味。

若是全霄的娘和哥哥这个时候还活着的话，看到全霄的这么一个情形，也不知道是应该哭还是应该笑了。

哭，想来是因为天下没有几个亲人，是不希望自己关怀的小孩‘惟愿孩儿愚且鲁、无痛无灾到公卿’的了，但是，现在，全霄的陡然成长，却正好又与这句话完完全全的相反啊！

笑，想来是因为，过往的十几年，一家人都在操心着全霄，只怕他在有朝一日失去了自己之后，会变得痛苦难熬。

现在，全霄应该是能够自己熬得过去了——若因此而笑，恐怕也是一声悲哀的苦笑吧。

这就是成长，突如其来的成长。

全霄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只是眯着眼睛冷冷的表情缩在角落里，等待着车马的驶来、又驶离。

这车马，里面不是别人，正是楚文琛！

除了楚文琛之外，还有一个人，就是楚文琛的娘许氏！

娘儿俩急匆匆收拾了报复，楚文琛又花钱雇了辆车，但是半路上因为嫌弃雇来的车马太贵，干脆就直接买了下来，然后自己驾车行路。

但是，虽说楚文琛有心自己驾车，终究还是只是一个生手，这个时候，半路上又遇到了马儿陡然发狂的情况，只能又从邻村的地方招来了一个架马车的人。

现在，架马车的人放任着识途的老马，自己走着，而他本人，则是在优哉游哉的睡着回笼觉。

正陷入梦想的时候，忽然，架马车的人被一个气味给弄醒了。

他犹豫着摸了摸鼻子，然后睁开眼睛。

哪里来的一股子着火了的味道？

他周周玫，眼睛还没有彻底睁开。

揉了揉眼睛之后，架马车的人这才注意到自己所架马车周围的场景。

竟然是……火！

不，不仅仅是火！

还有死人——几乎连成了一大片的死人！

架马车的人看着这么一个接近于地狱降落人间的场景，这一刻，真实恨不得自己下一秒就直接背过气去。

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吞了吞口水，连忙打开车厢，叫出楚文琛和许氏，脸色苍白说着：“不，不好了！你们看外面！”

楚文琛这个时候也在打盹小憩，毕竟之前连忙搬东西赶路，实在是有些太累了，这个时候，选择休息正是理所当然的举动。

他不高兴的看了一眼——也对，毕竟谁在沉浸在梦想之中的时候，忽然被人打断的话，都是会觉得自己非常的不高兴的！

想到这里，楚文琛无可奈何的叹息了一声，因为没有得到驾车人眼神的回复而有些心理难过，最后却什么也没有说——出门在外，还是要放下自己的骄傲才好，更何况，他身为一个瘸腿的人，本身就没有什么骄傲！

摇了摇头，微不可听的吐出一口气，楚文琛问他到：“出现了什么事情啊，这么慌里慌张的？”

架马车的人一脸的难以相信，一脸的恐惧，说道：“是……是死人啊！真的全都是死人啊！”

“死人？”

“是啊！”

“咦，等等，我好像刚才看到有一个影子，应该是一个活人——或者活物，你要不要帮我看看去？”

听着楚文琛的话，架马车的人整个的都愣住了。

啥？

你要我干啥？

不不不不！

我不去！

“不行！这种事你自己来做！我只是负责给你架马车的，又不是真的把自己的命卖给你了！你自己去！”

架马车的人非常用力的嚷嚷出声。

“嘘，小声点！”楚文琛不满的说道，“这里都是死人了，有没有什么值得害怕的东西了，你就出去一趟，怎么了？”

许氏还在睡着，沉浸在梦乡里，两个人方才的对话竟然分毫都没有吵醒她。

在楚文琛看来，四周挺安静的，虽然死人多了一点，但是，这世上又不是没有人死过——他之前也亲眼见过程日河的死啊，这个时候，反倒是不害怕了，于是就也以为对方不害怕，催着对方出去。

但对于架马车的人来说，他以前可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一个阵仗，所以这个时候，楚文琛说什么，他都一定不会信的。

想到这里，楚文琛微不可叹，又是一声叹息，说道：“那行吧，既然你自己不愿意帮我探探情况，回来告诉我的话，那我就自己去，或者你呆在这里一个人，等待我的回来，你看，怎么样？”

“这……”

架马车的人动摇了。但是，他还是觉得有些迟疑。

看着对方的迟疑，楚文琛生气了：“你究竟愿不愿意，不愿意的话，我直接把你一起拉下去，你看怎么样！”

听着楚文琛嘴里类似威胁的含义，被他拉住的男人脸色变了变。

最后，他有些崩溃了，问道：“我不明白，为什么非要一定是我！”

为什么一定要是你？你看我娘又有什么可能帮我的忙呢？整个马车，总共只有三个人，一个你，一个我，一个我娘，仅此而已，我不利用你，又该利用谁？

说着说着，忍不住哼了一声，显得分外的自信。

楚文琛想着想着，又忽然感觉，自己好像生出了一股子无奈的不符来。

什么？

不服？

为什么要不服？

他的师父的影子又出现了。

那个虚幻的影子。

是她，教会了自己如何挣命！

就在那个镇子上！

那个影子不是别人，正是夏帛！

*

而此时此刻，被楚文琛忽然想到的夏帛，无缘无故的，打了一个硕大的喷嚏！

“阿嚏！”究竟谁在想我啊？

夏帛揉了揉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