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停在了紫禁城的南门前,从这里进去可比正门更快进入后宫。

宫内没有御赐的腰牌,是不能骑马的,大部分都是徒步走进去。太后体贴,差人在南门口安了一顶小轿等着顾琼枝,

小轿由身体强健的太监扛着供各宫的妃子们或是宫外往来的女眷们使用。

“请吧,顾小姐。”福海公公笑眯着眼。

顾琼枝脸上挂着笑,轻车熟路地坐上了小轿。福海公公站在她的身侧,大声道:“起轿——”

于是一顶小轿,摇摇晃晃地朝着太后的宫殿行去。

她到的时候不巧,太后宫中高朋满座,高位分的妃嫔们都坐在两旁,地位分的妃嫔们则站在外头等候。

福海公公陪着顾琼枝一路走,顾琼枝还没来得及细看站在外头的妃子们,就被一路带了进去。

这算是她第一次见到太后娘娘了。

顾琼枝神色淡然行礼:“臣女顾琼枝,见过太后娘娘。娘娘千岁。”

“好孩子,抬起头来让哀家瞧瞧。”太后的声音听起来没甚感情,甚至有些冷淡。

顾琼枝默不作声,依着太后的话扬起脸来,视线依旧是落在下处。但是眼角的余光在不着痕迹地大量着在座的各位妃嫔。

她看到了坐在太后左右正下方的皇后和贵妃。贵妃正担忧着望她,皇后脸上带着安抚的笑,却将自己藏得很深,不知道心中在想着什么。

皇后怀里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幼儿,是二皇子。她的身边还有一个孩童,这是大皇子,才刚四岁,是圣上还在东宫的时候诞下的皇子。面容稚嫩,但眉眼间有板有眼。他倒也不坐着,就站在皇后娘娘的身侧,毫不掩饰地在观察着各位娘娘。

顾琼枝看到他时,他也正好看了过来。大皇子眨眨眼睛又偏了偏脑袋,眼睛里有些好奇。他从未见过谁在没有得到自己或是母后的允许就敢去直视他的面容。

虽说这个漂亮的姐姐只是余光去瞥看自己而已,但大皇子仍旧是觉得她在漠视他的威严。他撇了撇嘴,短小的手指刚抬起来想指着顾琼枝说些什么话,就被突然开口的贵妃吸引了过去。

“琼枝是我姐姐家里有出息的一个孩子,母后觉着如何?”

太后瞧了皇后娘娘一眼,见她没有波澜,嘴角微微勾起:“是个漂亮的好女孩。来人,赐座。”

“谢太后娘娘恩典。”顾琼枝宠辱不惊的样子让太后见了在心中暗自点头。

立刻有小太监拿来一张小凳子摆在了妃嫔们座位的末尾处。

在座的妃嫔都是高位分的,气质各个出众,顾琼枝绷住了心态,在众人各异的眼光中欣欣然坐了下来,这才有空来细细打量。

最高地位的是太后,其次是皇后,贵妃。因着圣上后宫并不丰,故此没有妃,只有四个嫔。这是高位分。除了这些其他都算是低位分,都站在外头。

太后是圣上的后母,圣上不是太后的亲子,是当时一个罪妃的儿子。太后本有个皇子,只是可惜五岁时被暗害,圣上那时因母妃犯了大罪而无人领养,这才被过继给了她。

很多后妃当时都看她笑话,只是谁也没想到,就是这么个笑话在后来成为了唯一的太后,而她的养子同样出色,成为了新的圣上。

太后等圣上上位后,就放开了手,吃斋念佛了。圣上牢记养育之恩,对太后极尽孝道。

皇后朱紫林是贵族出身,长相并不出挑。但背景殷实,世家是武将出身。她的嫡亲哥哥还是前朝亲王,今朝被封了侯爵。当年众多后宫妃嫔都看上了她的背景,要她做儿媳妇,可她一个都没看得上。

最后定下来是与前朝太子成婚,结果谁晓得皇后娘娘背刺未婚夫,顶着众怒不管不顾地嫁给了当时还不显山不露水的圣上。

圣上记着这份恩情,故此后宫美人再多,皇后都是她的,而太子和皇子也都只能和她有。

这种恩宠几乎让所有的后妃嫉妒不已。

贵妃娘娘名唤唐婉,人如其名。风姿绰约、知书达理,背后靠着两大商行陆家同顾家,还有姐夫礼部尚书顾铭做靠山,深受圣上恩宠。

前些日子里整个后宫又听闻她多了个添头,顾家塞了江南本家二姑娘顾涟进宫,与贵妃作伴。

这顾涟也是个了不得的,身段曼妙,姿容艳丽。还未进宫时位分就下来了,只等着侍寝后再提位分办了典礼。

顾琼枝心中有了谱。

若是太后私下里叫她来估计是难以脱身,如今喊了这么多人,倒是轻松了许多。贵妃会帮她,皇后娘娘虽瞧不出有甚不妥,但暂时也不在对立面。

“今日哀家喊众位妃嫔过来,是有一事相告。昨日出了廖姬同明贵人的事,圣上大感愤怒。南燕北延,一个善谋,一个善武。这对我们大齐来说是不小的隐患。除了这两国,还有其他的列强在对大齐虎视眈眈。”

“虽,后宫不得涉政。但前朝后宫本就是一体,相辅相成。后宫平安则前朝安定,前朝动荡则后宫不宁。”

“如今,后宫前朝同时突发事件,实在是令哀家心慌不已。故此,圣上特赐旨意,让哀家出面肃清后宫!”

太后字字铿锵有力,落在各位妃嫔耳中如雷贯耳。

“劳烦母后了。”皇后娘娘微微一笑。

太后点点头,“不麻烦的。前朝时也曾遇过这些,有些解决经验罢了。皇后可要多学学,日后才能更好地为圣上分忧解难。”

皇后略微低头:“儿臣明白。”

整个宫殿内外都无人开口,保持着肃静。顾琼枝坐在角落里,将她们的谈话全都牢牢地记住,生怕错过什么字眼。

“琼枝。”太后点了她的名。

顾琼枝坐下还未有一会儿就又起身,规规矩矩地站着:“太后,可有能用上琼枝的地方?”

“我听皇后身边的管事嬷嬷沐姑姑说起,在宫宴散去后见过你在后宫之中,那时已经夜深,各位娘娘们也都在用膳将要入眠。哀家想知道琼枝是为何要入后宫?”

太后看上去姿态漫不经心,她的手里戴着一串佛珠,口中说这话,手上数佛珠的动作也没停下。

看向顾琼枝的目光是锐利的,似乎能将她伪装淡然的外表看穿,看到一个没有任何秘密的她来。

顾琼枝听到这个问题,心下竟隐约松了口气。果然要问这事。

这回答她早就在来时的路上已细细揣摩了多次,好保证没有可怀疑的地方。

她的后背挺直,端的是无愧于心:“回禀太后娘娘,宫宴那日臣女是同未婚夫裴将军一同前往宫宴,也是一同回去的。然宫宴上突发事情,圣上留下裴将军议事,琼枝只好等待将军,想着随处走走打发时间,正好路过后宫,瞧见了沐姑姑,这才同沐姑姑一块儿走着聊了会儿。”

“后夜深了,才散去了。”

太后听完不点头也不要头,继续追问:“可有去过别处?”

顾琼枝点头:“路上经过廖姬娘娘的宫苑。说来也是惭愧,琼枝不曾见过这般别致的院落,便有些好奇,沐姑姑瞧琼枝有兴趣,便带着琼枝去拜访了一下廖姬娘娘。”

“可有说过何事?”

“有的。”顾琼枝话落,太后的目光一瞬间更加锐利起来,似乎在打量着什么,“廖姬娘娘同琼枝说了些有关南燕的风土人情,一些家乡趣事。其他的也就没了。”

顾琼枝说完了,后背在太后的盯视下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太后听完脸上的笑容淡了些,本就是严厉的长相,笑起来时还有些人气,不笑时煞气逼人。

顾琼枝只一看,就只太后年轻时在后宫也是颇有手段的主子。

她心中想着事,没注意到皇后在听完她的话后瞧过来的一眼,那一眼里有思索也有一点不可查的诧异。

“皇后,这孩子说的可是真的?”太后撇眼去看坐她身侧的皇后。

皇后收回目光,快得无人发觉。

她站起身来,将手中的二皇子小心翼翼交给了身边的嬷嬷,这才对着太后行礼:“琼枝的话属实,同儿臣问出来的别无二致。”

顾琼枝听闻皇后的声音去看她,没见到沐姑姑的人。

莫不是被抓起来了?

顾琼枝垂下眼来,可皇后娘娘是何意思,若那嬷嬷真的说出口,事实必然不是这样。

皇后为何要帮她隐瞒?难道皇后也是要杀了廖姬的?嬷嬷去廖姬那处到底是做什么?为什么裴辞不告诉我?他到底和圣上要做些什么?

我又是为何要被牵涉进来?是谁想让我进来?

顾琼枝此时有无数的困惑要问,可眼下都只能像块巨石一般,沉甸甸地压在她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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