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年看到数字的第一个念头是怀疑温度计坏了,天知道他已经多少年都没发过烧感过冒了,昨天不过是吹了些冷风也不至于就脆弱成这样吧。
他找了个新的温度计重新试了一次,还是和上次一样的温度。
完了,真的发烧了。
本来还可以忍受的异样等确认之后变得更加嚣张起来,来势汹汹的他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蔫了,浑身上下都酸得不行没什么力气。
他洗过脸刷了牙又找了退烧药来吃打算继续睡一觉等醒来再看看是什么情况。躺到床上的时候看到游燃睡的红扑扑的一张脸顿时觉得没那么难受了,刚想重新把人抱在怀里的时就想到现在自己的情况,只好叹口气转过身背对着人了。
万一传染到游燃就不好了。
游燃醒来的时候没感受到熟悉的触感又看到背对着他的封年有一瞬间的失落。
莫名的他就想到了之前看到的一个热帖就是关于情侣间恋爱时和结婚后的不同睡觉姿势,说是在一起的时间久了俩人就是各睡各的,可是他们明明在一起还不到半年。
他发了一会呆看封年还在睡,就小心翼翼地下床去了一趟卫生间然后去买早饭。
他刚走出卧室门就听到封年再叫他。
“游燃……”声音有气无力地。
游燃心下一紧赶忙跑过去,只见封年半睁着眼,脸上是不正常的潮红,嘴唇也有些干裂起皮,俨然是一副发烧的模样。他赶紧把手放在他额头上一试,发现烫的都能煮熟鸡蛋了。
“游燃,我好难受……”封年迷迷糊糊的觉得自己快要烧着了一样,可是却又很神奇的能感受到冷,两种迥然不同的感受让他的思维都快要停滞了,他以前没觉得发烧是这么难熬的事。
“封年,你发烧了,你先起来穿好衣服我们去医院。”游燃的声音很急,说完就要去衣柜给他拿衣服。
封年拉住了他。
他不想去医院就是一个小感冒去医院还得折腾大半天。
“我吃过药了,等一会看看情况,要是还没退烧再去医院。游燃,你别走,你在这陪陪我好不好?”因为发烧他的声音黏黏糊糊的鼻音有些严重,还带着点委屈。
游燃犹豫了一会说到:“最多半小时,要是半小时后还没退烧我们必须得去。”
封年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他又虚弱的开口道:“游燃,你用手摸摸我好不好?”说完就用脸颊去蹭游燃放在他脸边的手腕,对方的手很凉,贴在滚烫的面颊上让他舒服了不少。
“嗯。”
游燃垂眸将两只手都放在了封年的脸上,过几秒就拿开和空气接触一会等重新变凉了再放回去。
封年心里一软,他做这动作的时候神态认真专注到不行,眉头还紧皱着一副忧心的模样。他下意识地就去抚平了对方的眉。
“游燃,你知道你刚刚这种行为是应用的哪种原理吗?”
游燃愣了一下才说到:“热传递……”
“是的,答对啦,哇哦,游燃你好棒!”封年的声音有些哑,但还是能听出来不加掩饰的宠溺。游燃无声的勾起了嘴角,自己都难受成什么样了还想着逗他开心。
他又用手探了一下对方的额头,好像确实没有刚刚那么热的吓人了。他想拿手机看一眼时间,他的手机放在枕头边只好俯身去拿,只不过他刚一动作,封年就立刻捂住了嘴巴。
手停在半空中的游燃:“……”
意识到自己想多了的封年:“……”
游燃红着脸小声解释道:“我手机放在那了去拿,不是要亲你。”封年都生病了他肯定不会做这么“急色”和“趁人之危”的事。
封年本来就红的一张脸顿时更红了,他怕游燃误会着急的开口道:“不是的,哥哥。我是怕我传染到你。”顿了一顿他又说道:“早上没有抱着你睡也是一样的原因。”
尾音拉长,听起来可怜又委屈。
“嗯,我知道的。没事,我很少感冒发烧的。”
“那也得注意,我平时也不感冒发烧,但是现在一病起来真的是难受死了,你千万不能跟我一样。”
闻言游燃心里更急了。
他拿到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已经过去半小时了,他找来温度计让封年测。
结果温度居然更高了。
“封年起来,穿衣服,你不能再耽搁了。”游燃的表情很严肃,本来发烧就不是能拖的事,高烧就更严重了。
封年还想再说点什么但是看游燃的表情也不敢多说话了,他自己也知道不能再耽误了,只好起来乖乖的穿衣服戴好口罩和游燃打车去了医院。
只不过游燃带他来的不是医院而是一个私人小诊所。
“宋爷爷他看病很厉害的,人也很好。之前我经常……来这,就和他熟了。这样可以快一点,你别担心。”游燃看着封年疑惑的眼神小声的解释道,他怕封年觉得不正规。
封年勉强对着游燃笑了一下,“嗯。”等游燃转过身的时候他的脸色一下子就沉下来了,最后是满满的心疼。
游燃这种闷葫芦的性格究竟自己独自一个人来过多少次,受过多少次伤,才能和一个诊所的医生熟起来,他想都不敢想。他说他很少感冒发烧,那来诊所是来看什么不言而喻。
封年只要稍微一想就能知道答案。
是外伤。
他之前找人调查过游霆,发现自从游燃跟他住一起的那天他就失踪了,找不到一点线索。他没把这件事告诉游燃,除非必要他一点都不想游燃再和他那个所谓的父亲有任何的牵扯了。
前面还有一两个人在排队,游燃转头看了一眼面色不好的封年以为他在紧张,小声的安慰道:“别怕,打针不疼的。”
封年楞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不怕。又不是小孩子了。”游燃想到封年在家里死命拖着一点都不情愿来医院的样子,对封年的这句话有些存疑。
小诊所的人不多,也就十分钟左右就轮到他们了。
游燃口中的宋爷爷大概五六十岁长了一张慈眉善目的脸看起来特别和蔼可亲,他一看见游燃就笑眯眯的和他打招呼。
“小游,你好久都没来了啊。”
虽然但是,这句话怎么听的有些怪怪的。
游燃眼下也没心情和宋爷爷叙旧,他焦急的拉着封年说:“宋爷爷,这是我同学封年,他发烧了很严重,烧到了快三十九度。嗯,还有,他来这一个小时前吃了退烧药。”宋爷爷还没见过游燃这么着急的样子有些惊讶,在他印象里这孩子一直都沉默寡言的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没事没事,别着急,如果只是普通的发烧打一针就好了,没什么大问题。”
封年又测了一次体温发现温度已经降下去了,应该是药起作用了。
宋爷爷又检查了他的眼皮和口腔又问了几个问题说到;“就是因为受凉引起的发烧,小问题,打一针就好了。小同学,你准备一下。”说完就开始兑药然后拆封了一个新的注射器。
封年下意识地就觉得自己的屁股隐隐作痛。
他记得他自从上了初中之后就再也没打过这种针了,小时候每次打针他都要折腾好久死活不打,还是被陈女士硬按着打的,只记得非常非常的疼,护士拿着针管笑眯眯的说“小朋友不痛哦”的画面堪称他的童年阴影之一。
他勉强的按下内心疯狂想要逃跑的念头。
打针的地方是一个单独的小隔间,不用担心自己的隐私问题。游燃自觉地想要回避却被封年拉住了手。
“别走。”
“游燃,待会你能不能握着我的手。”
“有一点点……害怕。”
“就一点点。”
游燃心里软的不像话:“不走,别怕。”
五分钟后,封年站起来觉得除了刚开始的那一下好像也没他想象中的那么疼。宋爷爷看着眼前这个快比他高一个头的男生笑着说:“不疼吧,小伙子。”封年也跟着笑着摇了摇头。
“小游,你去找你张姨拿给药带回去这样好的快一点,去的时候把症状说一下就行。”
“嗯。”
游燃看了封年一眼示意自己很快就会回来然后就离开了。
“宋爷爷,我能问一下你和游燃是怎么认识的吗?”
宋爷爷像是想起了很久远的回忆,他叹了一口气缓缓说到:“我第一次见游燃的时候,他才十一二岁,个子不高又瘦的过分,看起来不像是十几岁的倒像是八九岁。他自己一个人来的,说要买药。”
“问他买什么药,他也说不出来具体的。最后还是我老伴看出来这孩子身上有伤,撩开衣服一看才发现他身上青青紫紫的一大片都是伤,大大小小的有新的也有旧的。一看就是被人打的,问谁打的这孩子也不说。拿了药把钱放桌子上就跑,我连找零都来不及。”
“一来二去的,慢慢的我们也就认识了。这孩子还是这几年才好了点,就是还有个低血糖的毛病。”
封年的心疼的好像在滴血一样,指甲陷入了掌心里他却浑然不觉。
他那么好那么好的游燃。
被一个人渣磋磨成了什么样。
如果可以,他多想抱一抱那个十二岁的游燃,像他告诉他一样对他说:“别怕。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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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燃觉得封年生了一场病变得更黏人了,等晚上准备睡觉的时候这种感觉就更强烈了。
“封年,你先放开我,我换个姿势好不好?这样太挤了。”游燃被封年八爪鱼一样紧紧的抱在怀里,翻个身都很困难。
“好的,那哥哥快一点。”封年的声音听起来还有些不情愿。
等游燃换了个姿势活动一下自己有些发麻的胳膊和腿之后就又被重新搂进了怀里。
他现在已经不烧了,就是还有些后遗症。
游燃被他这副样子逗得有些想笑又觉得很安心,他知道封年是有些孩子气的,平时还好,现在或许是因为生病变得有些脆弱的缘故,那点孩子气就隐藏不住了。也只有这时候游燃才能意识到对方是比他小的。
他是封年的哥哥。
不知何时窗外下起了大雨,劈里啪啦的雨点敲击在玻璃上混合着呼啸而过的风声,好像一首独特的夜曲,一段华丽的乐章,营造出一个安静的世界。
下着大雨的夜里,除了雨声再也听不到其他的声音。
好像全世界就只有他们俩个人一样。
耳鬓厮磨着直到尽头。
游燃回抱住已经睡着了的封年,向明日的朝阳许下了一个愿望。
封年要快点好起来。
以后都要健健康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