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走停停半月，库耶一行人到达了边境之城布迪朗。这座城池与西西维亚相距并不很远，但各方面都大相径庭。
坚固高耸的城墙上有大量修补翻新的痕迹，箭塔每十米便有一处，哨兵和城墙巡视没有空隙，城门处守卫盘查严格，不仅需要出示身份凭证，还有全身检测，以防有人夹带或伪装。
一座战争城池。
“怎么办？”大家都看向特伦斯。
身份凭证可以用佣兵勋章替代，但特伦斯兽人的身份肯定隐藏不住，就怕会被找事。
“没关系的，帝国有法律规定不是吗？”他不自觉抓了抓头上猫耳的位置，既安慰队友，又安慰自己，“你们不能丢下我。”
“那我来保护你。”尤薇牵起特伦斯的手，把他挡在身后，“谁都不能欺负猫猫。”
特伦斯红透了脸，细声细气地“唔”了声。
卡斯帕腻味极了，叉着腰走到尤薇前面，仰着鼻子说：“本大爷才更需要保护好不好，哪有盾战躲法师后面的！”
“也、也对，该我来保护你们才对。”
特伦斯说着就要走到前面，可两根柔韧的藤条从尤薇手里钻出来，将两个人的手绑在一起。
“哪有大人躲孩子后面的，羞不羞。”尤薇把他拉回去，一只手叉腰，装得凶巴巴的。
“我、我！”卡斯帕确实成年了，今年满的二十，因为普亚姆林不兴过生日，他自己也记得不是很清楚，但应该是五月份左右，当时还在某座山里，完全没想起来还有这回事。
“特伦斯也成年了啊。”
“可他是猫猫。”
看着尤薇一副护崽子的表情，卡斯帕不甘心地咬小手绢。
肌肉大猫都能有人保护，自己这样英俊柔弱的男子难道会找不到依靠吗！
向左看，梅丽，他拒绝。
向右看，瑟笛，嚯！这大哥怎么又开始制冷了，不行不行。
唉，他认命了，谁还不能自力更生呢！
大步一迈，抬手一挥，豪气干云气吞山河道：“走吧，进城！”
梅丽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你倒是别躲到特伦斯身后啊。”
“你懂什么。”卡斯帕从特伦斯的胳膊旁边露出一颗金色脑袋，“我这叫压阵！”
“是是是，就大少爷您懂得最多。”
没管卡斯帕嘀咕了什么，她对尤薇笑得十分灿烂：“那我来保护尤薇。”
少女回以亮眼的笑：“嗯！”
在城门排队，没多久就到了他们。十个士兵在两旁把守，两个士兵检查，两个登记，两个守检测法阵。
“身份凭证。”
他们递上各自的佣兵勋章。
中级佣兵小队？
士兵多看了几人一眼。相貌出众，年轻，实力不错，还有一个是…雪精灵？
“为什么到这儿来？”
“游历。”
呵，游历到战场了？
旁边人都想嗤笑，可是对着绿发少女认真的表情完全说不出讽刺的话。
游历就…游历吧，记录官默默填表。
再随便问了几个问题检验身份，他们就得过检测法阵了。特伦斯让尤薇松开手，取下了两只魔法耳钉，雪白的猫耳暴露在众人眼中。
兽人！
士兵们眼神变了，周围人的私语声音瞬间大了起来，不知道他们说起什么，有人躲着高喊：“兽奴滚出这里！”
嗖！
一道冰凌擦过那人脸边，没划伤，但寒气让他整张脸都僵住了。
“你！”把守的士兵拔出一截刀，像是随时要冲上来。
“安静！”
守着法阵的小队长走出来，让士兵们收好武器，向瑟笛稍低头：“雪精灵阁下，很抱歉冒犯到您。”
瑟笛后退一步，没受他的赔礼，冷着脸说：“队友。”
小队长从善如流向其他四人道歉：“我是城防第十三小队的队长大卫·福特，在这里代我的属下和其他人向各位表示歉意，布迪朗城欢迎所有勇士的到来。
只是希望大家也能理解，为了避免一切不必要的风险，我们需要对这位兽人先生进行更详细的问查。”
“我没问题。”特伦斯点头。
“那请各位先过检测法阵，再随我到旁边的房间简单回答几个问题就可以了。”
法阵只对伪装、隐藏类魔法有效，简简单单走上去站一会儿就可以，几人都过了，随后跟着小队长进了旁边的小黑屋。
“这位…特伦斯先生。”
小队长大卫手上拿着记录特伦斯信息的表，一边看一边问。
“是、是的。”特伦斯规规矩矩地坐着，双膝并拢，手放在大腿上。
“请放松些。”他笑得很温和，“只是些简单的问题，不会涉及您太多的隐私，需要您的队友回避一下吗？”
“不用。”
“各位感情真好，我真是十分羡慕。”
卡斯帕挪到大卫看不到的角度，白眼翻到了天上。
“那么第一个问题，请问您的种族是？”
“如您所见，狸猫，来自约德里城的乡下。”
“哦，是的，约德里。白色的狸猫有些少见，不过的确是以友好出名的种族。那您的伴生兽是，我猜猜，猫或者是虎？”
“呃，”特伦斯摸摸鼻子，召唤出缩着手脚的安德鲁，“是熊。”
大卫看着角落嘤嘤嘤的大白熊没反应过来。
“这、这可真是十分少见了，哈哈！”
特伦斯跟着傻笑。
兽人伴生兽一般都是同种族，小部分会是同科的，极少极少会像卡斯帕这样，出现莫名其妙的物种。
“方便透露下您父母的情况吗？”
特伦斯摇头：“不知道，我是在孤儿院长大的。”
“抱歉，是我唐突了。”大卫歉意地笑笑，“最后一个问题，您到布迪朗来，是打算做什么呢？”
“您当然可以说是游历，但这里紧靠与兽人的战场，几乎没有旅人会想到这个地方来看风景，所以希望您能给出一个更加详细的回答。“
“是我想要找个东西，所以特伦斯才陪着来的。“尤薇抱着安德鲁的爪子抢答。
“可爱的小姐，您要找什么东西呢？”
“应该是…一棵树？”
树？大卫嘴角抽了抽，还是维持着礼貌的微笑。
由于常年征战，布迪朗的环境虽不至于恶劣，但也是出了名的植物稀疏。来这儿找树，不如说到河对面找树比较有说服力。
“那您可以去商行问问，希望您能尽快达成所愿。”
“问题就是这些了，这是在布迪朗需要注意的事项，还请各位仔细阅读，遵守城中规定，以免留下不愉快的回忆。”
他递上一本小册子，说完“自便”就出去了，卡斯帕把门一关，就凑上去看那册注意事项。
第一页大致介绍了布迪朗的风俗和日常规定，比如店铺营业时间、宵禁之类的，从第二页开始就全是“禁止兽人……”开头的句式。
“第十一条，禁止兽人在城中召唤伴生兽。
第十二条，禁止兽人与本土居民混住。
第十三条，禁止兽人在晚上六点后离开住所。
……
第十九条，禁止兽人在上午十点到下午两点内到公共区域用餐。
第二十条，禁止兽人不戴红袖章出行。
……”
“这玩意儿直接叫《兽人滚出布迪朗》吧！”卡斯帕一把扔出去，还恨不得踩上两脚。
“别这样。”特伦斯捡起来放在怀里，揉了安德鲁两下，就把撒娇的大熊收了回去，“去买红袖章吧。”
梅丽长叹一口气，没说什么，先走了出去。尤薇抓起特伦斯的手，又用藤蔓绑上了。瑟笛垂着眼，一言不发跟在他们后面。
“你们又不等我！”卡斯帕跺脚追上去。
卖红袖章的店城门口就有一家，店主是个老婆婆，她佝偻着腰背靠坐在门边，半阖的双眼没有神采。
梅丽上前说道：“老人家，我们要买红袖章。”
“哪个……是兽人？”老婆婆慢慢抬起头打量了他们一圈，最后把视线放在特伦斯身上。
尤薇走到他前面，恰好挡住目光，“只有兽人能买吗？”
老婆婆垂眼笑了两声：“老婆子生意不好，自然不会挡着想要自讨苦吃的人。”
“谢谢您。”尤薇拿了两个，递一个给特伦斯。
“不用这样，我自己戴就可以。”特伦斯让尤薇放下，结果瑟笛自觉领取，卡斯帕和梅丽也快速拿了戴上。
“还挺好看的。”卡斯帕甩了甩胳膊，“这就暂时是我们的队标了。”
哭笑不得，特伦斯没再多说什么，默默把感动压在心底。
虽然常年打仗，但布迪朗城内还算热闹。大多都是低矮的石头房子，街边摊贩卖蔬果的少，石头和兽骨做的饰品随处可见。
粗布和兽皮制的衣服是主流，也有不少穿皮甲的人，走到哪儿都有人打招呼。
库耶五个人走在大街上，一眼就能看出是外地来的，本来又是显眼的长相，再全都戴上红袖章，一路都能听到议论声，还有几个人跟在他们后面走了两条街。
幸好没人上来找茬，否则他们刚进来，可能就得去吃牢饭。
“失算了，居然没把斗篷带走！”梅丽扶额。
因为收拾东西的时间紧，斗篷都落在西西维亚的旅店了，路上寥寥几个村子也没卖的，以至于到现在都没买。
“在这里穿斗篷也显眼，还是先找个地方住下吧。”
卡斯帕边走边看，路上没有一个人穿斗蓬。有些商铺在看到他们的时候，直接挂出了“兽人免入”的牌子。按这势头，入夜前要找到住的地方还够呛。
这种时候，只能感谢红袖章无法掩藏瑟笛雪精灵的身份和尤薇的脸了。
布迪朗的人对精灵十分尊敬，据说是在战争中受过来自精灵的帮助。
找了家没来得及挂牌子的旅店，尤薇先去说几句让老板恍神，瑟笛再往旁边一站，这事儿就成了。
“这就是成长！”卡斯帕欣慰地看着两人，背着手走来走去，“希望你们再接再厉，学到更多库耶的精神！”
瑟笛懒得理他，偏头看窗外。尤薇有模有样地敬了个礼，兴高采烈的回答：“感谢队长教诲！”
梅丽把正在“哈哈哈”的卡斯帕拍开，拉过尤薇问她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已经很近了。”尤薇闭上眼，右手覆在胸膛，“我能感觉到……在河的那边。”
这里只有一条河，名为切曼，极为宽阔，水流湍急，横亘在布迪朗城和兽人国米特弗之间，是一道天然的边界线。
那边，是兽人的地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