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梅丽趴在窗边看街上拿着告示挨家挨户上门的士兵，郁闷地说道，“什么叫‘禁止城内兽人出行，违抗者就地处决’？”
特伦斯团成一个圆缩在墙角，一声不吭。
“见不到比尔的第五天，想他。”卡斯帕趴在桌子上流泪，语气哀怨得像是失恋少女。
梅丽翻了个白眼。
比尔是卖浆果的大叔，已经好久都没出摊了。
“还封了城。”
瑟笛语气平淡，但尤薇总觉得他就是挺高兴的。
上次没讨论出个结果，尤薇坚持要一个人去，四人不反对，但是…
“只不过大家正好也想去，我们不拦你，那你也别管我们。”此处请自动配上卡斯帕贱贱的语气和表情。
然后第二天就封城了，还增加了巡逻的守卫。
演武场关了，士兵说接下来一段时间都不会开，蒙德队长被临时抽调走，没有时间见他们。
街上的店铺和摊贩也少了，不仅是卖浆果的，就连卖土豆饼子的小店都关了不少。
“叩叩叩”
尤薇开了一小道门，挡住屋里的情形，外面是旅店老板麦古和三个士兵。
“请问有什么事吗？”
“哪个是兽人，城卫检查。”
士兵声音不算小，听到动静的四人站到尤薇身旁，瑟笛和梅丽微微侧身，把她挡在身后。
见到瑟笛，三人弯腰行了一个礼，“冒犯了，阁下，还请见谅。”
“我是。”特伦斯走上前，“有什么事吗？”
士兵看了一眼他手臂上红色和绿色的袖章，严肃的神色松了些，“名字。”
“特伦斯·巴顿。”
翻看着手上的登记表，士兵补充了居住地点，核对无误后说道：
“最近别出店门，城中戒严，要是被抓到，可就得请你换个地方住住了。”
说完，他们再次向瑟笛点头致意才离开。
麦古送走士兵，转头就对上了坐在吧台等着他的五个人，叹口气，只能认命地走过去坐下。
“说吧，想问什么。”
梅丽给麦古倒上酒，自己也满上一杯，挑了下眉头，“城里是怎么了，为什么突然要戒严？”
麦古灌了一口，叹道：“还能有什么，不就是兽人要打过来了吗。”
咔擦。
特伦斯用指甲扣着桌角，不小心抓掉了一块。
“我的红木桌！”麦古心疼地抚摸那处明显的凹陷，指尖颤抖。
“抱歉，我会赔的！”特伦斯连忙站起来九十度鞠躬，听起来像是要哭了。
麦古摆摆手，也理解他的心情。
“唉，算了吧，等这阵子过去再说。”
“这阵子？难道不会打很久吗？”卡斯帕也给自己倒了半杯酒，抿上一口。
“真打起来也就那么几天，只是要准备的东西可太多了。”麦古喝着酒回想以前的场景，“我们都习惯了，就是苦了打仗的兵，把我们保护得很好，自己却得流血流汗。”
“那都是我们的孩子啊。”
……
特伦斯留在旅店，另外四个人去了佣兵工会。
这里的佣兵还算多，本地的、外来的都有，基本都是不想加入军队但又想在战场上一展身手的。
刚到布迪朗的时候他们来过几次，但也不想做任务，就没事儿听人胡天侃地，后来泡在演武场，来得更少了。
今天佣兵工会的气氛有点紧张，连往常总是边喝酒边唱歌的几位都一脸沉重地光干酒不说话。
大概也知道了要打仗的消息。
“呀，你们来了！”
接待员莫莫娅小姐一看见几人就欢快地跑过来，没想到这么巧，她正愁着没办法联系上他们，结果人自己就来了。
“怎么了吗？”
莫莫娅双手合十深深鞠躬，高声说道：“拜托，请接受城主的委托吧！”
大厅中的所有人都看过来。
“呃，不着急，你先起来，咱们坐着慢慢说清楚。”梅丽把她扶起来，几个人进了一个小隔间说话。
“是这样的，”莫莫娅反应过来，也有点不好意思了，刚才的确是激动过了头。
“不是要打仗吗，城主大人发布了招募佣兵部队的委托。但今年是由从王都来的大人物管这个，要求比较高……”
“什么要求？”卡斯帕翘着个二郎腿喝茶，心里已经拒绝了。
王都来的，大人物，要求，还比较高，一句话没一个好词，听就知道是个麻烦差事，少不了得受气，谁爱去谁去，他们肯定不约。
“至少初级四星，三十五岁以下，四肢健全……”
“停停停，我是问那个大、人、物有什么要求。”卡斯帕一脸黑线地打断开始念书的莫莫娅。
“其实……”她吞吞吐吐的，有点心虚地低下头。
“好的，谢谢，回见。”
一看她这个样子，卡斯帕就知道不会是什么好事，起身就要走。
“别！”莫莫娅一把跪下抓住他的外袍下摆，泪眼汪汪地哽咽道，“别走。”
“啧啧啧。”梅丽拉着尤薇津津有味地欣赏这一出苦情戏，还事不关己地点评道，“别的不好说，但卡斯帕这种一定是抛妻弃子的渣男。”
“喂！你在放什么屁呢，老子专情得很。”卡斯帕一脸嫌弃地扯出衣角，“别碰瓷啊，我可不吃这一套。”
莫莫娅讪讪松手坐回椅子上，也不绕弯子了。
“其实，是那位看了登记表，直接点了几个队，你们也……”
“必须参加，强制接受？”瑟笛微眯双眼，温和的声音却让莫莫娅打了个冷颤，“我记得佣兵工会崇尚的是自由，和公平。”
高山雪莲也是扎人的，不敢直视，莫莫娅只好求助地看向尤薇和梅丽。
“不是强制的，开战前都会发布这个任务，城里厉害的佣兵全会参加，不仅有城主发放的奖励，表现优秀的还有机会得到国王陛下的召见和奖赏。”
“如果有需要，我们非常愿意参与保卫城池的战斗。”尤薇正色道，“奖赏并不是我们接受委托的唯一标准。”
“没错。”梅丽欣然点头。
见几人依旧不为所动，莫莫娅咬咬牙，还是决定透露点“内部消息”。
“这次来的，其实是在南部战区一战成名的那位天才魔法师！”她目露憧憬，“如果接受这次委托，不但可以近距离接触，还能得到亲口指点教导，那是多少人都梦寐以求的机会啊。”
“哇哦——难道是那位！”卡斯帕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没错没错，是不是很心动！”莫莫娅激动点头，兴奋之情快要溢出来，“可惜我不是佣兵，连那位的面都见不到，好气啊！”
卡斯帕立即垮下脸，发射欠揍三连。
“对不起没听过关我屁事。”
莫莫娅石化裂开了。
“如果我们不去，你会有什么惩罚吗？”
她的表情看起来实在太凄凉，尤薇有点不忍心了。
“倒也没有什么惩罚。”莫莫娅抹一把辛酸泪，“我只是真心不希望你们错过这个宝贵的机会。”
“布迪朗也是个很好的城市，我想尽自己的一份力去保护她。你们很厉害，但如果能由那位指导调配，肯定能发挥出更大的能量。”
-
“她是这么说的。”
回到旅店，他们跟特伦斯重复了经过，“没答应也没拒绝，先问问你的意见。”
特伦斯摸摸脑袋：“我是兽人也没关系吗？”
“对，要的是一整队。”卡斯帕躺倒在沙发上，长出了一口气，“唉——怎么办呢，决定吧，我听你们的。”
“我想去！”梅丽先投一票赞同，“反正都是打，正好试试跟军队一起战斗的感觉。”
“我也想去…”特伦斯默默举手，“想见识一下正规军的训练，而且听说他们的装备都是特制的，如果能穿到的话，我就没遗憾了。”
“莫莫娅小姐说得也有道理，而且这个情况确实也没办法去米特弗了……瑟笛呢，觉得怎么样？”
雪精灵挑眉，看向有点苦恼的少女，笑道：“只要你不甩开我们单独行动，我都可以。”
“哪有甩开你们……”尤薇小声嘟囔，见瑟笛又要说话，她连忙跑到门边，“好啦，那我们就接这个委托，我去告诉莫莫娅小姐一声，不用等我！”
说完，关上门一溜烟地跑走了。
几人都忍不住笑起来。
“欸，瑟笛。”卡斯帕神神秘秘地使眼色，语气说不出的微妙：“等打完了，尤薇也找到想要的东西了，你和她……打算做点什么啊？”
“什么做什么。”瑟笛像是看不懂他的暗示，自顾自玩儿着手上不断变幻形状的冰块。
“你就装吧，表面上不说，心里指不定多积极，我早就看透你的本质了。唉，就是可怜尤薇，还是个孩子呢，虽然爸爸我很开明，但是要把女儿交给你这样的毛头小子，我还是不放心呐。”
瑟笛还没说话，梅丽就一个枕头砸到了他的脸上。
“什么时候成你女儿了，我这个当妈的可不同意！”
卡斯帕“腾”地坐起来：“你这妈不也是自封的吗，怎么好意思说我？”
“那我也比你先，有本事你就去问问尤薇，看她是愿意叫你爸还是叫我妈！”
“尤薇不在，问瑟笛！”卡斯帕硬着头皮争高低，“瑟笛说，你愿意叫爸还是叫妈！”
两个人一起看过来，瑟笛手里捏着冰块，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们，调侃道：“两位之后打算做点什么？”
“什么做什么！我就知道你揣着明白装糊涂，明明懂了装不懂，心眼忒…”
话音戛然而止，他突然也懂了。
“说啊，你继续说啊。人家瑟笛能跟你一般见识？女儿是我的，除了亲妈，没人能撼动我的地位，没、有、人!”
轻松胜利的梅丽哼着小调回了自己房间，留下三个男人大眼瞪小眼。
“我回去喂安德鲁了。”
特伦斯退出群聊，瑟笛也想跟着走，被卡斯帕一把抱住大腿。
“松开。”
“不要。”
与碰瓷的金发小子僵持了半晌，瑟笛无奈道：“想说什么。”
卡斯帕总算松开了手站起来，调整五官做出严肃的表情。
他说：“别在尤薇不懂的时候，做伤害她的事。”
“不会。”是不假思索的回答。
房间走空，只剩下卡斯帕一个人。他摊回床上，抱着枕头弯起嘴角。
这就是慈父吧，他想。
回了房间，瑟笛靠在门上，垂眼看着手里的冰块。是个小人的形状，隐隐有尤薇的样子。
合上掌心，溃散的冰块变成晶莹的亮屑，在穿透窗户的光束中融进尘埃，恍然间，他记起一些零乱的场景。
彼时才被接到圣艾维达纳，密不透光的深林与雪山没有一处相同。
他偶尔会躲在被子里看父母给的云石。
那是戈雅雪山独有的东西，晶莹透亮，里面有彩云似的烟雾，在黑暗里能射出七色的微光。
是他刚远离家乡亲人的那段时间里，森林中唯一的光。
后来，那个人把云石彻底粉碎了，飘散的石屑也是亮晶晶的。
“你不需要无用的情感，那只会让人变得懦弱。”
之后发生的事情想不起来了，只知道，那些日子没有光，他也放弃了追求光。
可是现在的情感，身边的一切，他都不想舍弃。
他抚上胸膛靠近心房的位置，那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正随着心脏的跳动散发着融融的暖意。
尤薇不懂，难道他自己…就懂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