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渐渐转凉,叶子变黄飘零仿佛发生在一夜之间。
来到军营已经半个月,在这儿的生活已经十分自如。梅丽和特伦斯因为表现优秀,被萨克大将军带在身边,早出晚归,后来还参与了城外巡营的任务,好几天没回来了。
尤薇三人倒是轻松,每天跟霍斯对练完就自己琢磨不足,根据他的意见进行锻炼。
虽然霍斯每次都能精准打击,指出他们的缺点,还会推荐些有用的方法,看上去还算尽心尽力,但也无法让卡斯帕停止对他的吐槽。
“老是在天上走就能显得很牛逼吗?”
“这人到底有多少觉睡不完?”
当卡斯帕第无数次找不到躲在某个地方睡觉的霍斯时,他终于爆发了。
“多大年纪了还要玩捉迷藏你幼不幼稚啊!”
霍斯斜斜倚在墙边,无辜道:“瑟笛都能找到我了,你自己不争气怪谁。”
卡斯帕气得跳脚,当场就坐下开始冥想。
捉迷藏是每天固定的第一项任务,得找到霍斯才能开始当天的训练。尤薇不用参加,也不能透露答案,由瑟笛和卡斯帕轮流找。
然后就变成尤薇和霍斯一起藏,再然后就只剩下卡斯帕一个人当鬼了。
前面几次是霍斯看时间不早了自己出来的,后面等卡斯帕找到点感觉、能摸过去的时候,每次看见他都是在呼呼大睡。
对练的时候,霍斯就没下过地,卡斯帕累得气喘吁吁都碰不到他的衣角,以致于对他能御空行动这件事抱有深切怨念。
以上种种激发了卡斯帕无与伦比的胜负欲和自尊心,废寝忘食地练习和冥想,现在不管是魔力、精神力还是黑眼圈,都有了长足进步。
当他终于在某次对练中烧到了霍斯的一片衣角后,直接心满意足地晕倒在地,昏睡过去,鼾声如雷。
“他没事吧?”
瑟笛微皱眉,这些天卡斯帕有多拼命他看在眼里,虽然很烦他总是突然半夜冲进自己的房间问问题,但勉强能体谅他压力大有负担。
谁会跟个傻子计较呢。
“没问题,睡两天就好了。”霍斯弹开衣服上的小火星,摇头道,“年轻人不知道要珍惜身体,非得熬夜找刺激,老了以后就知道睡眠有多重要了。”
“你多少岁?”尤薇歪着脑袋问,都相处了这么久,只知道他的名字,担任法师团团长,其余竟然一概不知。
“十八?十九?二十?”他连着报了几个数,“啧,不记得了,反正又不重要。”
话音一转,他看向瑟笛:“你多少岁了?我记得精灵计算年龄的方式跟人类的不一样吧。”
“只是成年期很长而已,”瑟笛眼角余光往尤薇的方向飘,慢吞吞报出个数字,“大概…一百一十九。”
“那岂不还是个幼崽?族人竟然允许你出来?别不是离家出走的吧!”
霍斯语气夸张,左顾右盼的样子像是在担心下一刻就有雪精灵跳出来,要捉回不听话的熊孩子。
被这表演惊到了,尤薇眼睛睁得溜圆:“是这样吗?我都不知道。”
她握住瑟笛的一只手,纠结道:“那回去会不会好一点?但如果不想回去的话,我也会保护你的……”
“嗯。”克制住胸口处的激荡,瑟笛的手指流连在幽绿的发间,“不想回去,那就拜托尤薇保护我了。”
“真的吗!”
“我从不骗你。”
少女双眸一亮,甜蜜的辉光倾泻而出,把眼中人紧密地包裹住,简直快让人溺毙其中。
霍斯突然有一种奇怪的感受,好像这一刻,他真的变成了风,没人能察觉他的存在。再怎么不懂这些复杂的情感,他心里也有微妙的多余感。
算了,还是走吧。
去法师团晃一圈,今天再换个地方睡觉,免得又被萨克吵吵嚷嚷得没个清净。
-
兽人的骚扰没停过。
角鸱和蛇轮流夜袭,虽然还没突破外围的防线,但整夜整夜的闹,还是让士兵们苦不堪言。
它们的能力比以前的强了很多,角鸱能飞到更高的地方发动攻击,蛇则更擅长隐匿了,总能藏在暗处突然弹射而出,用自杀式的方法消耗他们的战斗力,但依旧源源不绝。
这段时间已经有很多士兵中了蛇毒,负责治疗和医护的地方都要忙不过来了。
因此,萨克将军安排了队伍清理草丛,梅丽和特伦斯也在其中。
一天就遇到了十多个蛇窝,搅成一团的软骨花条每次都能让特伦斯头皮发麻。
其实不止他一个人这样,大部分人在第一眼看到的时候都会下意识起一身鸡皮疙瘩退两步。
但“蛇之勇者”的梅丽完全不会。
没错,由于她在剿蛇行动中的英勇表现,大家自发地为她起了这么一个称号,以表示发自内心的崇敬。
又利落地斩断四窜的几条尖头花蛇,再击碎一窝白蛋,梅丽潇洒地甩掉刀上沾着的血,其余人立刻投以尊敬的目光,热烈鼓掌。
勤勤恳恳地割草,特伦斯默默远离死不瞑目、碎成几段的蛇尸。
“喂。”
突然搭上肩膀的手让他吓得一抖。
“怎么怕成这样。”
坏心眼地发出几声“嘶嘶”,梅丽还用手模仿游走的动作,成功把特伦斯搞自闭了。
“不至于不至于,哈哈哈!”她一边安慰又一边忍不住笑出声。
特伦斯怨念地回头瞪她一眼,正好看到一条蛇从树上倒吊着腾身,直冲梅丽而来。
“小心!”
为了方便割草,他只带了一把镰刀和小剑,下意识伸出左手却没有盾牌。
眼看那蛇张开嘴就要喷射毒液,他直接上前一步挡住梅丽,左手一把握住细条,狠厉一捏,那东西便碎了骨肉,软趴趴地松了尾巴尖。
“没事吧?”
见特伦斯握着蛇尸不动,梅丽迟疑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指缝和掌心间濡湿滑腻的血肉,摊在虎口处的尖细蛇头,还有因为大张着嘴而落出的分叉红信,无一不在刺激着特伦斯的神经。
手无力地张开,那尸体“啪”地一声落在脚边,他难以抑制地浑身剧烈颤抖,脸色发白,瞳孔紧缩却无神,一股冷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头皮像是要从头骨上跳出去。
后退两步,他完全不敢看自己的手,僵硬着脖子转过头看向梅丽,声音从嗓子眼里艰难地挤出来。
“没、没事…”
这下轮到梅丽慌了,她一脚踢开蛇尸,扯了把草就往特伦斯手上擦。
“别哭别哭,咱们不看这玩意儿!”
“我没哭。”特伦斯下意识想辩解,但沙哑的嗓音和模糊的视线十分没有说服力。
“没哭没哭,是我眼睛花了。”
从前不管受多严重的伤,特伦斯都没掉掉过一滴眼泪,现在却像洪水冲破坎,一发不可收拾。
有人看了过来,梅丽挪了个地方挡住视线,高声说道:“今天差不多了,回去吧!”
收队回营,特伦斯洗手差点没蹭掉一层皮,还专门用了香气很浓的花露,不仅自己一个劲地打喷嚏,熏得梅丽也是头晕脑胀。
情绪稳定了很多,他才不好意思起来,垂着眉眼跟梅丽解释。
“我不是怕蛇,就、就是小时候被丢进过蛇窝,所以有阴影……”
垂头耷耳的小猫总能激起人的一腔爱怜…就算它是只肱二头肌比脸还大的猫。
至少对梅丽来说是这样的。
她赶忙送上一个爱的抱抱,语气格外温柔。
“谁欺负过你,姐帮你出气,到时候爆炒还是清蒸随你挑。”
特伦斯悄悄红了耳朵,轻轻点头。
“嗯。”
-
切曼河的枯水季到了,虽然因为地势原因仍然流速快,但水量有明显下降。
兽族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备战的气氛愈发紧张了。
营地周围的杂草都清理干净,各处的法阵都修补完善,练兵的强度日益增长,城内外全天都有穿盔戴甲的士兵巡视。各家门窗紧闭,城民都转移到了一处避难所,熟练地分头帮着军队做后勤。
库耶小队再次重聚,参与实战演兵。他们不仅要学习军队的作战方式,更要作为一个成熟的佣兵小队,在必要的时候为战局打开缺口。
很累,但很充实。
就在短短一个多月,他们颇有些脱胎换骨的意味。队伍的配合默契比之前半年增长得还要多得多,如今仅凭一个眼神,便能领会彼此的想法。
成绩得到认可,他们终于能够像正规部队一起驻扎城外出任务了。
依旧是巡查任务,地点是在城外切曼河上游。
梅丽和特伦斯算有点经验,带着三人看完地形就和其他队伍交接,选好位置扎点。
这里视线还算开阔,能看清河对面的动静。有几个小坡,可以掩藏身型。
在城外营地的感觉又跟在城内不一样,会更有紧迫和危机感。遇上了几次角鸱突袭,也会在夜里冷不丁踩到条滑溜的东西,时不时还能听到河流声中混杂的兽吼。
巡查时没遇上过什么情况,但没有人会放松警惕。
当切曼河水位下降了快一半的时候,他们终于蹲到了米特弗的兽人。
夜幕掩盖,寒星闪烁。
五条半人半蛇的生物俯身游过丰茂的草地,蛇信探出,确认感知中没有敌人后,突兀在河边竖起。
土黄色的光芒在手中亮起,河面看不出什么异样。
库耶五人静静匍匐在小坡后,尤薇的精神力将几人覆盖,气息与草木无异。
没贸然行动,等蛇兽人悄无声息离开后,他们立刻到河边查看。河水浑浊,没办法直接用肉眼看清,精神力扫过也并没发现任何痕迹。
做好标记,他们很快将消息上报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