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之初,只有海洋,生命在其中、其中…”
“诞生。”
尤薇念得磕磕绊绊,她还不太熟悉有些字词,瑟笛没有表现出不耐烦,只在她不会念的时候轻声补充。
第一幅图全是深深浅浅的蓝色,还有一些看不出形状的黑影。
“直到一株树苗从浅水处长出,它抵、抵挡住海水,世界上才有了第一片陆地。”
画上,鲜亮的小块绿色和沉郁的大片蓝色对比明显。
“海水想要、想要……”尤薇挠挠头。
“吞噬。”
“还是你来念吧,后面的我有好多不认识。”自己都听不下去了,她干脆把书推给瑟笛,专心当个听故事的小孩。
美貌的讲述者接过书,缓缓开口,声如碎冰相击,声调略微起伏,每个字念得很清楚,语速也能让尤薇跟得上。
“海水想要吞噬陆地,可是树苗抵御住了海潮的席卷,越长越大,陆地也逐渐扩张。”
滔天的白浪占据了大半页纸,小树和陆地在它对比之下,成了微不可见的两个小点。
“在树的庇佑下,陆地上出现了各种动物,还有人类。”
树苗变成了参天的大树,画上出现大片的黄色,奇形怪状的人和动物围着树跪拜。
“人类渴求更多的土地,便向大树祈求,于是,大树折断自己的根,让它们在各处发芽,陆地再一次扩大。”
更多的绿色出现了,蓝色挤在一个小角落。
“受到威胁的海洋孕育出强大的海兽与大树对抗。”
狰狞的黑色涌上陆地,将一切都破坏成零落的碎片。
“在陆地生灵的迫切的祈愿中,大树释放出所有力量与黑影对抗,终于将它们击退。”
尤薇听得很入神,瑟笛却不再念了。
“大树和海洋怎么样了?还有人类呢?”
“后面没有了。”
“欸,这么短啊,不知道有没有下本。”意犹未尽地趴到桌子上,她看向旁边的精灵:“为什么大树要对抗海兽呢?断根一定很痛的。”
女孩散落的头发有两根从脸颊垂下,瑟笛手指忍不住动了动。
“因为那是它生存的土地吧,就算是为了自己,也需要保护陆地。”
尤薇若有所思地点头。
“但是…卡尔的书上说,是神创造了世界和万物生灵,为什么这里没有提到神呢?”
神的传说无处不在,就连这片大陆的名字——“亚美戈”,在古语中也是“神眷之地”的意思。
从远古流传至今,有很多记载都已经残缺消失了。或许真的有先祖见过神,但现世,谁也说不清是否存在神、存在哪些神。
有人信仰神,将传说编撰成书,召集信徒组建宗教;也有人对神学嗤之以鼻,追根溯源以求揭露真实。
因此,关于世界起源是众说纷纭,教导孩子的时候不是以父母的意愿为标准,就是看小孩儿喜欢哪种故事风格。没有信仰的人在表达情绪时,偶尔也会毫无顾忌地加上一句“光明神在上”。
这本绘本,大概是某个小教派用来宣扬教义的儿童读物吧。
“创造了世界,也不意味着永远关注,并不冲突不是吗?”
瑟笛随口回答,见尤薇翻完了书放在一旁,就把它放回原位准备离开,“我等会儿还有事,先走了。”
女孩儿向他挥手:“今天很开心,谢谢你啦,再见。”
他点点头,刚要转身,又突然停下来。像是被某种奇异的力量操控,脑中有短暂的空白,话语脱口而出:“你住哪儿?”
“什么?”尤薇歪头,怀疑自己听错了。
眉头狠狠一跳,他回过神来,心中惊疑不定,但面上掩饰得波澜不惊。
“我的意思是,注意安全、早点回家,再见。”
看着精灵快步离开的背影,尤薇突然有点意兴阑珊,也不想继续看书了,下了楼与菲娜几人会合。
在贝尼奥逛了一整天,还在美食街吃了远东特色烤肉,大家都非常满足,回旅店稍微说了会儿话就上床休息了。
第二天大家都起得晚,没在外面玩儿很久,为夜里的花车表演养精蓄锐。
刚吃了晚饭,卡尔就闹着要去看花车,巴特奶奶不太想在人堆里挤来挤去,打算留在旅店等车经过,菲娜便一人带着俩孩子出门了。
现在时间还早,人也不是很多,她们便买了零嘴,在广场的环形阶梯上找了个比较高的位置坐着。这里是花车表演的起点,先占好位置,既不会被人群推挤,还能看清楚全程,视野非常清晰。
人群渐渐密集起来,花车和演员们也准备就绪,穿着盔甲和制服的巡逻队开始值守,维持秩序。
路过的瑟笛一眼就看见了坐在高处的尤薇,她手上拿着糖果袋子,在跟旁边的小男孩儿和女人说话。
或许是他盯了太久被觉察,女孩儿转头看过来,向他笑着招手。瑟笛抿唇,细微地点一下头,就继续带队巡查了。
“姐姐在跟谁打招呼吗?”卡尔朝那边望过去,只看到了人堆和一支路过的巡查队。
尤薇收回手,答道:“对,是昨天认识的朋友。啊,表演开始了!”
本来还想追问的卡尔,闻言立刻就被转移了注意力。
一旁传来菲娜的轻笑:“卡尔果然还是小孩子呢。”
尤薇深以为然。
两层楼高的花车被布置成森林、天空、海洋三个主题,各自都有特色的精巧装饰,草木野兽、白云彩虹、珊瑚游鱼,一个主题连着三架不同的车,歌者、舞者、乐师表演的同时还与观众互动。
明亮的街灯、花车上绘制的光阵、闪亮的涂层和服饰,让一切细节在黑夜里也纤毫毕现。
星河璀璨,月弯如钩,人们的交谈欢笑与歌声乐声混杂在一起,今夜,仍是盛景繁华的飞星城。
花车巡游表演正气氛火热,城主府中也是水深火热。
“出动的军队已经挡住了大部分魔兽,但还是有几只逃出了防线。”身着甲胄的士兵跪伏在地,微颤的手臂,透露出惶恐和压抑。
城主疲惫地靠在椅子上,捏着眉心问道:“伤亡情况呢?”
“十一人死亡,二十八人重伤,基本所有人都有轻伤…”
“怎么死伤这么多!”城主一拍桌子站起来,怒气不加掩饰。
房间里所有侍从都伏身跪下。
士兵掩饰不住的颤抖起来。他刚从战场上下来,还记得那生死一瞬的感觉。
魔兽的能力不知为何增强了不少,不仅如此,以往一旦受伤,它们就会退走,最近竟然变得悍不畏死,即便断腿瞎眼也要踩着前面的尸体往前冲。
要不是队友支援及时,他估计已经被一只内脏都快漏光的魔兽一爪子带走了。
“联系佣兵工会吧,让他们发任务、多注意魔兽动向。城内和周边的警戒再加强一个等级,不要出乱子!”
“是!”
……
花车已经走了好远,卡尔还在回味。
“刚才那个穿着鱼尾的姐姐唱歌好好听哦!不过海里还有长鱼尾的人吗?”
尤薇也好奇了,一大一小都看向菲娜。
菲娜想了想,说:“听说是有一种叫做人鱼的生物,不但长得漂亮,歌声也极为动听,它们的眼泪还会变成珍珠呢。”
“哇哦!”卡尔眼睛亮了,“好想亲眼见见啊!”
尤薇也在努力想象:“这么美好的生物,就算眼泪能变成珍珠,也没有人会舍得让它们哭泣吧。”
“尤薇和卡尔都是善良的孩子,”菲娜揉揉两个孩子的头,“但是总有贪婪的人想要用人鱼牟利,将它们关起来,强迫它们流泪。”
两小孩儿沉默了。
“那它们怎么才能不被抓到?躲在海里吗?”卡尔问。
“躲是没有用的,总是躲躲藏藏的生活也不会开心不是吗?
所以人鱼将自己的美貌和歌声化为自卫的武器,心术不正的人听到它们的歌声会失去神智,看到它们的容貌便会迷失在自己的恐惧中,然后永远沉眠在大海里。”
“越是美丽,越需要与之匹配的强大才能守护啊。”
孩子们似懂非懂地点头。
盛典最后一天,四人大清早买完东西,便坐上兽车回家了。
路上,尤薇总觉得自己忘了点儿什么,直到余光偶然扫到树上的藤蔓时,才一拍巴掌:“哎呀,忘记跟瑟笛告别了!”
“瑟笛是谁?”卡尔非常敏感地捕捉到了陌生的名字,菲娜和老太太也看向她。
尤薇解释:“上次跟你说过的啊,在图书馆认识的朋友,是一个长得非常漂亮的精灵哦!”
没有纠结什么时候尤薇跟自己说过,卡尔闭着眼睛晃着脑袋:“比姐姐还漂亮吗?想象不出来欸。”
老太太欣慰地说:“交到新朋友了呀,如果有机会,请小姑娘到家里做客怎么样?”
“能不能请来不知道,”尤薇歪着脑袋:“不过瑟笛是男孩子来着。”
菲娜笑开了:“用‘漂亮’来形容男孩子,可是很容易惹人不开心的哦。看来尤薇要学的还有很多呢。”
“这样啊。”她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下次一定注意!”
卡尔一下车就拿着小包袱撒腿开跑。
“看给孩子憋的,还是住乡下自在啊。”老太太已经在这里生活了几十年,这里的山山水水,到处都有回忆。
村里的大家基本都去看了盛典,一路过去都能听见大家热烈的议论。
“飞星城真是越来越好了,每年的盛典都有新看头。”
“你看到来采购的兽人了吗?出城的时候拉了有足足二十车货,恨不得把整座城搬走。”
“不过今年巡逻的好像多了很多啊,还有很多穿制服的学生来着。我住城门口旁边的旅店,半夜都有士兵进进出出,别不是出什么问题了吧。”
“哪轮得到你关心,天塌了都轮不到我们来顶。”
……
“已经离开了吗?”瑟笛在广场附近一天轮值下来,都没有见到绿发的女孩儿,心里莫名有些空。
“队长,怎么今天巡逻队这么少?”休息间隙,有人发问。
确实如此。
之前都是安排士兵学生巡逻队伍交替,学生每天巡逻两次就够,但今天五次排班都是学生队伍。
士兵被抽调到哪里去了?
瑟笛笑容温和,把问题轻轻揭过:“最后一天,很多人都出城了,巡逻会轻松很多。工作就剩今天晚上了,可不能松懈啊。大家有信心争取获得城主表彰吗?”
“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