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湛不确定地喊了声：“小离？”

这两个字如同打开了什么闸门，怀里的人抬起头，眼泪汹涌而出，他用初见时的那种眼神凝视闻湛。乞求一般开口：“你再叫叫我。”

闻湛被他的眼泪刺得心脏一痛，胸口涌起一股无名火，收紧了抱着荣离的手臂，伸手把他的头按在了自己肩膀。

他抬眼看了看陈威，陈威懂事地点了点头，拉住唐嫣然走开了。

唐嫣然怀着老母亲的心情一步三回头，完了，猪要被拱了，还是自己送上门的。

闻湛微微弯腰把人抱了起来，手中重量下沉，他笑了一声，“小混-蛋，长这么大了。”

进了房里，闻湛想把人放下来，那两只胳膊却死死地扒着他的脖子。

闻湛索性不管他，坐在了沙发上，让荣离坐在他大腿上。

“回来了为什么不告诉我？”闻湛问。

荣离听到这话噌地一下立起来，脸上写满了愤怒，但因着酒意和湿润的眼睛，看上去就像是在闹小脾气。

“他们骗你！我才是，我才是小离......”荣离说着声音又哽咽了起来。

闻湛轻拍着他的背，把又哭起来的人抱在怀里哄，“不哭，你是，只有你。”

等人平复下来，他眼神沉了沉，荣离的话前言不搭后语，但他却大概听懂了，一只手揽着荣离，一只手拿出手机拨通了电话。

那头柴烟很快接通了电话，“喂？”

闻湛问她：“今天白天荣离跟你说了什么？”

白天柴烟给她打过电话，只说荣离晚上有急事想见他，别的也没多说。

柴烟也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只以为是荣离和闻湛的私事，所以没多说，这会儿听到闻湛的问题她才把白天的场景描述了一遍。

闻湛听完脸色越发冷了，“你让陈威去查查那个账户的持有人，查那个冯离到底是谁。”

这些年转账的事都是交给陈威去办的，每个月那点钱对闻湛来说不过是一顿饭钱，是当初跟荣离舅舅舅妈说好的用来资助荣离的，当时他们还有个孩子，只比荣离小一岁，因为怕他们把钱都花在弟弟身上，每个月还特意多了那孩子的一份。

闻湛对荣离家庭的了解仅限于知道他是个孤儿，跟舅舅舅妈生活，别的荣离自己从来不说，也没别人跟他讲过。

他有种后知后觉的后悔，他早该想到的，当初那个瘦弱得不成样子的小孩，肯定不仅仅是因为贫穷而已。

自己不在的这些年他又吃了多少的苦呢，为了活下去，遭遇了什么换来那一身的伤痕呢。

而反观自己，却把带着抛下所有，义无反顾回来找自己的孩子与那些恶心人的东西相提并论。不论对荣离还是对他都是一种侮辱。

荣离哭着哭着就累了，闻湛守着他，直到他沉沉睡去。

闻湛拿手指轻轻蹭掉荣离眼下的湿润，笑了声，他记得以前有一次荣离偷喝了副导演的酒，抱着瓶子谁也不让拿走，喝到后面也是哭个不停，谁哄都没用。

“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啊。”他轻声说。

荣离这一晚上睡得格外踏实，久违的熟悉的气息包裹着他，像是那个人的怀抱。

他睁开眼，看着周围的环境一脸的茫然。

闻湛过来的时候就看见他呆坐在床上头发乱七八糟翘着的样子。

“起来了？下来吃饭。”闻湛走到床前。

荣离偏着头看他，他有个毛病，刚醒来的时候头脑总是不清醒，做的事情经常不受大脑控制。

他拉起被子盖过头顶，又拉了下来，像是在确认眼前的人是真是假。

闻湛看得好笑，曲起手指翘了翘他的额头。

“闻总？”荣离喊了声。

闻湛挑眉，“只叫一晚上就变回来了？”

荣离反应了几秒，红了脸，张了张嘴还是没能叫出来。

闻湛也不为难他，“叫闻叔。”说完自己在心里叹了口气。

“闻叔。”

“收拾好下来，其他事一会儿再说。”闻湛说完就走了。

荣离很快爬起来，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好自己，下了楼。

同样的场景同样的经历，餐桌上同样只有他们两个人，荣离却能明显感觉到闻湛对他的态度变了，变得更温柔了，他离这个人好像又近了一点。

“改了名字？”闻湛问。

荣离回答：“跟干爹姓。”他以前姓冯，叫冯离，到北美后登记信息，荣世昌对他说：“今后你就断了别的念想，好好跟着我，从今天开始你就姓荣了。”

闻湛皱了皱眉，这个干爹又是什么东西。

“您别给那家人汇钱了。”荣离不知道闻湛在想什么，还以为他皱眉是因为生气自己不早一点告诉他真相，语气都有些小心翼翼。

闻湛手指习惯性地敲了敲桌面，“从多久开始的？”

荣离又忍不住握紧了手，难掩愤怒道：“我从来不知道。”

闻湛眉头皱的更紧了，“他们一分钱都没给你过？”

荣离摇了摇头，“我记不清了，但他们从没告诉过我这件事，十二岁那年，我就没在那个家了。”像是怕闻湛继续问，荣离有些生硬地换了个话题，“柴姐说，您经常给他打电话？”

闻湛看出他不想继续刚刚的话题，也没勉强，“没有经常，一个月一次。”那一年过后他跟那边的联系实在是不多，打电话也只是例行问问功课和生活，说不了两句话。

即使是这样他也觉得‘冯离’越长大好像越是变了，让他难以产生亲近的感觉，他甚至还为此自责过，现在看来怪不得，人都已经换了。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没能察觉到不对，这样将错就错过了这么多年，让荣离受了委屈。

“对不起。”闻湛声音有些沙哑。

荣离触电一样抬起头，“不，不是您的错。”他抱着杯子的手紧了紧，“我已经够幸运了。”

闻湛心头又酸又软，跟他说：“今后你就住这里。下午我让陈威把你东西拿过来。”

荣离睁大眼睛，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喜砸晕了头。

闻湛故意逗他，“不愿意？”

“愿意！”荣离忙道。他嘴角忍不住翘起来，片刻后微微下沉，“那家人，留着我自己处理吧。”

闻湛沉默片刻，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