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后,姜狄将训练计划和食谱通过微信发给傅星樊。

哥哥大人仔细过目之后把东西直接打印了出来。

一部分贴在家里各个角落,方便当时人随时随地查阅。

剩下的家庭成员人手一份,以便积极配合,时刻提醒。

有了大家的支持,梅瑰训练起来也分外卖劲,分外投入。

见到好友如此上进,黎初也忍不住来帮忙。

在学校活动完,她还会和梅瑰一起前往俱乐部。

偶尔当当陪练。

偶尔坐镇幕后干些后勤的活儿。

就这样,二人白天上课,晚上及周末进行训练。

时间排得满满当当,日子过得充实而简单。

家、学校、俱乐部,三点一线,忙忙碌碌,紧紧凑凑,一晃几个月过去了。

期间,梅瑰不仅长高了三公分,在大神的亲自指导下,她的短板也有了长足的进步。

寒假来临,姜狄告诉她,下学期开始允许她参加比赛。

听到这个消息,梅瑰第一反应是打电话告诉哥哥。

第二反应是找个地方请黎初吃大餐,好好庆祝一番,顺带感谢她这段时间的陪伴与照顾。

哥哥大人接到电话比她还兴奋,马不停蹄赶往俱乐部迎人。

然而黎初那家伙竟一声招呼不打,提前走掉了。

梅瑰很是郁闷,又是发信息又是连环call,黎初不理也不接。

没办法,兄妹二人只好杀去她家,却被管家告知,主人回老家了。

黎初的父母在加拿大做生意,她在几岁时便随双亲移居温哥华。

初二上学期,因为揍老师,不得已转了学。

所以她很讨厌那个地方,说打死也不会再回去。

结果……

“搞什么鬼!?”没找到人,梅瑰只能悻悻而归,“回家就回家,干嘛不说一句!”

她实在想不通,难道自己哪里得罪了她?

还是有什么急事,来不及告知?

本来开开心心的一天,由于这突如其来的糟心事儿,心情全毁了。

在回家的路上,她满脑子都是黎初。

姜狄说,那家伙有时情绪波动比较大。

之前训练时,她倒没什么大感觉。

不过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她的行为举止看起来有些怪怪的。

比如,前一天还好好的,过了一夜就戴起口罩装酷扮深沉。

不说话不理人,跟个哑巴似的。

连吃饭也不脱口罩,全程靠打字、眼神、手势交流。

再比如,体重忽轻忽重,脸型忽圆忽尖。

胖得毫无征兆,瘦得猝不及防,和吹气似的。

问就是吃多了、熬夜了、体质特殊。

Emmmmm……

反正就是各种神奇。

但当时两人关系如胶似漆,亲密无间。

她以为是大姨妈的缘故,也没怎么在意,一心扑在学习和训练上。

如今回想,梅瑰觉得细思极恐啊。

“呀!”似发现了什么,她猛地拍了一下脑门,尖叫出声,“那家伙该不会得了什么绝症吧?所以才不辞而别!”

不行,她得亲自去趟加拿大看看情况,反正有一个月假期,又不用冬训。

可不等开口,回到家的她却看到了一幅奇异的景象。

庭院里停了好几辆车,管家指挥着女佣忙前忙后,每辆车的后备箱里都塞满了东西。

发生什么事了?

搬家吗?

“宝贝儿,回来了。”正当梅瑰不明所以时,棠瑛恰好从屋里走了出来,见到乖女儿,她立即上前抱了抱她,“恭喜你下学期……”

祝福的话尚未说完,老母亲发现女儿皱着眉头,一脸不开心,便捧起她的脸,心疼地问道:“怎么了?快告诉妈妈?”

梅瑰没有说黎初的事,而是不解地着指着搬上搬下的佣人们:“……这是?”

“今年咱们去新西兰过年,爸爸已经到那儿了,他们正在准备。”棠瑛搂着女儿的肩膀,边安慰边解释。

爸爸!?

老父亲常年在外做生意,梅瑰跨进傅家大门这么久,还没见过一次真人。

虽然经常视频,但她对傅立承的感情远不如哥哥和妈妈。

论熟悉程度也赶不上日夜照顾她的管家和女佣们。

前段时间约好了元旦回来,可到了时间却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推迟了。

天知道上次她做了多长时间的心理建设,没想到最后白费功夫,说不失望,那都是假的。

打那以后,她便觉得,继续和老父亲保持这种云收养的关系也挺好的。

见了面难免紧张,隔着屏幕心理压力小很多。

嘴笨不会说话也能靠卖萌卖笑蒙混过关,真人出现在眼前,想打马虎眼就没那么简单了。

至于新西兰,自从傅星樊把那儿的极光和虎鲸吹得天花乱坠之后,她便惦记上了。

可见傅立承,又得重新做心理建设,再加上黎初的事,让她生出了一丝抵触之心。

要是能去加拿大就好了。

“哥哥也不想去。”停好车,傅星樊转着钥匙走到二人身边,身为宠妹狂魔,他自然一眼就看穿了妹妹的心思。

“……那?”梅瑰忽然觉得希望来了。

“不过呢……”傅星樊双手负于身后,俯身凑到梅瑰跟前,歪着脑袋,笑脸盈盈地盯着她的眼睛说道,“上次哥哥说的秘密就在那里哦。”

闻言,梅瑰双眼一亮,愁容渐消。

原来哥哥还记得啊,她可是等了好久好久好久呢。

啊啊啊,好想去!

只是答应了哥哥,去见好朋友的事就得暂时搁置了。

怎么办!?

一边是亲情,一边是友情,真让人纠结啊!

要不,先到新西兰,揭开秘密后再央求哥哥带她去加拿大?

好,就这么办!

思考片刻,梅瑰最终选择了前者。

别人见色忘友,她见兄忘友。

对不起黎初,你再等等我,她十分抱歉的在心里默默乞求对方的原谅。

说走就走,当天晚上,与丈夫久别重逢的女主人兴冲冲的托儿带口踏上了新春之旅。

时隔大半年,梅瑰再次见到了傅家的私人飞机——虎鲸。

上回碰面,是她收到育成通知书的第二天。

为了奖励妹妹,傅星樊专程带她去机场涂鸦。

因为他们乘飞机从陇川回来时,他曾对梅瑰许下过诺言——星星代表我,玫瑰代表你,上天入地,我们也要在一起。

所以他特地挑了个喜庆日子兑现承诺。

飞机尾翼离地十几米,车载升降平台稳如老狗,安全措施做得也相当到位。

但梅瑰在攀爬的过程中还是出现了双脚发软的情况。

周遭没有任何阻挡物,风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

吹乱了头发,吹迷了眼睛,吹得裙摆猎猎作响。

地面的人缩小了无数倍,像蚂蚁一样。

而身在高处的她仿佛也化作了尘世间一粒渺小的砂砾,一不小心就要被风吹跑了。

在这种情况下,别说画东西,她连笔都抓不稳。

进退两难之际,傅星樊及时挺身而出。

他站在她身后,一只手抱着她的腰,一只手握着她的手。

蘸油漆、画图案、涂颜色,一笔一划,从头至尾,一气呵成。

呼啸的风,斑斓的色彩,炎夏的阳光,盘旋的鸟儿,流动的云彩,密密麻麻的旅客,世间一切、天地万物尽在他们脚下。

哥哥温暖的胸膛,宛若城墙。

挺拔的脊背,宛若苍松。

温热的呼吸,宛若镇定剂。

柔软的话语,宛若救命稻草。

牢牢地包裹着她、支撑着她、引领着她,让她忘却恐惧与胆怯,让她在安心与雀跃中体验人生那难得一见的风景和美妙。

星辰闪耀,玫瑰花开。

哪怕是夜晚。

哪怕风吹雨打。

哪怕水淋日晒。

那刻在机翼之上,那象征着他们的星与花,亦清晰可见,一点也没有褪色。

“哥哥,你看——”梅瑰指着机翼,幸福感和满足感油然而生,“多漂亮呀。”

“那是,也不看出自谁之手。”傅星樊比妹妹还要嘚瑟,“想不想再试一次?”

“真的可以吗?”第一次太紧张,全靠哥哥的梅瑰下来之后相当后悔,她一直巴望着时光能够倒流,重来一次好挽回颜面。

“涂装想换就换,在虎鲸之前,哥哥还画过皮卡丘、哈士奇、鲨鱼、愤怒的小鸟、熊猫以及和小雪一起制作的各种联名产品。”傅星樊掰着手指头,如数家珍般列举着自己曾经的杰作。

“哈士奇,哈哈哈。”梅瑰擅自在脑内进行替换,萌萌的虎鲸头变成蠢蠢的二哈,那滑稽的画面可把她笑坏了。

“汪汪汪——”兄妹俩聊得兴起时,小白也来凑热闹,潜台词——画我画我。

“好好好,涂你涂你。”傅星樊揉揉狗子的脑袋,再摸摸妹妹的头发,“岛上建了机场,咱们就在那画吧,让小白当模特。”

“机头那部分由我负责,黑黑的鼻子,红红的舌头,还有两只兔耳朵。”梅瑰比出剪刀手贴在额头两边,摇头晃脑。

傅星樊一手撸狗,一手撸妹,笑成了一朵花:“好好好,全归你。”

“哦,对了,咱们要去什么岛?”冷静下来,梅瑰才想起问此行的目的地。

听到这个问题,傅星樊兴致骤减。

他撇撇嘴,翻了个白眼,和老爸相关的话题,他连提都懒得提。

“玫瑰岛。”见状,一旁默默围观的老母亲自然地接过话茬,并从包里掏出一份红色的信封,“是爸爸送给你的生……”

“咳——”棠瑛话还未说完,傅星樊突然咳嗽一声。

老母亲瞬间反应过来,话锋一转:“见、面、礼。”

一字一顿,嗓音温柔而舒缓。

能收到与自己同名的岛屿作为见面礼,梅瑰非常高兴。

可刚才老母亲和哥哥之间的眼神交流,似乎有点不对劲,感觉错过了什么重要剧情。

等等,岛屿也能买卖送人?

贫穷有时会限制人的想象力。

尽管做了快一年千金大小姐,什么米兰时装周、什么名媛聚会、什么拍卖会……

这些壕无人性的大场面,她已见怪不怪。

但老父亲第一次出手竟如此阔绰,真的太出乎她的意料了。

果然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他们做不到的。

梅瑰拆开信封一看,是份产权证明,全英文的。

入读育成后,英语授课外加傅星樊和黎初的帮助,她的英语成绩突飞猛进,尤其口语。

虽然手头这份证明上头有不少高级词汇,却不影响她理解。

一句话概括就是这座岛归她了,产权永久。

哇塞,这得多少钱啊?

激动、喜悦、快乐、美满……

各种各样的情绪齐齐袭上心头。

沸腾的鲜血直冲脑门,弄得她头皮发麻,大脑空白,耳朵嗡嗡作响。

于是,她捧着信封的手,情不自禁地抖了起来。

颤颤巍巍间,一张粉色的便签飘然而下。

小白眼睛特别尖,东西落地前,它机智地张开嘴,一口叼住,然后摇着尾巴往主人手里送。

梅瑰抽出对折的便签,小心翼翼地翻开。

上面写着几行中文。

白底黑墨,字迹匀净凝练,媚逸遒劲。

令人赏心悦目。

与傅星樊的笔迹颇为相似。

真不愧是父子。

内容如下:

每个人心中都住着一座孤岛

玫瑰的种子在海风与波涛的指引下,飘摇至此

落地、生根、发芽、开花

于独寂中生出希望,于希望中汲取幸福

爱意终将化作暖流,为你挡风遮雨

祝我亲爱的女儿梅瑰,十六岁生日快乐

爱你的爸爸和妈妈

吧嗒——吧嗒——

在心里默念完,梅瑰扁扁嘴,鼻头一酸,眼眶一湿。

睫毛眨眨,滚烫的眼泪如断线的珠子般,一滴一滴,不受控地往下坠。

孤岛、玫瑰、波涛、飘摇、孤独、希望、幸福、亲爱的、生日……

短短数句,字字戳心。

好比写尽了她的一生。

谁说文字冷冰冰,没有温度。

虽然没有正式见过面。

这段话却让梅瑰深深地感受到远在彼岸的“爸爸”对她的关心与疼爱。

长久以来笼罩在心头的那段挥之不去的关于“父亲”的阴影。

终于在那一刻,烟消云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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