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啊——救命啊——”
梅瑰被惊醒,猛地睁开眼睛。
“发生什么事了?”她万分紧张的四处张望。
太阳升起,雾气渐散。
视线清明,循声看去,她首先发现了小白。
毛茸茸的狗子正蹲在一棵树下吐着舌头,身上落满了梅花。
在看什么呢?
目光游移,树上居然有人!
啥情况?
难道是小白干的?
梅瑰赶紧跑过去,到了地方,她二话不说先把牵引绳给系上。
小白很乖,不叫不动,摇着尾巴任由主人摆布。
拴好绳,她的目光立即投向树上。
梅花树不高,那人背对着她,四肢抱树,像只考拉似的贴着树干悬在半空,瑟瑟发抖,感觉已经吓尿了。
“不好意思,如果我家小白吓到你了,我代它向你道歉。”梅瑰拉着狗子一起朝树的方向鞠了一躬,“对不起。”
“你怎么养狗的?居然不牵绳,要是咬到本少爷,你赔得起吗?”抱树之人扭过头,眼如铜铃,瞪着梅瑰破口大骂。
“大清早的,我以为林子里……”梅瑰本想解释,但在看清说话之人长相的那一刹,她忽然怔住了。
愣了几秒,她话锋突转:“我家小白从不乱咬人,除非有人主动招惹它。”
短暂对视,梅瑰由守转攻,低声下气的软萌小可爱秒变理直气壮的御姐女王姿态,同样清晰地映入了对方的眸中。
四目相接,那人的态度顿时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他甩甩头发,摆出一副自认帅气的表情问道:“新来的?叫什么名字?”
梅瑰不屑的冷哼一声:“既然你没事,那我走了。”
说完,便扭头离开。
“喂!本少爷让你走了吗?”勾搭不成,那人绷不住,再次变脸,以命令的语气说道,“快回来扶本少爷,本少爷可以考虑原谅你。”
梅瑰充耳不闻,牵着小白悠闲地绕着林子散步。
“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女人,你知道本少爷是谁吗?”那人彻底急了,对着梅瑰的背影骂骂咧咧,“再不滚回来,本少爷让爷爷炒你鱿鱼。”
梅瑰继续无视,不管身后的人嚷什么,她坚决不给任何眼神。
“混蛋,你给本少爷等着,本少爷一定让你好看。”
“……”
“救命啊——救命啊——”
“……”
“人呢?都死绝了吗?”
“……”
“快来个人救救本少爷呀……”
凄惨的叫声震天动地,直至梅瑰完全走出梅林,她的耳朵才彻底摆脱噪音的污染。
喊吧,最好喊破喉咙。
反正打死她也不会告诉管家和佣人,丫就在那自生自灭、原地爆炸吧。
因为那混蛋不是别人,而是毒死大白、害惨傅星樊的罪魁祸首之一——傅家老二傅立海的二公子傅玉垒。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梅林,和小白之间又发生了什么事。
既是冤家,碰到了自然得给他点颜色瞧瞧。
让她好看?
哼,有本事就放马过来。
“小白,干得漂亮。”出了一口恶气,梅瑰心情大好,走到半道,她单膝点地,蹲在狗子身边,又亲又抱又搂,险些把小可爱撸秃噜。
“什么干得漂亮?”
沉迷毛茸茸之际,一道熟悉的嗓音自头顶倾泻而下,温暖有力却不失宠溺。
梅瑰不用抬头也知道来人是谁,她双手成拳抵在两颊边,学着狗狗的样子卖起了萌:“哥哥,早上好。”
居高临下俯瞰而去,妹妹那双扑闪扑闪的狗狗眼,可爱得让傅星樊的心都要化了。
他的眼睛瞬间弯成了月牙状,嘴角也咧到了耳根,手不自觉地攀上她的脑袋,轻轻地揉来揉去:“我的小乖乖,早上好呀。”
小乖乖!!
少女心炸裂的称呼,让梅瑰心花怒放。
她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扑上去抱住傅星樊的双腿,鼻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蹭着他的膝盖:“汪——汪——汪——”
突如其来的亲昵,让傅星樊有些不适应。
他牵过她的手,揽过她的肩,枕过她的膝盖,抱过她的身子,刮过她的鼻子,捏过她的脸,甚至吻过她的……
不对,那是意外。
不算不算……
但这也……太犯规了吧!
他以为小白已经够萌了,没想到妹妹有过之而无不及。
隔着厚厚的冬装,傅星樊也能感受到那种独属于她的触感。
若有似无的肌肤摩挲犹如过电般,在他身体上擦出了一阵火花。
麻麻的、痒痒的、酸酸的、苏苏的、疼疼的……
奇妙的感觉让他心里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光摸脑袋已经无法满足他了。
他好想抱住她,将她狠狠地揉进怀里,然后……
“靠!难怪那么嚣张,原来是星樊的狗!”
兄妹俩COS主人与宠物的这一幕,正好被傅玉垒瞧了个正着。
傅星樊正徜徉在美好的幻想中,关键时刻,思绪惨遭打断,他不爽到极点,直接开怼:“我只听到你这只狗在狂吠。”
“你是不是病久了,脑子瓦特了。”憋了一肚子火的傅玉垒气势汹汹地杀到二人跟前,先指指自己的太阳穴,再指指梅瑰,“连自家的狗都不认识了。”
“小白!”傅星樊懒得啰嗦,下令放神兽。
听到主人召唤,小白一记爆冲扑向目标人物。
吃了一次亏,傅玉垒学乖了,他一个后跳,躲过攻击:“这只畜牲,你也不想要了是吧。”
傅星樊额头青筋暴突,指着傅玉垒咬牙切齿道:“敢动小白,我杀了你!”
傅玉垒勾勾手,挑衅道:“来呀!”
丑陋的嘴脸,卑劣的手段,恶心的动作,看得傅星樊的眼睛都快瞎了。
他咬紧后槽牙,盖在梅瑰头顶的手掌一点一点收拢,恨不得一拳把他揍扁。
轻微的颤抖传来,梅瑰清楚地感觉到了傅星樊的愤怒。
她双手握住他的手,站起身来:“哥哥,狗咬了你一口,难道你要咬回去吗?”
她才不会让对方的激将法得逞。
温暖扩散,温柔蔓延,差点上当的傅星樊逐渐冷静下来。
“哥哥,小白,我们去吃早餐,别理畜牲。”梅瑰一手牵着狗子,一手拉着傅星樊,迈着欢快的步伐朝主楼走去。
傅星樊相当配合地拍了拍肚皮:“哎呀,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胃口好像特别好呢。”
梅瑰牵着哥哥的手晃来晃去:“我也是。”
傅星樊翻转掌心,与梅瑰十指相扣:“那待会儿咱们多吃点。”
兄妹双双把家还,只剩自己成了小丑,傅玉垒肺都气炸了。
“你……你们……”挑衅不成,反遭侮辱,不甘心吃瘪的某少爷追上去,像个泼皮无赖一样继续骚扰,“本少爷也没吃早餐,正好一起。”
打不过就加入?
畜牲也配!
梅瑰丝毫不受影响,旁若无人的与傅星樊聊天:“哥哥,据说这里的索道很有意思。”
闻言,傅星樊当即掏出手机订票:“等吃饱喝足,哥哥就带你和小白去玩。”
“还有那个什么什么洞……”梅瑰掰着手指头,眉飞色舞,“对了对了,别忘了滑雪场,我想看雾凇和冰爆。”
“好,全安排上。”
“滑雪有什么意思,如果美人愿意,本少爷可以带你去玩更有趣的东西。”见傅星樊无动于衷,傅玉垒便打起了梅瑰的主意。
梅瑰踮起脚尖,凑到傅星樊身边和他一块看手机:“据说那还有雪橇,到时让小白拉着咱们到处跑。”
傅星樊咂咂嘴,逗小白:“我们两个人加上雪橇,你能拉得动吗?”
独自在前方开道的狗子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尾巴几乎翘上天,似在用实际行动告诉两位主人——当然没问题。
“前段时间,我爸告诉我,你多了个妹妹,我当时还很好奇,现在看你们这亲热样,什么妹妹啊,是玩物吧。”走在最后面的傅玉垒扯着嗓门,贱兮兮地喊道。
那货故意在“玩物”一词上加了重音,傅星樊落在屏幕上的手指忽然顿住了。
“哥哥,别理他。”梅瑰小声安慰。
“未成年少女的滋味如何?一定很不错吧,要是哪天觉得腻了,也借我也玩玩呗,好东西要和兄弟们一起分……”
啪——
说时迟那时快,不等傅玉垒说完,傅星樊转身就是一拳。
直击面门,力道十足。
乱嚼舌根,疯狂在雷区蹦跶的家伙一下子被掀翻在地,捂着鼻子嗷嗷叫,鲜血很快染红了半张脸。
“傅星樊……你……你居然……敢打……打我……”
是啊,在傅家老爷子的地盘上,傅星樊竟出手教训了自己的堂兄。
这事儿,不仅傅玉垒没料到,更大大出乎梅瑰的意外。
印象中,她的哥哥一直很温柔,哪怕生气也很理智。
而今却为对方两句话动了粗。
刚刚那一拳的速度、爆发力、隐蔽性看起来相当专业,连梅瑰都没预判到。
除了一块晨练外,他难道还偷偷练过拳?
不对!
当梅瑰看到傅星樊的拳头时,她确定,他只是单纯地生气。
由于用力过猛,他的掌背又红又肿。
这说明他还是个门外汉,根本控制不好力道和击打部位。
“哥哥,别再发力了。”梅瑰心疼地捧起傅星樊的手,他还紧紧地攥着拳不肯松开。
傅星樊死死地瞪着地上之人,面红耳赤,双眼冒火,充满杀气,整个身子也因攥拳太过使劲而战栗不已。
他真的气疯了。
却在极力克制。
糟了,继续下去,可能又要犯病了,梅瑰心想。
为了阻止事态恶化,她强行掰开傅星樊的拳头:“哥哥,放轻松,深呼吸,没事的,回去冷敷一下,肿就会消了。”
她像哄小孩一样哄着他。
傅星樊闭上眼睛,乖乖照做:“呼……呼……呼……”
“来,再吃颗糖。”梅瑰牵着他,慢慢转身,然后把剥好的棒棒糖塞到他手里,“可甜可甜了,吃完心情马上就好了。”
“哈哈哈,呸——”从地上艰难挣扎起来的傅玉垒本想开一波嘲讽,嘴巴刚张开,大门牙却崩了出来,他痛得原地跺脚,鬼哭狼嚎,“唉哟,我的牙……”
活该!
梅瑰用余光冷冷地剜了身后的小丑一眼。
方才傅星樊不出手,她也会让丫吃不了兜着走。
叫你嘴贱,这下总该学乖了吧。
嘿,某人却偏不信邪。
“病秧子,长本事了啊,看把你能的。”傅玉垒捡起碎牙往傅星樊身上砸,“等北涯哥哥和凌云哥哥来了,关你小黑屋,再让你尝尝禁闭的滋味。”
小黑屋!
禁闭!
两个词、五个字似数柄无形的飞刀,直插傅星樊的心窝。
禁区被涉足,逆鳞被触碰,逐渐平稳的情绪急转直下。
啪——
无意识间,傅星樊单手掰断了棒棒糖棍。
才吃了一口的糖疾速坠地,砸向地面。
撞击。
碎裂。
飞溅。
最后,分崩离析。
“呕……”傅星樊觉得胃里翻江倒海,口腔来不及扩散的甜味被一股酸涩味淹没,他捂着嘴巴不停干呕,四肢随之乏力,身体不断往下沉。
“哥哥!”梅瑰使出吃奶的劲儿也扶不住他,最终,她拦腰抱着他,双双跌坐在地。
瘫在妹妹怀中的傅星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脸色煞白,嘴唇泛紫,额头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汗珠子。
不好,发病了。
“哥哥,没事儿,吃了药就没事了,很快,很快就好……”梅瑰一边言语安慰,一边取药。
“……冷……冷……”傅星樊缩成一团,直往梅瑰怀里钻,嘴唇微微颤抖,呓语不断,“……怕……怕……”
“不怕,不怕。”梅瑰的左手绕过他的肩膀托住他的下颌,右手负责送药,“吃完药就不冷了,乖。”
可药刚送到嘴边,人却没了动静,昏过去了。
“哥哥?”这种情况,梅瑰从来没有遇到过,她轻轻拍拍他的脸颊,柔声呼唤,“哥哥!醒醒!哥……哥……”
“傅星樊!”
“星樊哥哥!”
“星……樊……”
一声又一声。
声声入骨,却无回应。
梅瑰绷直的脊背顷刻间垮了下来,牢牢护在掌心的救命药,撒了一地。
哗啦哗啦。
药丸明明很轻,她却听到异常沉重的回音。
比破碎的糖果发出的声响,还要刺耳,还要扎心。
难道他的哥哥也会……
不!
梅瑰飞速地探了探傅星樊的鼻息和颈脖,有呼吸,有脉搏。
“小白,快去叫人。”她松开牵引绳,狗子如离弦之箭一般窜了出去。
“哥哥,撑住,医生很快就来。”梅瑰则背起傅星樊往房间跑,爷爷年纪大,家庭医生二十四小时待命,狗子速度快,肯定赶得及。
“哈哈哈……活该……”
“叫你对兄弟动手,遭报应了吧!”
“哈哈哈……”
全力狂奔,身后的嘲讽声如潮似浪,席卷而来,仿佛下一秒便会将梅瑰他们吞噬。
活该吗?
报应吗?
明明汗如雨下。
明明呼吸急促。
明明心跳声已经盖住了脚步声。
贱人幸灾乐祸的话语却在梅瑰脑海当中不停地回荡着。
她实在想不通。
为什么嚣张得意的是坏人?
而他的哥哥却不省人事。
小时候被欺负,长大变强了学会了反击,怎么还落得和当初一样的下场?
甚至更加严重。
她不服。
她好不甘心。
如果傅星樊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她真的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所以,千万不要有事。
千万不要有事!
千万不要有事!!
她一遍一遍在心里期待。
幸运的是,小白非常给力。
梅瑰前脚把傅星樊放到床上,后脚老母亲和老父亲就带着张医生赶来了。
经检查,确认旧病复发。
晕倒休克的原因可能是受了刺激导致情绪过度激动或者压力太大。
虽有轻微发热症状,但心率正常,医生建议先输液,再观察情况。
“梅梅,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棠瑛把梅瑰叫到一边,小声问道。
梅瑰气还没喘匀,视线却一直不离床上之人,趁医生给傅星樊打针之际,她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说给老母亲听。
“MD,没完没了了是吗?敢欺负我儿子,活腻了!”棠瑛卷起袖子,骂骂咧咧地冲了出去。
那架势,是要去干架啊!
梅瑰担心老母亲吃亏,可又放心不下傅星樊。
左右为难之际,父亲大人挺身而出:“梅梅,你在这好好照顾哥哥,妈妈交给我。”
梅瑰点点头,目送傅立承离去。
等医生打完针,她才返回床边,以跪坐的姿势趴在床沿,寸步不离地守在那。
“梅瑰小姐,有事您尽管吩咐。”病患情况稳定,张医生指着床头的呼叫器对梅瑰说。
“谢谢医生。”梅瑰定定地看着傅星樊,“我哥哥大概什么时候能醒?”
“快的话一个小时,慢的话,不好说。我现在下去帮玉垒少爷处理伤势,很快回来,中途如果星樊少爷出现什么情况,请立即通知我。”临走前,医生再三嘱咐道。
梅瑰盯着手表,闷闷地哼了一声。
医生走后,小白不动声色地坐到主人身边,与她肩并肩靠着,一起眼巴巴地守候。
梅瑰一手搂住狗子,歪过头蹭它毛茸茸的脑袋,一手握住傅星樊冰凉的手,试图把从狗子身上寻求到的慰藉与温暖传递给他。
掌心收拢,牢牢包裹。
肌肤触碰,冷暖交汇。
凉意蔓延,眼眶发热。
她含着泪,笑着对他说:“哥哥别贪睡哦,你答应过,要带我们去玩的,可不能爽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