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今天古典社不在,我们去音乐室写会儿作业?”

如果是往常的秋本云子向三木雅美发出邀请,三木必然想也不想欣然答应。

但已经开学一个多月了,她才第一次这么邀请,再加上之前发现她和手冢补习那件事,结合之前黄金周的时候大石给她挤眉弄眼的情况,以及真知子之前突然冒出来的那句话,三木就觉得事情并不简单。

所以三木没有一口气答应。

但架不住旁边有个对这种事情莫名向往的真知子。

“好呀!雅美一起吧!”

“……”喂,真知子哟,你的聪明才智呢?就没有想到她这奇怪举动背后的深意?

下午放学,三人分别从各自的升学班教室前往音乐室。集合的音乐室在综合大楼一层,四层是学生会办公室以及之前大政哲人欺负秋本的美术室。

秋本其实有点害怕踏入这栋楼。

但古典乐社的社长帮她留了音乐室的窗,她是翻窗进去的。

谁说瘸腿不能翻了!就是辛苦了点嘛!

还有要注意周围不能有人,因为裙子百分百走光。

只要不从正大门进,就不可能见得到大政,这样就安全啦!

一般情况下这种事自己做也就自己做了,不要喊别人做,毕竟青学女生校服裙长是长,也只是到膝盖上而已,不至于长到翻窗子不走光。但秋本不是,她自己怕,怕到崴了脚还要翻窗进也就算了,她还让她俩也翻。

三木想骂一句“你个傻逼”,真知子已经站在花坛外,想进去又不知道该怎么下脚。

难怪这俩人能这么快玩到一起,合着在这一方面是同类啊!

“真知子,先沿着两棵树的缝隙过来,对,就那条!”

“咦!这也太小了,不会把裙子刮坏吗?”

“哎呀不会不会,放心!”

真知子还真就信了秋本的邪,沿着缝隙往里走。三木叹了口气,跟在真知子身后,一把拿过她的书包,高举着交给秋本。

“真知子,你的手抓住窗沿。”三木熟练地站在她身后,伸手抱住她的大腿,吓得真知子不敢动弹:“雅美,这这这——”

还不是怪秋本云子!她每次爬不动的时候都让她这么抱,整一个工具人啊!

“好了少废话,我抱高一点,你撑在窗台上跳进去!”

说罢三木使出吃奶的力气向上一举,真知子双手撑直,终于把自己挂在窗户边。三木放手,她抬腿向里翻,又因不知道怎么下脚犹豫了好一会儿。三木看不过眼,干脆抱起她的小腿往里一抬,真知子没能反应过来,身子向里倾斜,瞬间失去平衡往里摔,“咚”的一声摔在了地板上,同时伴随一声惨烈的嚎叫。

“嗷——”

“云子!对不起你没事——”

“有……事……”

被砸在地板上的不是信宫真知子,是她秋本云子!有事得恨!

“喂,里面两位,是不是要把我拉进去?”

真知子忙起身,把秋本也扶了起来,二人到窗边,将三木拉了进来。好在这一片区域向来人少,她们来得也迟,最可能经过此处的运动社团的成员都已经参加正式训练去了,并没有人能看到她们的丑态。

秋本和三木把桌子拼在一起,邀请真知子一起坐下。随后秋本掏出数学作业开始狂写。二人对视一眼,合着今天秋本是真的来搞学习的?

五分钟后,秋本开始咬笔头。

十分钟后,秋本跳过了第一题,转战第二题。

又过了两分钟,写满了一面草稿纸的秋本挠了挠头,填了个蒙的答案。

“雅美,这个题怎么做?”

正在看漫画的三木雅美眼皮子都没抬,“不知道。”

“真知子,这个题怎么做?”

“啊,这个要先进行因式分解,然后你看,两边是不是同时都存在(3-2x)?就可以约掉了,然后……”

十分钟后,秋本终于把正确答案填了上去,握着真知子的手泪眼汪汪:“你太厉害了,谢谢你!”

说罢坐到钢琴边,一边嚷着“我得放松一下”一边打开琴键盖,随手弹起《月光下的云海》。

三木嘴角勾起淡淡的笑意。

看呀,秋本云子这个家伙,在接触到钢琴的时候,才会这样放松,这样自然,哪怕她弹得并不好,也比长笛来得自在。

她其实并不理解秋本为什么要放弃喜爱的钢琴,非得去吹长笛。是,她弹钢琴确实弹得一般般,哪怕是她这样没什么审美的人也觉得她弹得快跟MIDI一样生硬,可她的表情,看起来可比吹长笛愉悦多了。

就这样当成兴趣弹一弹钢琴不好吗?怎么就非要去挤那个陌生又恐怖的世界,还把自己折腾成这个样子?

想起三年前,秋本在音乐比赛会场门口抱着她大哭,说自己做不到的那个场景,三木就更加觉得此时此刻的一幕,才是秋本云子最幸福的一幕。

那场比赛她最后还是没有进去,自然也没拿到名次。三木其实很愧疚,因为那场比赛,是她刚认识秋本的时候,随口怂恿的。那时候的她并不知道秋本的家世,也不清楚她的过去和为了参加比赛所做出的努力,所以她很愧疚。秋本来问她的时候,如果没有她的怂恿,秋本大概不会真的去报名,也不会在会场上哭成那般模样。

但只要继续学下去,就不可避免地要面对人群,面对现实。

“啊——!!”

一声咆哮打断了生硬的琴声,打断了真知子的笔头,也打断了三木的思绪。三人一同向窗边望去,只见一个穿着二年级运动服的男性前辈捂着嗓子从灌木丛里钻出来,一边捂着嘴一边向综合大楼楼下的洗手池冲去。水龙头的哗哗声掩盖不住呕吐的声音,三人险些被这声给整恶心了。

正想说到底哪个运动社团的人训人这么狠都给折腾吐了,突然一个穿着蓝白主色调、袖子上有红色条纹装饰、背后写着“SEIGAKUTENNISCLUB”字样衣服的人也跟着相同路线冲了过来一阵狂吐。

那个人,三人都认识,是三木和真知子的现任同班、秋本云子的老同班,菊丸英二。

秋本的嘴角扯了扯。

网球部那群人到底在搞什么啊!

“呃啊——呕——”

三人挤在窗边,同时嫌弃地捂上眼。

“唔——”又过去一个。

“哒哒哒”的,又过去一个。

又一个。

又来一个。

……

二十八个人从三人面前路过,全部挤在综合楼下那三个水龙头位置的洗手池。秋本好整以暇地趴在窗边,抬眸问端正站着的真知子:“你猜下一个还要多少分钟之后出现?”

真知子震惊到没缓过神,半晌才带着愕然搭理她:“我、我不知道,这些人难道是食物中毒了吗?”

大概率不是。

毕竟从去年开始就有传闻,说网球部那群人时不时会占据水池吐一地,但只有他们是这样。全校师生都没有问题——除了他们。

“我觉得应该还会来。”已经缩在座位上看漫画的三木插了一嘴:“搞不好是手冢同学来呢?”

“雅美。”

“嗯?”

“你今天下午记得去买竞马,彩票,竞轮,还有打柏青哥。”

“喂,我还没成年,你就叫我去赌博,你找死啊。”

秋本云子郑重其事地转过头,严肃道:“手冢同学还真来了。”

“……”

三木“咚”的一下跳下桌子冲到窗边,只见手冢泰然自若地向洗手池走去。不多时,那些个脸色绿得跟僵尸人似的部员互相搀扶着往球场走去,看来他是去叫人的。

这这这,她这嘴开了光了?真的得去买个彩票什么的,搞不好能中大奖啊!

手冢国光没想到,乾贞治这个人以前是不当人,现在那就不是人。

他站在水池边,尽管已经漱了好几次口,但那刻骨铭心的恶心味道依旧在他口中散发,比去年第一次喝的时候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要说那时候他还能靠毅力忍到回家,那么现在,他能忍到乾把所有人罚完已经算是极限。

太恶心了。甚至连吐出的气都带着那像是发酵了数日的鱼肉味,他是怎么想出这么可怕的配方的?

手冢认真地反思自我,觉得大概是去年太过放任乾,让他自由发挥,导致今天刹不住车。正选除了相叶,所有人无一幸免,甚至连他都是。

手冢握了握拳,又忽然有些庆幸。因为不想喝乾汁而努力是好事,但被乾汁整出失误,这确实不像话。他还需要继续加强锻炼自己的内心世界,让它在面对令人惧怕的事物之时,能冷静、从容地发挥应对才合适。

其实只要手冢冷静一些就能发现,他那一球的失误,是乾做了手脚。

但从乾递了那杯泛着奇怪米白色的饮料过来之后,他就已经没有余力思考了。

再一次漱口,顺道把脸和手都洗了,手冢把被汗水和自来水浸湿的刘海顺手往后一扫,再戴上眼镜,向球场方向走去。说起来,这个方向时不时会冒出个秋本云子,她好像跟古典乐社的人关系挺不错,他们不在的时候,秋本云子就会占山为王,霸占音乐室的钢琴弹奏。

虽然弹得连他这个只听过CD的人都觉得,确实不怎么好。

手冢的视线开始向左手边偏移。

转过墙角,印象中会传来钢琴声的音乐室没有钢琴声,取而代之的是两个站在窗边的女孩子。一个扎着双马尾,随意地趴在窗边;另一个扎着半头,端端正正地站在窗边。二人有说有笑,似乎根本不会注意到他。

那个双马尾的女生下了课就会摘眼镜,他是知道的。平时总是和她在课室相见,见她戴眼镜的次数比见她不戴的次数多。所以像今天这样,她没有戴眼镜却站在课室的窗户边,对他而言,是新鲜的。她似乎在和那位姓信宫的朋友聊得很开心,满脸带着笑,今日的阳光洒在她身上,更是带着一派暮春的柔和。

她忽然看见了他。

随后自然地朝他招招手。

“手冢同学,训练呀?”

“嗯。”

“那,加油呀。”

“嗯。”

她笑着向他招手,直到他转身,都能感受到一股视线凝在自己身上。肯定是秋本云子的,他猜。

或许说,他希望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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