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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像是木头,依旧伸手阻拦:“姑娘看错了,还是请回罢。”
他们反复念这几句,双眉紧蹙,神色为难。
山间起风,树影婆娑。
黄瑶忍耐着解释,看守者明偏不让路。
“我们也是奉命行事。”
他们被缠得没办法,终于说出实情,“姑娘,你见不到教主的。”
奉命行事?
黄瑶脑袋一热,指尖团簇灵火。
她咬牙,威胁道:“我最后说一次,让路。”
两人面面相觑,握剑的手攥起又松开,不知该作何反应。
气氛僵持,谁也不肯让谁。
恰时,只见光芒乍起。
暗红立于门前,竟如屏障一般。
看守者见此,双双松下起来。
黄瑶微怔,不由得垂下手。
暗红光芒闪烁,所带气息异常熟悉。
这是...陆明生的术法?
她由此深思,依旧不敢相信。
那两位抱拳做礼,复站直身体,守卫在前。
一切,又回到初始模样。
光晕染脸庞,带这些暖意。
周围异常安静,仿佛能听见呼吸声。
气息起伏,心情却愈加沉重。
黄瑶站立许久,才缓缓伸出手去。
指尖轻抵于上,再难进半分。
她垂眸,继而耸肩轻笑。
难怪燕娇娇会露出如此表情,想出言解释又不敢开口。
脚步,热茶,花香,屏障...
陆明生,原来你在躲我。
有话说开就好,藏来藏去地算什么。
还偷偷摸摸地看,就许你装深情?
黄瑶气得笑,眸间似有火苗。
她朝上看,楼阁已然空荡。
陆明生或许离开,又或许仍站在角落看她。
如此固执地,独自决定一切。
从头到尾,都是如此。
黄瑶冷哼了声,不由得攥紧掌心。
她深深望去,半晌提步离开。
寒风吹过,仍难减怒意。
她边往回走,心中却琢磨想法,不禁勾唇,笑容狡黠。
临天黑,黄瑶才走到院中。
她手抚门框,大口喘气,身体仍往下滑。
双腿一软,她竟猛然坐到地上。
黄瑶挣扎无用,双眉蹙起,任由虚汗浸湿鬓角。
她喘息着,以石头敲击发出声响。
“砰。”
“砰砰。”
燕娇娇听见动静,探头出来望:“...小姐姐?”
她眯眼瞧,待看清又愣住,匆忙上前,“怎么啦,怎么啦,哪里不舒服?”
她神情着急,眸光仓皇,当真被吓坏了。
黄瑶嘴唇微张,尝试几番仍说不出话。
她直摆手,却又连声咳嗽。
燕娇娇脸色苍白,想拉她站起。
手掌相触之时,却猛然顿住动作。
烫...
好烫。
燕娇娇蹙眉,复探手触碰黄瑶额间。
指尖颤抖,依旧感受到高温。
她怔在原地,愣愣道:“发烧了,怎么能发烧呢...”
她显然吓坏了,表情转为空白,仍在念叨不休。
黄瑶又咳,启唇,声音沙哑:“没事,睡一觉便好了。”
燕娇娇点头,又跟着重复:“嗯,对。睡觉,睡觉...”
她莞尔,脸色苍白如纸:“燕姑娘,扶我进屋罢。”
话落,似惊醒梦中人。
燕娇娇这才回神,搀扶她往里走,小声安慰:“可能是环境不适应,我煮些姜茶,你喝了再睡。”
黄瑶点头,笑着回答声好。
烛火摇曳,小炉温着茶。
黄瑶忍耐不下,又弯腰咳嗽。
傀儡小猫蹭她小腿,像在表达担忧。
她想安慰,却压不住咳嗽。
“姜茶好啦。”
燕娇娇跑着来,将瓷杯塞她手中,“趁热,我看着你喝。”
黄瑶蹙眉,似有犹豫。
她又掏出包糖豆,递过去,“如果怕怕,吃颗糖。”
黄瑶怔怔看,却没有伸手去接。
燕娇娇将其放在桌案:“我去趟集市,买到好些东西。”朝旁边指去,“话本,玩具,零食...都能解闷。”
她本来想讨个表扬,没想到对方又生病了。
黄瑶正欲道谢,启唇却咳嗽。
她叹气,缓声说:“诶,喝完去休息吧。”
姜茶入肚,浑身暖和不少。
黄瑶裹紧被褥,眯啊眯地犯困。
燕娇娇垂眸,又轻哼起家乡小调,歌曲缓而长,与夜色相衬。
黄瑶似再也支撑不住,终于沉沉睡去。
屋内,传来低鼾声。
燕娇娇倒杯水喝,复执起黄瑶的手。
掌心相贴时,有浅紫浮动在旁,盈盈绕绕,似雨蝶一般。
她阖眸,仍凝神施术,并未留意其他。
浅紫之下,隐有白光闪过。
半晌,燕娇娇吁了口气。
她抬手擦拭汗水,表情轻松许多,又抿口水喝,才起身去开门:“教主。”
庭院内,有风袭来。
寒梅摇曳,引得幽香阵阵。
陆明生佩戴面具,拂袖间轻嗯作答。
燕娇娇垂首,低声说:“我已用术法治疗,应当没有大碍。”
他未回答,依旧凝眸于前。
燕娇娇识得眼色,躬身做礼后离开。
木屋内外,仅剩他们两人。
陆明生站立许久,肩膀似沾染寒霜。
半晌,他才提步而入,径直走向床畔。
黄瑶阖眸沉睡,睫毛如小扇般,于眼睑留下晕影。
她红唇轻抿,湿发紧贴脸颊,偶尔蹙眉,似睡得并不安稳。
陆明生垂眸观之,慢慢伸出手去,指尖颤抖,轻轻抚平她眉头,
他像看待珍贵宝物般,眼中尽是疼惜,用目光描绘她容颜。
再次重逢时,他甚至不敢回头看。
他怕望见黄瑶哭泣,更怕窥到她眼中冷漠,于是背身而站,暗自攥紧拳头。
待杜雷之事了结,陆明生才攒够勇气。
他伸手,硬压住声线颤抖:“黄瑶,我带你回家。”
可他家小姑娘却在生气,眼眶红红的,依旧难掩愤怒,似埋怨他的欺骗。
他彻身僵硬,心瞬间沉入深渊。
黄瑶全部都知道了...
她会厌恶,会怨恨他罢,而后毫不留情地离开。
陆明生战栗着,几乎不敢再往下想。
若黄瑶离开,他该怎么办...分明拥有过钢琴,又怎么舍得将其抛弃。
他像失去壳的蜗牛,既怕被灼伤,却仍贪恋阳光。
所以,他要小心避开,避开一切的相处机会。
仿佛只要这样,才不会迎来别离。
光线晦暗,屋外传来风声。
陆明生垂眸,舍不得挪开视线。
他眸间藏起眷恋,仔细地,专注地,看描摹黄瑶睡颜。
他如此认真,仿佛要将她的样貌刻在心间。
正当此刻,木窗摇晃,发出咔哒声响。
黄瑶猛然颤抖,似乎要被惊醒。
陆明生微怔,飞快收回动作。
他抿唇,犹豫半晌,终究拂袖起身。
恰时,却被人握住手腕。
五指纤细,掌心温热。
他忽地瞪大眼,双眸微微颤抖。
“抓住你了。”
少女嗓音清亮,一如记忆中的模样。
陆明生下颚紧绷,克制地,竟不敢回头去看。
黄瑶倾身,沉声问:“说罢,为什么躲我?”
陆明生仍无言,脊背挺得笔直。
她也不着急,语调拖长,“不说没事,我陪你耗着。”
沉默中,时间走得缓慢。
陆明生喉结滑动,许久才道:“身体...好些了?”声音沙哑,隐带苦涩。
黄瑶颔首,随口回答:“头不痛,腰也不酸。”抬眸,紧盯着他,“多谢教主大人关心。”
她有心刺激,将称谓说得很重。
话落,果真见他绷紧小臂。
陆明生声线僵硬,又隐约听出颤抖:“放手。”
他似不愿再待下去,却没有用力挣脱。
肌肤相触,彼此感受到相同战栗。
黄瑶微微垂眸,轻声道:“开玩笑而已。”
她抿唇,复叹气,“小师弟...”
往日称呼如惊雷一声,猛然炸裂耳畔。
仿佛他们仍处于青明山间,共看漫天花雨,徐徐而落。
陆明生终于回眸,怔怔道:“你喊我...什么。”
倘若这是场梦,他宁愿再不要醒来。
黄瑶抿唇,娇嗔地瞪了眼他:“带个面具,人都傻了?”
她拍拍床畔,命令道:“过来坐。”
身体像是着了魔,竟就这么听从她的话。
陆明生再反应过来,却已是乖巧坐下。
黄瑶犹豫片刻,终究伸出手。
她有些紧张,勉强扬唇笑:“摘下来罢,我想看看你。”
陆明生身体紧绷,双眸跟随她动作。
黄瑶深吸气,指尖触碰到面具。
她神情专注而认真,缓慢地拿掉遮盖,呼吸像停滞,心随之跳慢半拍。
陆明生双颊削瘦,眉宇间多些死沉。
他像一夜间经历沧桑,再也找不回曾经神采奕奕的少年。
黄瑶看着,突然有些想哭。
她忙别开视线,轻声问:“剑伤...怎么样?”
陆明生垂眸,鸦羽般长睫轻颤:“无碍。”
他抿唇,忍不住试探,“不走了?”声音很轻,似捏起小心。
他惶恐得像个孩童,眸间尽数不安。
黄瑶心间一颤,泛起丝丝得疼。
她佯装轻描淡写,却攥紧衣袖,反问着:“走去哪?”
陆明生微怔,眸间泛起欢愉。
他似想笑,偏又抿紧薄唇,故作镇定地说:“这里风景,挺好的。”
话落,屋内安静。
黄瑶沉思着,却忽地站起身:“有些闷,去屋外说。”
她讲完,还不忘回眸叮嘱,“不许走,听见没有?”
她再加重语气,眼底难掩关心。
陆明生不恼,点头打了句;“好。”
夜色沉寂,风吹寒梅动。
山野间,已经看不见灯火。
黄瑶搬来桌椅,又温了壶酒,便仰头望星空。
陆明生蹙眉,沉声道:“你风寒还未好。”
她啧了声,挥挥手:“把戏而已,不用担心。”又侧目道,“与你想比,不算什么罢。”
陆明生薄唇紧抿成线,终究没再言语。
他只手拉开凳子,而后愤愤坐下。
如此行为,倒有些羞恼意思。
两人并肩坐着,却谁也没有开口。
他们似享受独处时光,又像琢磨如何提起往事。
黄瑶倒杯酒,顾自抿着。
半晌,她才放下瓷杯,声如喃语:“陆明生,我想听你亲口说。”
无论是梦魇的大火,或是平遥郊外的琴声。
关于你的点滴,我不愿从旁人口中听闻。
所以,请给我机会,去了解那个曾入深渊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