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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不明不白。
黄瑶左右看看,拉开凳子倒了杯水:“公子,请用茶。”
陆甫仍发愣,动作僵直地坐下,指尖紧握住茶杯。
眉头微蹙,紧抿下唇,看样子有些紧张。
黄瑶想了想,主动开口:“时常听你谈及娘子,她是位怎样的人?”
话落,陆甫表情果真轻松了些。
他垂眸笑,原本死板的面容多了些活气,稍稍抿唇,如同喃语:“她琴艺了得,人长得也好看。就是...”搓搓鼻尖,有几分不好意思,“就是性格不太好。”
遇上小事都会发火,嚷嚷完又红着眼,非要人哄才好。
陆明生倒了杯茶,顾自抿着喝。
黄瑶抿唇,撑起下巴,语气怅然道:“那又怎样,在你身边又吃不得亏。”
陆甫笑弯眉眼,回答几声‘那是’:“我有幸取得娘子,自然非常感激。她不嫌弃我...”
话音顿住,他纠起眉头,嘴唇轻颤,握住茶杯的手微微发抖。
黄瑶正等着后续,不觉又问了句:“什么?”
陆甫五指蜷缩,眉头愈皱愈紧:“嫌弃我...”重复半晌,仍未说明。
有风吹来,引得树影晃动。
陆明生拭去唇角水渍,垂手将瓷杯放于桌案。
瓷面与木质相碰,发出‘啪’的声。
同一时刻,陆甫松开眉头。
他喝了口水,以袖面擦拭汗水,抱歉了句:“或许时间太久,我记不清。”
本就是随意聊天,无需如此认真。
黄瑶摆摆手说没事,抬眸看向案上食盒。物件精致,边角刻有梅花,正是陆甫所带来夜宵。
她嗅了嗅,隐约闻见鱼干味道,长睫轻颤,眸间顿现欢喜。
自从离开青明山,天天都受到惊吓。
睡觉睡不好,吃饭也不安生,倒比以前愈加消瘦。
这香味带着咸,飘在鼻尖如猫爪挠心般,实在勾人。
黄瑶瞬间没心思探究,眼神瞄啊瞄,还是落在食盒处。
陆甫见状笑,伸手做了好人:“姑娘不必客气,且当自己家。”说着打开盒盖,里面果真躺着小黄鱼。
金黄漂亮,看着就欢喜。
黄瑶连声道谢,想了想,还是将食盒退给少年:“饿不饿,让你先吃。”
陆明生摇头,并未多做言语。
这人心眼真小,都主动示好还不说话...
黄瑶边将小鱼干咬得嘎嘣脆,边用余光瞄他,就差把‘泄愤’写在脸上。
陆明生似没看见,却微微勾起唇角。
他鲜少露出如此表情,像孩童尝到蜜糖。
陆甫垂眸,扬唇问:“那你们呢,可算情投意合?”
黄瑶:“啊?”
他抬头,在烛光中格外温柔:“我与娘子...也是在这般年纪相识。至此无论山高水长,都与君相依。”说着,转而劝,“世间烦扰众多,若有幸遇上心仪之人,千万得好好珍惜。”
他眸间怅然,又陷入过往记忆。
黄瑶举着小鱼干,膝盖处落了些屑。
她移开眼神,微微抿唇,才浅淡开口:“你误会了,我们...”顿住,无法再说下去。
陆明生唇角僵住,眸间笑意顿散。
黄瑶深呼吸,终于扬唇笑道:“我们只是师门姐弟,并无两情相悦之说。”
话落,屋内顿时安静。
陆甫目光空落,怔怔问:“师门...姐弟?”
黄瑶垂眸,指尖缠绕衣摆:“嗯,是青明山。”
青明山...
陆甫不知想起什么,脸色忽变得惨白。他猛然起身,椅子与地面发出‘滋啦’声响。
黄瑶吓得手一抖,匆忙道:“你怎么样,没事吧?”
他摇头,声线颤抖:“不,不对。”步伐混乱,正欲向外离开。
黄瑶赶忙起身去追,下意识地拽他衣袖:“好好的,为何突然就要走?”
还未有触及,手便被挥开。
陆甫看似温润,力气却极大。手背相触之时,一阵剧痛。
她匆忙去捂,惊声道:“...陆公子!”
陆甫一颤,如同大梦初醒一般。
他垂首,眸间泛起血红,喉头滑动,喑哑道:“我忘记事情,很重要的事...”
黄瑶顾不得疼痛,安慰着:“既然忘记,就不要再想。”
他充耳未闻,又在念:“重要的事,娘子...我娘子在哪...”
蹙眉凝神,黄瑶尝试用灵火抚慰,可白光好似遇见阻碍,怎么也探不得深处。
她匆忙稳住呼吸,小心着说:“贵夫人没事,只出门学艺去了。”
啊...对。
娘子还安好,只是去研究琴艺...
陆甫解开眉头,身体较之前松懈些。
他想去擦拭汗水,可抬手几次仍无力垂下,便扬唇,笑容有些吃力:“我此次来,是想找姑娘帮忙。”
黄瑶:“公子请讲。”
陆明生垂睫,看不清眸间神色。
陆甫动作僵硬,只苦笑了声,并未明说。
走入院中,黄瑶才知道他为何苦恼。
青袍弟子怀中抱剑,在桃树下围成三角形,坐在最中央那位,正是半日未见的蒋越屏。
他们这架势,摆明是不让人好过。
陆甫引到位置,目光在青袍处一顿,便垂眸无言。
黄瑶叹气,走上前劝:“蒋师兄,大晚上不睡觉想做什么?”
蒋越屏抬头望天,啧嘴道:“赏月。”
乌云密布,根本看不清月光,
她蹙眉,语气较之前更为生硬:“回去罢,别叨扰公子休息。”
呵,公子。
就那位身着长衫的怪人?
蒋越屏缓慢起身,摊手说:“那人,魔教异类。看管他,是天经地义。”
陆甫脸色一变,逐渐攥紧拳头。
黄瑶懒得与他牵扯:“你明天再监管,别大半夜吓人。”
蒋越屏低笑,缓步上前,侧目嘲讽:“黄瑶,你当你是谁?”
距离之近,脖颈能感受鼻息。
她一怔,愣愣开口:“什么?”
蒋越屏握住剑柄,一寸寸向外拉。
锋刃蹭过剑鞘,金属与金属的摩擦声,在夜色中格外渗人。
明暗交替,他目光几近疯狂,面色狰狞,手背青筋暴起。
陆明生沉眸,脚步微动。
不对劲...
蒋越屏就算向来嚣张,也不会无论缘由就对同门派弟子动手。
杀害同袍,本是青明山之大忌。
何况此人在乎门规,根本没有理这样做。
黄瑶沉下心,侧目了句:“我所做何事,竟能叫蒋师兄以身犯戒。”
蒋越屏眯起眼,难掩眸间杀气:“勾连魔教,其罪当诛。”
她转过身,借机唤出灵火:“私下处置,可不符合青明山规矩。”
蒋越屏仰首嗤鼻,言语尽是不屑:“门规算个屁,老子这叫为名除害。”
话落,另外三人同时出剑。
青锋微侧,在夜幕中发出阴恻寒光。
陆明生终于近她身侧,垂眸道:“师姐...”
浅白灵火绕过庭院,终疲惫地归于掌心。五指内收,并未有所探查。
黄瑶紧盯前方,低声回复:“你有没有觉得古怪?”
陆明生颔首:“嗯,先探几招。”
他说罢,暗红光芒多空而出,直奔对方面门。
蒋越屏口念剑诀,湛蓝阵法大起,青峰震鸣,阻碍攻击。
他唇角轻挑,嗤鼻了句:“哟,又来位魔教之人。”
少年不答,冷眸,术法愈加强劲。
红蓝顿时相撞,轰然一声,桃树落得满地绿叶。
蒋越屏稍有后退,二指并拢间,剑光大震。
他剑诀狠戾,未留半分情面,每道剑刃都欲取对方性命。
青明弟子慕强,能让晚辈听话,此人定然有些本事。
灵火与剑光交织,如二龙缠斗,难分伯仲。
另外三人目光空洞,直奔向角落而去。
陆甫见状,神色恍惚。
他抱头下蹲,身体颤如筛糠,喃喃念叨:“别过来,不,不要杀我...”
清风吹来,乌云散去。
树影微微晃动,更显此处阴森。
奇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黄瑶暗自咬牙,勉强以灵火相敌。
青袍弟子看似攻势强劲,却处处避其要害。
她术法不精,接过几招也发现端倪。
这几人好似猫咪逗弄老鼠,每次逼到绝境又会松开利爪。
黄瑶便安下心,一边敷衍出手,一边凝神观察。
青袍弟子仍未发觉,依旧固执刻板的攻击。
月光洒落,隐约闪起微亮,光晕勾勒下,几人背后分明钓有银线。
傀儡线...
难怪行为如此诡异,原来是被人操控。
黄瑶躲开攻击,匆忙护住陆甫。
灵火幻化成光盾,她转头道:“陆明生,他身后有线!”
少年凝眸,顿时绕向蒋越屏背后,暗红成锋,欲夺空劈下。
后者却眯眼笑,脚下快如疾风。
甚至还没看清踪迹,他已然撤开身形。
蒋安平掏掏耳朵,随口道了句:“师弟啊,可就慢了那么一小步。”
最后三字咬得极重,语气多有嘲讽。
灵火更甚,陆明生抬步追去。
“当—”
青锋猛地斩下,引得光盾震颤。
黄瑶咬牙,好不容易才挪到陆甫身边,轻声劝慰:“别怕,他们伤不了你。”
那人脸色惨白如纸,嘴里嘀咕的还是那几句话:“走开,别要杀我,走开...”
庭院中,两人缠斗得愈加厉害。
几番胶着,陆明生已有颓势。
黄瑶看不下去,只能匆忙舒展术法:“我在此处设有护盾,你不要离去。”
她说完便想前去帮忙,手腕却被握住。
黄瑶拧眉,顺小臂向下看去。
陆甫已然恢复正常,嘴唇一张一合,声线僵硬:“跟来,我知道地方躲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