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清风拂过草地。

陆明生垂首而立,言语似有劝慰:“瑶瑶...”

他蹙眉,眸间潜藏温柔。

黄瑶瞥了眼他,指尖缠绕发丝,嘟囔了句:“真奇怪,我还第一次见有人捉着自己。”

她轻咳两声,站得更直些,“我不喜欢杜雷,也用不着讨他欢喜。”

话落,她又抱手道:“倒是你打算怎么办?”

陆明生笑,神色坦然:“既来之则安之,没什么可怕的。”

他不在乎旁余,眸间只映出她身影。

黄瑶心软,上前牵住他的手。

十指相扣间,心同样离得很近。

她拉着陆明生坐下,将脑袋靠在对方肩膀。

夜色中,无法分开彼此。

星辰闪烁,草香扑鼻。

黄瑶看向星空,磨搓起对方指节:“我今天去修炼场,发现件怪事。”

陆明生任由她依靠,浅声问:“什么事?”

她抿唇,声音低且长:“弟子在焚烧傀儡残肢,然后杜雷就到场。他说了些乱七八糟的话,却将我喊上台。”

陆明生蹙眉,侧目看去。

她仍专注把玩手指,接着说道:“杜雷在讲话时表扬我,说我在平遥除魔有功,并且还叫其他弟子以我为榜样。”轻啧了声,又道,“你说...他是不是糊涂了?”

陆明生握住指尖,反问道:“既然被表扬,应当开心才是。”

他状似无意,语气却隐藏调侃。

黄瑶挪开身体,双眉皱成‘川’字:“杜雷刚说完话,全部弟子都盯着我瞧。”

她回想起来仍后怕,声音愈低,“你不知道那场面,简直恐怖如斯。”

陆明生收起笑容,正色道:“然后呢,他还说过那些?”

黄瑶深吸气,补充了句:“杜雷叫我做好榜样,积极带领弟子搜寻眼线。”

她轻啧,沉声道,“但胡倩早已告知猜测,他为何还这般做。”

至从开完宣讲,黄瑶明显能感受到众人情绪不对。

胡倩更藏着掖着,不再坦诚相告,倒像担心她出手抢功。

昔日好友沦落于此,当真令人唏嘘。

她依靠于陆明生肩膀,沉声道:“我不想像猴子,被人围观。”

杜雷在台前所言,无疑时将她高高捧起。

以一种给予厚望的态度,绑架,操控,命令她行为。

倘若她做不到,会有百千青明弟子加以监督。

被妒忌,被猜疑,这种感觉很难受。

黄瑶沉眸,轻蹭了蹭肩头:“陆明生,你带我走罢。”

她深吸口气,握紧对方的手,“我们可以逃跑,像陆甫与秦依依。哪怕...只过两年安生也好。”

她躲不开系统,也不愿□□控。

只想找一处院落,与心仪之人种花养草,快活此生。

陆明生沉默,半晌才道:“天色已晚,休息罢。”

他说完想起身,胳膊却被拽住。

少女将侧脸紧贴臂弯,长睫于眼睑投下运营,眉宇间好不温柔。

陆明生扬唇笑,随之轻唤道:“瑶瑶。”

他声音很低,多有些哄人意味。落在耳畔,像羽毛轻挠心间。

黄瑶用力拽着,仍不肯松手:“你陪着我,哪里都不能去。”

她扬起脸,眼睛水汪汪的,“好不好?”

风吹来,卷携起月光。

她像位孩童,沉醉于夜色中。

仿佛过了许久,心才重新跳动。

陆明生垂眸,柔声道:“好。”

他更斜侧了些,任由对方依靠,用长袍覆盖其身,“如此,可还好些?”

黄瑶点头,深吸了口气。

她抱紧臂膀,语气若有怅然:“我以前不能理解蒋越屏作为,今日看来倒明白了些。”

陆明生认真听,并未出言打断。

她接着说,声音愈低:“被点名表扬,享受羡慕目光,仿佛真成为人上人...你说,杜雷为何要这般做?”

她实在想不通,有其余弟子可挑。

为何偏偏,选中了她。

在平遥城中,她已能避则避,尽量少参与纷争。

怎地回到门派,却无端被安插个头衔。

细细想来,当真有苦难言。

陆明生轻拍她肩膀,低哼起小调。

他没有出言解答,只轻声说:“别再想,安心睡罢。”

曲调好熟悉,仿佛在哪里听过。

黄瑶蹙眉,隐约闻见桃花香。

她半睡半醒间,在院落中看见了秦依依。

女子身穿湛蓝长裙,正抚手弹琴。

风吹起,脸颊青丝飘拂。

她所奏琴曲,正与陆明生哼的曲调相同。

恍惚间,周围场景变得模糊。

黄瑶分明感觉自己站在桃树下,出手,却无法触碰到物品。

流水潺潺,有孩童笑声闯入。

秦依依显然弹奏入神,身体微倾,指尖飞快滑过琴面。

在她身旁,则有男子站立。

绯红花瓣扬起,在庭院徘徊,最终落于溪水。

男子抬眸,所露容颜正是陆甫。

他眉眼和煦,目光似在庭院中搜寻。

片刻,终于有所触及。

陆甫凝眸眺望,仿佛与黄瑶视线交集。

他扬唇莞尔,轻声道:“小姑娘。此后,可劳烦你照顾他。”

黄瑶双脚生根,难以挪动半步。

她怔怔看去,嘴唇轻颤,却无法说出话来。

恰时,竟挂来阵风。

花瓣顿时被吹起,形成绯红迷雾,完全将视线遮挡。

秦依依也抬眸,露出相同笑容。

她与陆甫安坐于院落,静静被桃花席卷。

‘轰隆’,惊雷声响。

黄瑶一颤,猛然睁开眼。

她胸口大幅度地起伏,愣愣看向房顶。

山间下起大雨,打弯丛林树木。

黄瑶不知何时回到房间,身上还盖有薄被。

她缓和些许,才勉强起床。

光影灰暗,陆明生正伏案入睡。

他睡得很熟,长睫轻颤,薄唇紧抿,眉宇间隐约有股孩子气。

屋外雨势渐涨,有少许溅进房中。

黄瑶忙以术法封闭,才缓步走到案前坐下。

她左右睡不着,便趴于石案,凝神看向陆明生。

少年生得好容貌,倘若放于城镇,定是位有名的大家公子。

偏偏运气差些,从小到大一直受苦...

黄瑶抿唇,小心伸出手指,隔空描绘对方容颜。

从眉骨到鼻梁,最后落于唇珠上。那嘴唇红而薄,唇角向来紧绷。

她侧目,嘟囔了句:“长得如此好看,为何不常笑呢?”

话落,只有雨声相应。

黄瑶没在乎,依旧独自念叨:“以后就不用怕啦,有我在,有我陪着你。”

她抿唇笑,眸中藏起羞涩,“上次那个吻...你还没告知原因呢。”话语顿住,轻戳他鼻尖,“明明是你主动,却偏叫我整日猜想。你身为男子,得大胆些知道吗?”

话落,陆明生双肩轻动,似要醒来。

黄瑶忙收回手,立即喝水做掩。

她握住瓷杯,提起眼角观察对方反应,手指磨搓花纹。

幸好,陆明生又沉沉睡去。

黄瑶长舒口气,动作更为小心。

指尖放下又抬起,终究还是轻抚对方发顶。

她莞尔,眉宇间好不温柔:“倘若不会,我来教你。就说...黄瑶,我喜欢你。”

话落,指尖动作顿住。

黄瑶转眸,不禁回想起梦中所见。

尚在平遥时,陆甫曾说过同样的话:“小姑娘,照顾好他。”

当时情况紧急,无法及时询问。这个‘他’,倒成为未解之谜。

琴女之事已过十年,故人旧友多半离散。

到底还有谁,能叫两位如此挂心。

陆甫。

陆明生...

黄瑶微怔,复飞快摇了摇头。

她看向少年睡颜,喃喃道:“你说给我听,我就原谅你隐瞒。好不好?”

陆明生仍熟睡,手指蜷缩在脸色。

许因有好梦,他眉眼似带笑意,唇角依旧紧绷。

大雨连绵,待到天亮才停止。

雨水顺之低落,在泥土里留下小小坑洼。

黄瑶站起伸懒腰,大喇喇地喊:“起床啦。包子馒头,想吃哪样?”

陆明生睁眼,便迎上她笑容。

阳光穿过云层而来,卷携起水汽,是浅薄透明的金。

她身穿长袍,眉眼温柔,像寻常人家的娘子。

今日,应当是寻常的一天。

陆明生凝眸于她,浅声回答:“都好,依你意思。”

这目光如炬,根本让人难以忽视。

黄瑶耳尖泛红,随手塞个馒头给他:“那就吃这个,管饱。”

陆明生点头,模样十分乖巧。

他小口吃,长睫遮掩眸色。

黄瑶倒杯水给他,掩唇轻咳:“我昨日...应在屋外睡着。”

她状似深思,眉宇间难藏苦恼,“早晨怎么就到石塌上。”打个喷嚏,轻搓鼻尖,“连夜下雨,都有些感冒了。”

话落,陆明生抬眸。

他蹙眉,神情很是关切:“那你好生休息,我过会抓副药来。”

抓什么药呀。

真是的。

黄瑶掩唇咳,仍佯装苦恼:“那我怎么回来的?”

她凝神想了想,复故意大呼了句,“莫不是梦游,靠自己走路?”

她边说,边瞄对方反应,生怕错过半点信息。

如此来看,反倒像在试探。

陆明生勾唇,承认道:“昨夜起风,是我将你抱回屋。”

黄瑶眸现窃喜,挺直腰杆,正欲借此做些文章。

他却起身,手撑桌案,眯眸补充了句:“但夜深时,我却睡不安稳...”

陆明生似藏笑意,总有种逗弄意思。

黄瑶掌心生汗,勉强撑住镇定:“怎,怎么?你难道也感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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