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鸟落在枝头,稍作停歇,复振翅而飞。
灯火晦暗,更显夜幕深沉。
黄瑶声音很低,像在说与自己听。
她耸肩,将薄被裹得更紧了些。
许久,才得到回应。
陆明生眸色隐晦,半边身体藏在阴影里:“瑶瑶...”
他似在压抑,沉声道:“你也应当信我。”
他像陈述,又像在试探真情。
黄瑶咬住下唇,心中焦虑更甚。
她犹豫半晌,仍佯装疲惫道:“明日,明日再说罢。”
她没等待对方回答,径直闭上双眼。
夜色浓重,星空藏在云层。
两人近在咫尺,此刻却像被屏障相隔。
分明有好多话要说,但不知该如何开口。
只能无言,相继归于沉默。
半晌,仅剩烛火摇曳。
陆明生眉头紧蹙,低声说了句:“晚安。”
他说得很轻,像羽毛落在耳畔。
黄瑶心被纠起,许久才道:“好梦。”
她阖眸,却又彻夜未眠。
隔日,晨光清澈。
金黄钻出云层,浅浅洒在大地。
陆明生早早出门,不知往哪里去。
现在情况紧张,各处都在搜查。
黄瑶下意识劝住,却没起任何作用。
他许因昨夜之事生气,直至离开都没有说话。
这到头来,都叫些什么事。
系统开始滴滴作响,在催促任务进展。
它闹个不休,堪比蚊虫烦人。
黄瑶坐在案前,难掩神情疲惫。
风吹进屋内,挂件随之晃动。
茶凉几回,她依旧在等,双目专注看向山间。
临近正午时,陆明生才回来。
他手拿几副纸包,一言未发就去熬药。
拂袖间,炉烟渐起。
他弯下腰,将药草倒入。
接着,浮现淡淡的草木香。
黄瑶凑近闻了闻,忍不住问:“这是什么。”
他依旧无言,专心地控制火候。
山间药香更甚,气味浅薄,却如细丝般缠绕鼻尖。
黄瑶打喷嚏,左左右右看个不停,仍难掩好奇:“你生病了?买药干嘛?”
她转身,依旧在问,“是不是感冒了,我就说打地铺不行。现在初秋,天凉得很呢。我想办法下山,再买床被子。”
她想到就要做,忙去找外衫,“你同我去,顺便再添些布置。”
黄瑶一个劲儿地念,将银钱塞如怀中。
她准备妥当,回眸去愣住:“你...?”
陆明生端药进屋,径直往桌上一放。
他又拿出酥糖,沉声道:“喝药。”
喝药?
黄瑶微怔,伸手指向汤碗:“这是给我的?”
陆明生点头:“嗯。”
她仍不解,轻搓鼻尖,弱弱道:“可我没生病。”
陆明生薄唇抿起,眉宇间似有不耐。
他拉她坐下,半个字也没多说:“趁热,喝。”
药汤散发水汽,汤水为深褐色。
黄瑶迟疑着,默默抬头看他,双眸水汪汪的,仍难掩询问。
陆明生蹙眉片刻,终是叹道:“你睡不好,这是安神药。”
他拿出饴糖向前递去,声音温柔,“怕苦吃这个。喝完药,再去睡会。”抿唇,补充了句,“我不打扰你。”
他抿唇,神情似藏委屈。
清风拂过,药草香味弥漫。
黄瑶眼眶酸涩,不由得侧目无言。
她吸吸鼻子,哑声道:“嗯。”情绪压抑,似有哽咽。
陆明生坐在身边,握住她的手:“瑶瑶,乖。”
他眉眼温柔,缓声劝慰,“我相信你,可你也得照顾好自己。”
黄瑶轻嗯了声,匆忙低头,遮掩似地捧起碗。
她小口抿着,任由热气熏红眼眶。
陆明生越关心,她反倒越愧疚。
心像被银线缠绕,细细密密地疼。
‘啪’的声,瓷碗与石案相撞。
黄瑶抹干唇角药渍,长长舒了口气。
她眼底泛红,却展出笑容,双眼眯成细线:“谢谢。”声音软糯,像在撒娇。
陆明生缓缓抬手,轻抚她发顶。
他薄唇紧抿,声音似藏苦涩:“黄瑶,对不起。”
话落,烛火摇曳。
黄瑶垂眸,大大打个哈欠。
她佯装心思粗,并未察觉到对方失落,复站起身,缓步朝床榻走去:“你这药真管用,才喝完就犯困。”
她拂袖坐下,冲陆明生招手,“快过来,陪我一起。”
黄瑶皮肤白皙,眼角泛红,像是才哭泣过。
她眼巴巴地望着,眸间尽为期待:“有你在,我才睡得着。”
炉烟袅袅,真像身处寻常人家。
陆明生无比心软,缓步上前,蹲身,握住她的手。
十指相扣,似能感受到彼此脉搏。
他莞尔,声音温柔:“好,我陪着你。”
黄瑶侧身,凝眸看去。
他又笑,哄道:“睡吧,我不会走。”
黄瑶眼睛眯啊眯的,仍在闷声问:“哪里也不走?”
他垂眸,轻抚她肩膀,声音低若喃语:“哪里...也不走。”
黄瑶这才闭眼,唇间似噙笑意。
半晌,传来低鼾。
黄瑶长睫低垂,在眼睑处留下晕影。
她已然入睡,白皙指尖贴在脸颊,右手还紧紧与他相握。
陆明生凝神看着,小心替她掩好被角。
他复凝神施术,在周围布以阵法。暗红光芒笼罩而上,但凡有人进入此处,他必定率先知晓。
待做好一切,他才站起身,缓缓抽出手掌。
秋色渐起,带来些凉。
陆明生弯腰,亲吻于黄瑶额间。
唇与肌肤相触一瞬,复似蝴蝶般离去。
少女睡得很沉,只轻轻蹭了蹭棉枕,眉宇间依旧安然。
他却垂眸,眼神簇拥眷恋,片刻,却径直转身离去。
秋风尽显萧瑟,树木隐有泛黄。
陆明生背手离去,孤身一人投入山间。
阳光洒落,引得波光粼粼。
他以术法遮蔽身形,缓步走于青明山中。
门派安静,陆明生刚转入小径,便迎面遇上几人。
弟子们相互交谈,似在推测谁为魔教眼线。
两人各有想法,逐渐争执不下,开始互相指责起来。
气氛愈烈,仿佛要动手。
同行者忙劝阻,低声道:“别吵啦,这事也轮到我们费心。”
“我们身为青明弟子,怎会于此无关。”
“对啊,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两人你一言我一句,反倒成为相同战线。
那位却四处张望,见无人,才道:“我听说,杜长老已将此事交给黄瑶去做。”
“黄瑶?”
“就是受长老表彰的那位。”
三人围聚在此,聊天愈加热闹。
“黄瑶资质低微,又为周平求情,长老还敢信她?”言语鄙夷,多有不屑。
陆明生蹙眉,随之停下脚步。
他背手站在外围,侧身,凝神倾听。
那人并未察觉,仍将压低声音:“李末,蒋越屏相继背叛。长老对黄瑶期许更高。”
他轻咳三声,挺直腰杆,“所以我们猜测再多,也抵不上她一句话。”
另外两位面面相觑,言语隐有不解:“可要是黄瑶...也投身魔教呢?”
“对啊,她既帮周平说话,肯定没安好心。”
那人轻啧嘴,摆手道:“这些长老定有考虑。咱哥几个,还是莫管太多。”
话说至此,意思已然足够明白。
弟子摇首叹息,终究无言。
三人复急急向前走,不再商讨此事。
小径处,仅剩陆明生一人。
他拳头紧握,面色依旧清冷如水。
半晌,他才继续向前,直奔修炼场而去。
已过正午,阳光格外耀眼。
落叶被晒得卷起,脚踩上去,发出滋啦声响。
修炼场上空无一人,唯有铁桶树立于此。
桶外尽是灰烬,黑漆漆浸染地面。
陆明生抬步上前,忽觉得被术法扼制。
他翻手遮掩,垂眸看去,顿时蹙眉。
青石台面光洁,若仔细观察,能看见以鲜血绘制的剑阵。
痕迹暗红,似夹杂木屑,依稀是傀儡处取下。
这阵法狠戾,只需稍加剑诀辅佐,便可阻挡万千教徒。
此种等级术法,绝不可能为普通弟子施展。
陆明生冷哼,轻声道:“杜雷...”
他垂眼,长睫遮掩眸间狠戾,薄唇紧抿,似攒怒意。
清风拂过,屋内隐现药香。
黄瑶难得睡好觉,躺在床上不愿醒来。
她半眯起眼,懒懒喊:“陆明生。”
声音携带困意,听起来软软糯。
片刻,有脚步声来。
黄瑶扬唇,再次开口,嗓音拖得更长:“陆明生...”
她翻身,小臂耷拉在床沿,左右晃啊晃,神情好不惬意。
她懒洋洋的模样,真像只贪睡猫咪。
陆明生上前,拂袖坐于床边:“我在。”
黄瑶握住他掌心,摸索了阵,蹙眉道:“手好凉,你去哪里了?”
她抬眸,眼神难掩探究。
陆明生莞尔,反握住她的手:“出去逛了逛,采买些置办。”
他侧身,屋内确实摆放些物品。
黄瑶起床,倾身凑上前看。
她挨个望去,边做清点:“被褥,牙粉,糖果...诶,怎么又买小鱼干?”
陆明生垂眸笑,似有些腼腆:“你喜欢这家的口味,我便多买了些。”
他语气如常,决口不提昨日饭菜。
黄瑶微怔,继而反应过来。
她抿唇,佯装生气模样:“你做得还没吃完,这不浪费嘛。”
她站起身,从木柜里拿出鱼干。
菜品被术法所护,色泽香味依旧如新。
黄瑶未做犹豫,捏起只放入唇间。
贝齿咬合,入口酥脆。
她笑弯眉眼,竖起大拇指:“好吃,我喜欢这个。”
黄瑶似随口夸赞,却将‘喜欢’二字咬得很重。
她像在说鱼干,又像是表露心仪。
风吹过,卷携秋意。
陆明生凝眸看去,便再也挪不开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