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析很幸运的没有被那些人随手杀掉。
他们只是将她捆了起来,丢在那些被捉的人旁边。
这群异族的首领,看了一眼这个倒霉撞到他们手里的女孩,她算是有点见识的,对中原的文化也稍有了解,如今凑近看了木析的衣裳,认出这是大宁朝官员的朝裙。
她暗骂一声,低声用外族的语言对着属下道:“怎么捉来一个有品级的官员?你们是觉得我们还不够引起官府的注意吗?”
那下令捉人的属下低头道:“这人一直在我们外头盘旋,而且还听到了里头的声音,我们怕她在外面通风报信惹来注意才把她捉回的。”
那个如果不听声音,根本分不出来是男是女的首领脸色稍缓,皱着眉围着木析转了半圈。
以她那点对中原的了解,也就只能看出木析是官员,根本看不出她的身份品级。
但她知道大宁朝的大官员都是穿绯色官服,所以这应该不是什么高官。
她皱着眉,现如今人都捉了,该引起的注意只怕是早就已经引起了,最紧要的还是带着人逃出大宁境内,而且还不能暴露身份。
没暴露身份,这些高官世家的孩子就只是被人贩子捉走的,后续的计划还能进行,暴露身份,只怕她就要凉了……
想起一旦暴露的后果,这异族的首领脸色都有些发白,她定下神来。
事不宜迟,她们如今最该做的就是想办法逃出京城,其他城池的封锁就不会像这里这么严了。
……
木析是听不懂这些人的鸟语的。
她只知道一开始不少人围着她转,只怕是认出她的官员身份了,但后面就没人理她,而是把她身上的官服脱下丢在一旁,给她换上一身普通仆人穿的衣服。
她定了定神看着一旁一起被捉过来的人。
被绑着塞住嘴,还渗出些许呜咽声的几个孩子团在一起,早就醒来了,看着他们这些陌生人的眼神都是恐惧彷徨,不安的。
看他们的糟乱的头发跟身上又脏又凌乱的衣服,只怕是被捉了有些日子了。
这些孩子里有男有女,三个男孩三个女孩,看起来最大那个也不超过六岁,最小的也有四岁左右,路都不太走得稳的样子。
而且木析注意到,这些孩子都是五官精致好看的,一看就是家中受宠的孩子。
最后木析发现,不仅仅有孩子,还有三个穿着粗布衣裳,但容貌非常不错,看起来二十岁左右的男人。
木析:???
她这就不是很懂这些异族人的想法了……
她自己这是撞进了贼窝,人家怕暴露自己老窝才把她捉走的,那这几个已经二十多岁的男人是捉来干嘛的?
难道这些外族冒着千辛万苦来到大宁,真的只是为了从事贩卖人口的活动的吗?
这年头的人贩子都这么嚣张了?都冒着被抓的风险去敌对的国家贩人,还去人家首都,天子脚下偷大人小孩?这确定不是在挑衅,不是嫌命长吗?
木析没有看到的是,那三个男人里,有一个男人看向她的目光极其复杂。
没等过夜,夜里会宵禁,城门一旦关下,到时候想走都走不了,傍晚的时候,这群人就带着他们从北城穿过西城,就准备过城门了。
在北城住的都是一些普通百姓,房屋密集且杂乱无章,这群人就这么分散的带着他们,居然还真的躲过了四处巡查的官兵,走至了北城门。
木析不知道他们是用什么法子掩盖瞳色,看起来跟他们普通的中原人差别不大。
两个男的一个女的押着她,看起来仿佛是她的亲人一样,跟她靠得非常紧密,甚至还用非常流利的中原话在跟她话家常。
但实际上木析知道,一把刀子就藏在身后扶着她的男人的袖子里,顶在她的心口上。
只怕她一开口呼救,这群人就会直接结果了她,然后迅速逃离。
“大哥,能稍微离我远一点吗?我不太习惯靠这么近,真的。”
木析尴尬的跟紧紧贴在她身后的男人道。
那打扮成普通小农民的男人瞪她,低头低声用不太流利的中原话对她呵斥道:“安份点,少搞小动作!”
怪不得她身边的人始终安静不吭声。
原来是中原话说的不好。
听到她这边的动静,身后的女人跟了过来,神色自然又平常的亲切问道:“怎么了?小两口闹什么矛盾?有什么矛盾等到了家再闹去。”
木析一听,瞪大了眼睛:“你看我像是会找这么个男人的样子吗?”
那异族女子的笑容一僵。
她收敛了些笑意,看看哪怕穿着普通百姓的粗布衣裳依旧漂亮的不可方物的女人,再看看她那个容貌粗鄙的属下。
她默了。
倒是木析身后被迫沉默的男人听懂了,气得差点没把手里的刀捅进她身子里。
木析说了这么一句,就没敢再说话。
万一把人家气狠了,真的给她捅上一刀就得不偿失了。
为首的女人思索半晌,最后从那三个准备捉走的中原男人里带了一个来,粗声威胁了那个看起来诺诺的男人,让他们两个扮夫妻。
没多久连路引跟身份文书都给他们办下来了,几个属下则假装是他们的族人,甚至还抱着个被迷昏了的孩子。
其余的孩子不知道被他们弄哪里去了,因为这些人是分了几路人,从别的城门走的。
孩子的脸上被他们刻意搞出了些“鼻涕”跟红肿的伤,看起来就像是那些普通人家的脏孩子一样,脸上的伤也像是不听话被大人打出来的,不严重,但就很难认出来跟原先是同一个人。
头发则被剪的跟狗啃的一样,随意拿头巾绑扎了,恐怕就连人家父母来了,一时半会也不一定能认出这是自家孩子。
木析暗忖,这些异族人绑架孩子的手法看起来很专业啊?
难道真的是她想多了,这些人其实就是普通的人贩子?就是专门绑架长得好看的孩子跟……额,男人的?
之所以不巧都是些富贵权贵人家的孩子,只是因为这些人家更容易生养出美人?
不知道为什么,她还是感觉到不对,但是一时半会也想不明白哪里不对。
很快她暗自摇头,不想这些了,她还是想想办法该怎么脱身吧。
她可不想好不容易寒窗苦读数十年,结果最后载在这些贼人手里。
这些人给她配的“老公”是一个长相不错,但唯唯诺诺的男人。
这男人原本还不肯过来接近她,最后被那个领头的异族女人抽了一鞭子,才走过来贴身扶着她。
他低着头,声音都带着些许哭腔的低声对木析道了一声:“夫人。”
木析:“……”
她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这些异族人听不出来,但木析是能听出来的,这人的哭腔……怎么说呢,就是透着股假味儿。
她看着那人那脸,脸很陌生,但带着贵气,像是那种公卿世家锦衣玉食培养出来的世家公子,白净的很。
木析忽略了感官上的异样感,也扬起笑意道:“夫郎辛苦了。”
那人的脸色微僵。
在身后看似搀着她,实际上就是刀子的威胁下,木析非常乖巧的去搀那男人的手挽,贴着“夫郎”娇声道:“今儿累了吧?马上就能回家了,到时候休息会儿。”
感受到木析娇软的身体靠了过去,那“夫郎”的身体都是僵硬的,一动都不敢动,像是生怕碰到什么不该碰到的地方一样。
手倒是一直在动,想从她的手弯中抽出来,可惜木析拉得太紧了。
他一抽,两抽,再抽,还是抽不出来。
倒是看着他的男人看他“不听话”,拿棍子在他身后打了一下。
他立刻不再动了。
木析差点笑出声。
怎么有这么好玩的人呢?
看那人尴尬得整个人都僵硬了,她把笑忍住了,没笑出声。
那些人不知从哪弄来一辆驴车,木车上堆放着几袋谷子和杂物,把他们赶上车,这群人也坐上去,手上的刀就没离开过他们身上。
可以说非常敬业了。
驴车慢慢上街,到北城大门前排队,长长的队伍,入目的都是些普通老百姓。
其中也不乏跟他们一样坐着驴车的人。
在她身后,那个女人还抱着一个孩子,木析看看那个沉睡的孩子,又看看身旁的男人的容貌,低声问道:“这是你的孩子?”
木析这才注意到,那女人抱着的孩子跟身旁的男人,至少有三分相似。
那男人沉默了很久,才哑着嗓音道:“不是。”
哦……那就是族人了。
看这容貌相似度,至少也是有血缘关系的。
但不知怎么地……木析总觉得这声音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但一时半会也不太想得起来这是谁。
一旁的女人看他们交谈,看似和蔼地摸了下木析的头:“回神,马上要排到我们了。”说完,手就搭在她脖子上没动,看起来就像是简单的搭个手一样。
这回轮到木析笑容僵硬了。
任谁被人拿着刀顶着脖子,也笑不出来。
很快排到他们,城防的禁军人数比平常时候多,查探的也慢,仔仔细细的探看过往的百姓,间或者还会询问一下他们的关系。
这可比当初木析入京时候看得严多了。
不过木析能理解,一来今日冬至,负责城防的禁军肯定是不希望在这天闹出什么事来的,二来恐怕在场的都心知肚明,几个高官世家都丢了孩子,肯定是要严查不用问的。
轮到他们的时候,那禁军的守备定神看了木析几眼,目光又慢慢移到木析身旁的男人身上,脸色稍缓。
木析身后的女人脸色都有点僵硬,见那军爷脸色缓和了些才放松下来。
他们身后的男人谄媚的笑着,一副普通小民看到军官又怕又敬的样子。
禁军的城防守备看他一眼,很多普通百姓对他们都是这个态度,这才是正常的。
倒是眼前这一对男女,无论是长相还是气度,都不像是普通百姓该有的样子。
但京城这么大,什么样的人他们没见过?也不是没有容貌特别突出的老百姓。
那异族的男人把他们的官方身份文书跟路引拿出来,禁军守备仔仔细细里里外外的看了一遍,确认这是真的官方文书,上头从县令到县丞,甚至连文书的签书和官印都有,也不像是新造的。
城防守备一眼看见这车上的女子,抱着一个睡着的孩子,孩子的鼻涕都没擦干净,头上包着花色的头巾,抱着孩子的女人看到守备看着这孩子,尴尬的笑了下,替孩子把鼻涕擦了。
那孩子跟他们上头发下来几张图像一点也不像,倒是跟坐在前头那男人有几分相似,守备再看看自己手里的文书,打消了疑虑。
但还是例行公事般的问道:“他是你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