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州道上，一个铁腰带汉子快马加鞭，披着晨光一头钻进山里。

白肚山寨。

“大当家——大当家——”那汉子翻身下马，并着急跌了一跤，顾不上摔到一边的砍刀，大喊着冲进寨子里。

郭厄和二当家郭覆正在厅堂上用早餐，被小弟的嗓门一震，羊肉汤呛进了嗓子眼。不等大哥发怒，郭覆一拍桌板：“大呼小叫的做什么！没点规矩！”

小弟被他一下，跪在了地上，还不忘禀报：“大当家、二当家，黑鞘剑在烛州城北的白肚酒馆。”

郭厄直直站起身，瞪大了双眼，不再责备他的莽撞，欣喜不已让他起身：“快快详细说来。”

在北郊的第四天，锰矿的事情终于定了下来，曹闺如愿以偿地走进了开采陶土的山场。

“各位请看，”陶土这边的负责人带他们进了一间小木屋，里头陈列着各式各样的陶器和瓷器，“你们看看这成色，这光泽，看这个白色……你们听听这个声音……啧啧啧啧。”

曹闺却什么也听不进去，什么也看不进去，星斗里的各项信息中，氧化铝的成分虽然要比善元县的好看，但是和氮化硅含量比起来，连平起平坐都做不到，烧出来的这些陶瓷耐磨性不高。

她手里的碳化硅那么珍贵，还是不要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了：“走吧……不用看了。”

看着小师妹这失落的样子，江桥明了：“还是没有你想要的那种陶土吗？那我们走吧，现在回城的话，日落前应该能到了。”

“不看了？各位想要什么样的陶土？我这门道多，你们说出来，我可以帮你们找啊。”负责人显然是不想轻易放过他们，突如其来的变卦让他有些焦急，“我们这不管什么品种的陶土，都是最好的陶土，你看外面那一车一车的，贡品瓷器用的都是我们的陶土。”

“那就把你们这里所有的陶土样品都拿出来吧。”任他牛皮吹破天，曹闺只相信眼见为实。

调集所有的陶土样本花了半天的时间，负责人在外面骂骂咧咧地指挥：“磨磨蹭蹭做什么呢？看看人家锰矿那边的大单子，再让大老板等烦了，那钱你赔我啊？”

挨骂的人走远后，小声地顶撞：“以前皇上在的时候，上供的瓷器用的都是我们家的陶土，谁看得上这些单子……”

“别抱怨了，认清事实吧兄弟。”他走得太慢了，跟他身后的伙计都超过了他。

“小师妹，你要的那种陶土，有什么特点吗？”曹杉将一捧陶土握在手里，“要不你说说看，我们也给你找一找。”

“不用了……”曹闺拒绝，“目前不是很需要，我不着急。”

“要不跟大家说说你是要用来做什么的？”曹杉试探地问，“难道……你想再做一架带式输送机？”

曹闺摇摇头：“我是想用来做轴承的。”

“轴承？”不只是曹杉和江桥，元缤也瞪大了眼睛，谁能想象到陶瓷还能做轴承，“这么脆，一压就碎了。”

“所以才要用特殊的陶土吧，”江桥有点想通了，“之前我们做过陶瓷托辊，那种陶瓷摸上去手感和普通的陶瓷确实不同，让人有种很稳很扎实的触觉感受。”

那是因为陶瓷中的氧化铝成分含量很高的原因，所以要把氧化铝含量高的陶瓷叫做高铝陶瓷，氧化铝含量越高，加工的工艺就越复杂，陶瓷的性能就越好，在强度上是黏土类陶瓷所不能媲美的。

说到粘土类陶瓷，曹闺想到了一点，也许，高铝陶瓷中氧化铝不一定来自粘土，从善元县到烛州城，从南到北的陶土中，变化最明显的是其中的铁含量和石英含量。

在齿轮轮中快速检索了氧化铝矿石，当她看到“刚玉”两个字时，恍然大悟，一拍脑袋：“是我想差了。”

是她的疏漏，当她拥有能够烧制高铝陶瓷的陨石原料时，就把思维禁锢在了陶土上，一股脑的在本时空的文献里寻找陶瓷相关资料，却忽略了另一个世界有关于高铝陶瓷的记载，还好今天只是刚起了个头，没有钻进“高铝陶土”的牛角尖里。

离她最近的曹杉问：“想差什么了？”

“师姐，你知道哪里出产刚玉吗？”

“刚玉？”曹杉从没听说过，“那是什么？”

曹闺答：“红宝石或者蓝宝石。”

曹杉：……

负责人正巧听见他们的对话，心里一咯噔，奇妙的直觉告诉他——这单生意估计要凉了，这天底下能有几个宝石矿？就连南泞王府库房里的红宝石和蓝宝石也是圣上赏赐的……

有隔壁锰矿的交易在前，负责人也不敢死缠烂打，强颜欢笑将人送出山场：“买卖不成仁义在，这次没做成，还可以期待下一次的嘛！”

脸上笑得多灿烂，负责人的心里就有多苦涩。

锰矿的运输计划已经商定好了，一切都由矿场一边负责，他们只需要在码头上等待，结下尾款。

“天黑了，要不继续在白肚酒楼凑活一晚？”元缤提议，“这几天也没见他们有什么动静，反正我们明天一早就走了。”

白肚酒楼。

楼外有多黑，楼内大堂就有多亮。郭厄大马金刀坐在首座，正对着酒楼紧闭的大门，眉头紧皱，有些不耐烦：“他们还回不回来了？”

“肯定会回来的，大当家莫要着急，他们的行李都还在客房里呢。”前几日便是他连夜上山报的信，没想到大当家听到那黑鞘剑不在少侠手中后，竟然决定亲身前往。

楼上传来鹧鸪声，小弟耳朵一动：“大哥，人回来了！”

“哼。”郭厄目露凶光，咬牙切齿，摩拳擦掌，“我倒要看看，少侠的剑是什么人夺走的？”

“他们看着身手都不错，”在酒楼里监视了几天，掌柜站在他的身后报告，“除了那位拿剑的少女，她的功夫……她没有功夫，最多也就是些花拳绣腿。”

“好好的黑鞘剑，这帮人居然拿来哄小姑娘？简直是败坏少侠的名声。”郭厄恶狠狠说道。

掌柜的又问：“大当家，我们要不要问问他们，少侠的去向？”

“问什么问？”郭厄每天都在为这群蠢货头疼，“剑都落他们手里了，江湖凶险，当心别人拿他来做要挟。俗话说，敌人的敌人就是盟友，我们这样打听较为妥当……”

白肚酒楼门外，伙计一如往常上前为他们牵马：“几位客官回来啦，是先要热水还是先要热饭？”

曹杉摸摸肚子：“师兄，我和师妹饿了。”

江桥大手一挥：“热饭，有劳。”

“好嘞！客官慢就先进去坐下后着。”伙计笑着将马牵到了后院，四人饥肠辘辘地进了酒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