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听到这儿,几人的面色都不太好看,雀儿尤为安耐不住,直接愤怒地骂出声:“这个梁文修,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无妄转佛珠的手也停下,梁文修行径实在让人不齿。
可这还不算完。
逐母继续说着。
因着是被梁文修带在了身边,他的所见所闻他们都做身临其境,接下来的一切才让他们尤为痛心。
逐青不知父母遭遇,家里的痕迹已被梁文修清理干净,逐青寻不到父母,梁文修假惺惺出面,说算到他父母被山贼抓了去,恐怕是凶多吉少。
逐青年少,听了也便信了。
随后逐母却见证了一场肮脏的交易。
付起,那个向来体恤下人的小公子,这一切竟是他与梁文修的交易。
付起没什么经商天赋,接手家业这几年家中财产败的差不多了,梁文修做了一副为难的好人模样,告诉他他有办法,不过却要逐青一家的命来换。
这时便是梁文修履行诺言的时刻。
梁文修同付起坐在酒楼隔间,推杯换盏就定了这么套计划。
“梁道长,先前说好的,我帮您支开逐青,现下您也该告诉我怎么能让我付家起死回生了吧?”
梁文修不紧不慢地拼了口上好的女儿红,这才开口。
“我自不会食言,蚌洲有鲛人,只要你能拿出代价来换,他就会满足你的要求。”
付起瞪大了眼睛。
梁文修又道:“不过那鲛人是个随性而为的,像你这种要荣华富贵的,他很可能看都不看一眼。”
付起忙给他添了酒。“还请道长赐教。”
梁文修十分享受被奉承的滋味,当下给了付起一张符。
“把这符给逐青服下,届时我自会借他的口帮你。”
付起诚惶诚恐地接过,这时却看到梁文修的腰间不知何时挂了个怪模怪样的小瓶子,梁文修要笑不笑地看了他一眼,付起忙收回视线。
“道长这挂饰倒是特别。”
那之后便如泉漓所说,这主仆二人找去了他那处,付起用一半寿数换了荣华富贵。
言歌皱着眉,看向江景止。
“所以泉漓当时所言,逐青之所以知道那些密事,只因当时对话的是梁文修?”
江景止点头。
原是如此,逐青阴时出生,极易被附体,梁文修利用这点对其操控,倒也说得通。
但为何付起明明交换了寿数,却在几年后才开始衰亡?
这点逐母也不清楚:“付起去找鲛人之前,梁文修应允过他,若是以寿数做引,他自然有办法保全他的性命。”
江景止开口:“那你可见他是怎么为付起续命的?”
“这……”
逐母迟疑。“我只见他每隔两月就给付起个符水喝下,那符水是什么便不知了。”
江景止“嗯”了一声,心里已有计量。
言歌见他心里有数,凑过去问:“主人,那符是什么?”
江景止揉揉额角:“现下还不确定,先继续听吧。”
言歌点头应是,示意逐母继续。
接下来便是他们二人遇到的槐树一事了。
期间梁文修离开了付家,逐母眼睁睁看着他又换了个皮囊,这次的皮囊是个其貌不扬的,换了身份后,他又去接近逐青。
逐母不知发生何事,只见到付起不过短短两年就衰老成这副模样,而逐青,父母没了之后他一直将付起当成唯一的亲人,对他更是尽心尽力,梁文修告诉他有办法救,只是要用他的命换,梁文修也是甘愿献出生命。
不过在那之前,他要先将埋在树下的东西拿出来。
先前放在这儿不过是看中了槐树的阴气,结果再回来,不知是被什么多管闲事的云游道士贴了符咒,他新换了皮囊,本就虚弱,加上于道法上本就是个依葫芦画瓢的门外汉,此时他咬碎了牙也无计可施。
不过还好,早些年在泉漓那儿埋的引,现下也该点燃了。
芷夭还是好奇。问道:“那个梁文修到底说的是什么办法能救付起?”
逐母本不该有呼吸,却还是模仿着深呼吸的样子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告诉我儿,只要将付起的魂魄转移到我儿的躯壳上,便能让付起继续活着。”
芷夭微微张开嘴,十足的惊讶。“这一听就是邪门歪道,你儿子真的信了?”
言歌此时回想起与逐青的短暂接触。
那确实是个尽忠尽义的人,在他看来,付起于他有知遇之恩,能为其牺牲至如此地步,倒也不是不可能。
不过其中还有些不和谐的地方,她微微睁大眼:“主人,我们后来见逐青时总觉得他对付起似有冷漠,该不会……?”
江景止此时眉间也净是冷色,他年少骄傲至今,此时一想,竟被人玩弄于鼓掌。
“那时的逐青应是梁文修。”
见江景止肯定,言歌一阵错愕。
她又何尝被人戏耍至此?
一切便说的通了。
她转向逐母:“如你们所言,你们一直待在梁文修身边,又是何时进到了槐树里?”
还成了恶鬼模样。
逐母沉默一会儿:“是梁文修给我儿出的主意,要用槐树养出最凶的恶鬼制成魂丸,我们不忍我儿受此欺骗,拼了魂飞魄散的力气挣出了瓷瓶……”
她说着露出了苦笑。
“谁知正合了梁文修的意,转瞬将我们封进了槐树。”
槐树中充满阴气,他们也在这阴气中逐渐迷失自我。
那是由他们自己的皮养出的阴气。
他们所知已尽数说出,一室静默中,无妄诵起佛经,平复这几人由于旧事激起的波澜。
半晌,言歌对着无妄行了个礼:“劳烦大师为其超度。”
几个虚弱的魂魄也跟着鞠了一躬,逐父逐母对视一眼,逐母犹豫道:“我还有一事相求……”
言歌示意她继续说。
逐母道:“我儿也是被蒙骗才做了糊涂事,若是再见到他,还望极为大人高抬贵手,放他一条生路。”
至于他亲生父母的皮囊就埋在他院中一事,还是不要再提。
言歌与江景止皆是沉默一瞬。
他们未见到逐青死状,此时自顾自地认为儿子还活着,不知是心存期盼还是自欺欺人。
“好。”
江景止答应了。
他这人,到底是嘴硬心软。
超度也只是片刻,只听无妄的诵经声逐渐增大,言歌只觉这声音叫人昏昏欲睡,若不是江景止在一旁敲了下自己,怕是她也险些被超度了。
魂魄消失后,言歌舒了口气。
“主人,付起为何突然衰老?”
听了那么一长串故事,江景止也有些疲倦,言歌早有准备,还没等他皱眉,这边热茶就递上去了,江景止接过缓了口气,这才说道。
“想必梁文修给他的符咒不过是个障眼法,短暂地保持容颜不变,但内里早已枯竭。”
言歌了然点点头。
所以在梁文修离开后,付起没了符咒维持,才会突然显出本该出现的老态。
“那他所说家中人古怪身亡?”
江景止眯着眼睛想了想,梁文修此人虽他未真正正面接触,但从旁人的只言片语还是能推测一二。
“方才那妇人说他离开不久就换了皮囊,想是为了蜕皮做准备,杀了些人做魂丸。”
言歌一阵作呕。
梁文修应当还是个人类,却连恶鬼都不如。
这样说来,逐青之前所言遇到梁文修时的故事或许是真,他不知梁文修换了皮囊过来,还道是新认识的。
至于同名同姓,他大概只会觉得是巧合。
想一想逐青这一世,言歌带了些惋惜:“所有逐青的魂魄应该是被梁文修吃掉了?”
江景止点头。
逐青吃过魂丸,又是阴时出生,养了这么多年,大概早就被梁文修养成了最好的补品。
言歌想,逐青应该是她这阵子见过最可怜的人了。
身负血海深仇而不知,又视仇人为恩人,怕是直到死,他也不知这一生究竟所为何事。
唏嘘归唏嘘,言歌能做的也只是在心里承诺,若是真正对上梁文修那天,不叫他死的太痛快,也算是为自己难得才恻隐之心做了些实事。
见魂魄已被超度,芷夭十分有眼色地将窗帘打开,立刻从外洒进了满室阳光。
放才不觉得,此时一看才知道,原来今天是个这样好的天气。
芷夭听了那番话也有些烦闷,她气鼓鼓地往言歌身边一站,还注意着要离江景止远些,拉了拉言歌的袖子。
言歌心里本还有些不舒服,见着芷夭这副模样却忍不住笑了起来。
正好她也想听听芷夭是如何在无妄面前变成人身的,看了江景止一眼,拉着芷夭便走了出去。
芷夭本来也想跟无妄打声招呼,却见无妄转着佛珠不知在想什么,她心里正不高兴,见状也不管他了,扭身跟着言歌离开了。
两人离开后,无妄才停下了手。
他带着些不理解,问江景止:“她们二人有什么好聊的?”
江景止挑挑眉:“女儿家的悄悄话,你你一个和尚做什么这么感兴趣。”
无妄哼了一声:“我不过是好奇她们怎么如此熟络。”
江景止也说不清,只能眯着眼笑了笑:“这便是缘分,臭和尚懂什么。”
这话倒是,虽说只要言歌愿意,她可以同任何人迅速熟络起来,然而真心还是假意江景止还是看得出的。
芷夭不过同她认识了几日,江景止却看的出,言歌是真心将她视为朋友了。
可见这芷夭是真的招人喜欢。
他这样想着,看了旁边闭目养神的和尚。
就看有些人能不能扛得住这种喜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