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商议一番,泉漓虽被仇恨冲昏与他本就不喜的梁文修合作,但好在没失了神志,在这栖凤城做出些什么不可挽回的事,
第二天一早,一行四人便整理行囊准备出发,有着无妄辨明方向,江景止落得自在。
马车晃晃悠悠出了城门,无妄见着江景止这副悠哉的模样终于察觉不对。
“……你这是把我当成引路的家犬?”
江景止笑眯眯一挑眉,语气夸张:“怎么会?你这和尚惯会瞎说。”
这副讨人嫌的姿态一出来,无妄立即冷哼了一声,刚想叮嘱言歌不要学他这往日做派,但想了想言歌平素行事,只能咽下了这话,颇为感叹道遇人不淑,误人子弟。
一路奔波,几人同先前一般忙着赶路,唯一有翅膀的芷夭尽职尽责地做着忙碌的运输小雀。
不过这日,江景止看着行进方向,越发疑惑。
言歌见他神色有异,关切道:“怎么了主人?”
江景止没多说,只是掀了帘子给言歌看:“你瞧这条路的去向,是不是有些眼熟?”
言歌不明所以,却也听话地探头去看,她没看出个所以然,皱着眉头表示不明白。
江景止也没怪她,只提醒道:“这条路继续向北走,再过不了多少时日,便到了收回长-枪的地方。”
经他这么一提醒,言歌恍然大悟。
可不就是那个小村子!
眼下越走越偏,再行进可不就是当初王瘸子藏匿的那个村落?
言歌想起村子里对她颇为宠爱的李婶,还有那几个热衷打水漂的半大孩子,迟来地生出些怀念来。
数月前李婶说不是割麦子的季节,眼下将入深秋,她怕是赶上了时候。
天色渐凉,也不知那几个孩子是不是还是每日每夜地往河边跑。
她无限的生命中值得她在意的少之又少,当日离开也并未告别,先前不提还好,今日一想竟有些后悔当日未曾好好告别。
短短数月,竟觉得恍若隔世。
短暂的情绪过后,言歌察觉出些不对来。
当日泉漓之所以叫那王瘸子来这偏远山村,便是受了梁文修指使,如今人皇的魂魄也指着这个方向,这总不该用句巧合形容。
江景止对于言歌的敏锐还算满意,不过事已至此,即便焦急也无用,此刻他还是一副不慌不忙的模样。
但他说出的话却让人轻松不起来。
“还记得泉漓……应该说梁文修,给王瘸子想的主意是什么?”
王瘸子来到此地后夺了三年气运用来养枪,言歌自然记得。
纵然是两方为敌,江景止也不由感叹一声梁文修此人心思缜密。
他这局竟从那样久之前便开始布下。
无妄与芷夭不知这其中弯弯绕绕,见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商量个没完,终于忍不住插话。
江景止指了指装在车厢里的长-枪,他先前没细说,也难为无妄此刻满目茫然。
江景止细细讲完后无妄恍然大悟,原来这枪还有这么个来历。
无妄正要说笑,面色却骤然一变。
言歌几人也跟着紧张起来,不知是发生了何事。
无妄沉声道:“人皇的魂体没了感应。”
这话来的突然车厢一时沉默,几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魂体没了感应,或许是梁文修布了阵法阻碍探查,更或许是……
人皇的魂魄于天地消失了。
言歌不愿考虑那个最坏的可能,但若是梁文修早有办法阻碍探查,也不会叫她们查探到如今这个地步。
江景止也不是自欺欺人的人,当下有了判断:“梁文修开始行动了。”
不过好在梁文修的一时大意给了他们前进方向,若是早些时候没了目标,江景止还真不知该去哪里找他。
芷夭尚且有些懵懂:“为何确定梁文修一定在那个小山村?”
芷夭不过是个刚成人形的小妖怪,知道的事不比早先的言歌多多少,这会儿她不明白也实属正常。
言歌解释道:“山河气运不仅仅养育一方水土,更是最强的屏障,保护此处不为邪魔入侵。”
那个山村失去了大半屏障,若是梁文修夺了人皇的真龙气运,再用些手法,占山为王也并无可能。
芷夭惊地张大了嘴巴:“那这成为地仙也太简单了!”
这话说的天真,纵然此刻气氛严肃,几人还是忍不住笑起来。
哪里有那样简单的事,逆天行事本是人世大忌,梁文修不知筹备了多久才有如今这个机会,怎样也说不上简单。
不过还有一事江景止想不通。
“地仙都是受人爱戴应运而生,如他这般强取豪夺必遭天谴,到时他将如何应对?”
这话问到了点上,说来可笑,他们都是当世惊才绝绝之人,却被一个梁文修牵着鼻子耍地团团转,到如今都是在追寻梁文修的脚步,竟从未正面交锋。
无妄也想不到梁文修将如何逃过天谴,这会儿也只能颇为无奈地摇头。
眼下也只能去了那村子再走一步看一步了。
凭着记忆,江景止估算着再有两日便能到那村子,然而此时意外发生了。
这日芷夭照常去寻个镇子买吃食,然而等了几个时辰,言歌几人都不见她回来。
初时言歌还以为今日的马车驾得快了些,小雀没跟上,特意探头出去给傀儡下指令,叫他在路边歇息片刻,然而直到午时过去,依旧没有芷夭的身影,言歌几人终于变了脸色。
芷夭虽天真懵懂,却绝不个误事贪玩之人,此番她定然是出事了。
“快回去。”
无妄面色沉沉道。
言歌自然不用他多说,这会儿已经叫江景止收了傀儡,自己坐上了驾车位,猛地一拉缰绳,马车立即掉头。
言歌片刻不敢停歇,然而心中按不下的焦急。
一路上城镇众多,他们也摸不清芷夭是在何处歇脚,言歌此刻有些恼恨,怪自己对芷夭关心不够。
这会儿着急,他说话便带了些怒气:“你不是能感应吗?有没有芷夭的方位?”
这话自然是对无妄说的,实则从察觉出事开始,无妄便一直尝试与芷夭带着的那颗佛珠感应,然而到底是有距离限制,芷夭怕是离他们已有些距离。
无妄虽平日与江景止嘻嘻哈哈,实则是个情绪寡淡的人,任谁承载了千年记忆都不会有太多情绪波动。
然而此刻,他久违地尝到心急如焚的滋味。
与此同时生出来的还有佛门大忌的怒。
他怒令芷夭出事之人,也怒此刻无能为力的自己。
言歌从未像此刻这样驱车,她来不及顾忌其他,一心只想找到芷夭。
芷夭是她这么多年唯一一个可以称得上是朋友的人,若是她出了什么事……
言歌不敢再想。她驱车绕着来路走了一遍又一遍,没行一段距离就要问无妄一句可有发现,得到无妄否定的回答时更加急躁。
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无妄脸上闪过一丝喜色。
“有感应了!”
言歌听了这话也是眼前一亮:“哪边?!”
无妄见言歌扭着身同他说话着实吃力,这会儿也顾不上其他,钻出了马车与言歌并肩而坐。
几乎是无妄刚指了方向,言歌便挥着鞭子叫这马往那边去。
没过多久,马车停在了个镇子前。
对比前面几个路过的小镇,眼前这个的确是最为繁华的,芷夭若是来此也是情有可原。
虽是有了眉目,几人都还放不下心思,就连最为沉稳的江景止也忍不住频频外看,生怕漏看了那个蠢鸟的踪迹。
他们都已经把芷夭当做实打实的自己人,若是出了什么变故,实在是承受不起。
言歌按着无妄指的方向一路寻去,小镇不便驾车,他们几人行进十分缓慢,言歌纵然心里焦急,却也无可奈何。
终于,车车停在一个小巷前。
这巷子不深,一眼便看得到头,然而里面并没有芷夭的身影。
言歌张了张嘴,勉强道:“……会不会是芷夭变了雀身藏在了哪里?”
为人时姑且不论,成灵后百年,言歌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紧张过。
无妄没回答,一步步走进巷子,言歌正要跟,却被江景止拉住袖口。
没过片刻,无妄走了出来。
言歌只觉他脚步沉重,似乎每一步都往她心口上沉沉地敲了一敲。
无妄摊开手,手心里躺着的赫然是他赠与芷夭的那枚佛珠。
言歌的指尖颤了颤,有些不敢想象究竟发生何事。
这枚珠子被芷夭宝贝一样挂在脖子上,究竟是什么样的情形才会脱落在这个隐蔽小巷。
“这……”
言歌刚想对着无妄说些什么,无妄一抬眼,与言歌对视,言歌的话竟憋在嗓中开不了口。
无妄的眼中竟布满血丝,乍一看是个骇人之相。
江景止见了无妄这模样,也跟着面色一变,他来不及多说,一掌搭在了无妄肩膀上用力地捏了下:“凝神。”
无妄深吸一口气,缓缓闭上了眼。
再睁开时眼中的红色已经褪去多半,江景止便知道他这是强行冷静了下来。
不必江景止多说了,言歌也知道发生了何事。
无妄竟差点入了恶佛道。
言歌也未芷夭焦急,但尚且保持理智,没显出恶鬼相,无妄竟差点从真佛跨为伪佛。
言歌深深看了这和尚一眼,到底是猜不透。
不过现下不是解释的时候,江景止见他二人都冷静了下来,打量了一下周围:“这周围都是卖吃食的店面,说不准有人见过芷夭。”
关心则乱,这会无妄冷静下来,也能理智思考了。
他对着江景止点点头,三人散开,挨家挨户地打探关于芷夭的蛛丝马迹。
但愿芷夭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