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铮回到马车旁。

淡漠的脸上甚至还有一丝不满没来得及收起。

封谕却笑着看云铮走近。

只觉得这小影卫最近变化颇大……

至少那万年不变的冰块脸上常常会多出些不一样的神情。

与上一世的心如死灰不同。

如今的云铮,冰冷木讷的面孔下仍然保留着一颗鲜活的心。

封谕甚至可以透过他细微的神情。

看到他的喜,他的忧,他的开心还有痛苦……

……

马车继续南向而行。

二人白天赶路夜间休息,一路风尘仆仆,终于在第三日的午后来到了凌溪澈的隐居之处。

这是一座十分偏僻的小村庄。

背靠着大山,零星不过十几户人散布在幽静的山坳中。

南方天气和暖,树木依然郁郁葱葱。

远远望着,只能看到一片翠绿的枝叶间露出瓦灰色的房顶。

山路崎岖。

车轮声打破了傍晚的寂静。

沿途经过的各式院落中,村民们纷纷探出头来查看,目光里警惕意味十足。

“主上。”

云铮不动声色的向着车帘方向靠了靠,“这里的村民有些不对。”

封谕闻言,也掀开帷裳向外看去。

时至傍晚,被霞光笼罩的山坳里,有几户人家已然腾起袅袅炊烟,正是一派温馨景象。

“如何不对?”

封谕来回看了一圈,除了两个乡野村夫过分警惕的眼神,并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进村这一路没有看到任何老幼病弱之人,许多村户院中也不见鸡犬牲畜。”

云铮向着刚刚路过的院落打量了片刻,压低声音道,

“倒像是被刻意安排在此地的。”

谁料话音未落,就有三道刻意收敛的气息突然出现在不远处的暗影之中。

云铮立刻紧抿双唇,绷直身体,一把寒光熠熠的玄铁短匕悄然出现在掌心里。

封谕颦眉望着那三人的藏匿之处。

这些人虽然戒备意味十足,却感受不到很强的杀意。

但是随着马车渐渐接近,甚至可以察觉到他们身体里逐渐开始流转的内力。

封谕放下帷裳,淡淡的向小榻间靠去。

凌溪澈的身边居然还有暗卫??

那么村中的那些住户里,也极有可能像云铮所说的,是明心教暗中安排的人手?

呵……

可惜他对凌溪澈小心保护至此,还是难逃苏亦瑶的黑手。

甚至,还笨到在凌溪澈死后反被真正的仇人利用。

成为了对付碧落宫的马前卒!

……

三个影卫只是一路跟踪观察,并未现身阻拦。

云铮便也没有理睬。

最终将马车停在一处简陋的院落外,半跪在车辕上为封谕挑起布帘,低声道:

“主上,到了。”

封谕靠在榻间,微眯着双眼向外看去。

半人高的破旧院墙内,几间废弃了许久的砖土房似乎被人简单修缮过。

但是依然腐坏的门窗,开裂的墙体,就连房顶上破碎杂乱的瓦砾,都不禁让人想象到屋外下大雨,屋内下小雨的悲惨景象。

“什么人?!”

清澈的嗓音从屋中响起。

一个身穿蓝色粗布衣的清瘦男子推开屋门,满眼警惕的向二人看去。

封谕的目光静落在男人身上。

个子不高,身形消瘦。

就这么站在破败杂乱的庭院中,甚至给人一种弱不禁风的感觉。

或许是这些日子吃了太多苦的缘故,男人看起来十分憔悴,若不是那双依然清澈有神的桃花眼,封谕大概真的会认为自己找错了人。

“碧落宫封谕,希望和凌少谷主当面一叙。”

封谕依然端坐在马车中,车棚遮挡下的阴影让人看不清他此刻的神情。

封谕?!!

那个传说中高高在上、傲慢至极的碧落宫主?

竟然会纡尊降贵的亲自来这种地方见自己?!

凌溪澈颦眉看了一眼跪在封谕旁边的男人。

面色冰冷,身形矫健。

应当是碧落云影。

这二人显然是知道自己在此,才有备而来的。

他自嘲般的嗤笑道:

“这里没有什么少谷主,只有一只被灭了满门的丧家之犬罢了。”

封谕也轻笑了一声,在云铮的搀扶下缓缓走出马车。

落日余晖映在他墨色的貂绒大氅上,整个人看起来雍容华贵,气度自成:

“灵犀谷就算只剩下你一人,也不算亡了。”

“若是少谷主想要重振江湖,本座可以帮你……”

凌溪澈望着眼前长身玉立,自带王者威仪的男人,踌躇了片刻。

终于开始推开破旧的木门,沉声道:

“不必了,封宫主请吧……”

封谕对着云铮点了点头,示意他跟在自己身旁。

便不疾不徐的随着凌溪澈走进了屋。

房间里很暗。

粗糙厚重的窗纸遮去了大半阳光。

屋内虽然打扫得很干净,但是年久失修的潮霉味道却依然重得呛人。

封谕随意抬了抬手,房门就在内力流转间紧紧关在了一起。

伴随着刺耳的门轴声,凌溪澈从内室端出一杯清水放在那缺了边角的木桌上。

脸上带着几分窘色。

“封宫主身份尊贵,我这里连一杯待客用的茶水都没有准备,委屈了。”

凌溪澈指了指方桌旁那把简陋的木椅,示意他在此落座,

“不过宫主既然能屈尊来到这种地方,想必也不会在意这些。”

“自然。”

封谕凤眸微挑,转身坐在了这把破木椅子上。

云铮便面色冷峻垂手站在他身边。

他看了看放在面前的陶土杯。

黑乎乎的杯沿上磕碰了好几处残缺,断面有些锋利。

里边的清水倒是还算温热,只是实在不知该如何下嘴:

“本座前来,确实是有一事相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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