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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九在这国师府中将养了不少时日,似乎转眼之间,已是深秋。/p
院中这一草一木日渐凋零,高入云霄的古树披着所剩无几的叶,枝杈横斜,一派荒芜萧索的模样。/p
卿九推开雕着簇簇木槿的花窗,一缕凉风携来丝缕暗香扑面,竟教她觉得精神了许多,不似原先病恹恹的毫无生气。/p
翠袖推门进来,一眼瞧见自家那病了许久的小主子立在窗口大吹冷风。这还了得!顾不上行礼,赶忙搁下手中的糕点,取了外衣与她穿上,又寻来披风为她挡寒。好一番拾掇将她裹得严实合缝,方才松了口气。/p
卿九显然不喜这样的累赘,蹙着眉道:“翠袖,我早已好透了,再说捂春晾秋,犯不着裹成这副模样的。”/p
翠袖这才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宽慰她:“回主子,那也该好生养着,仔细落了病根儿。”/p
见她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翠袖不由得又唠叨了几句:“前儿个夜里,奴婢还听见您咳了好一阵子,这可哪里是好透了。”/p
又念叨着吩咐绣娘赶制几身衣服,做些钗环首饰,指来几个奴仆小厮云云。/p
卿九倒是弯着唇角一一应下,眉心血红的朱砂竟出奇地宁谧,耐着性子听她唠叨完。/p
略带稚嫩的音色隐约透出几分清亮:“翠袖,容珏呢?”/p
“国师大人现下应是在书房理事。”/p
“走罢,随我瞧瞧去。”/p
“诶,小厨房今日新做的糕点”/p
卿九已然踏出房门,一抹飘逸的裙摆拂过泛着淡香的紫檀木门槛,隐没在拐角。/p
翠袖只得快步跟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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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国九公主尊号乐葶,五岁现惊鸿之姿,身怀宁国至宝含辉砚,可与日月争辉,通天地五行,乃断辞之用。”七谣一着玄色劲装,剑眉星目,毕恭毕敬地垂首而立,将探来的情报一一回禀。/p
骨节分明的手轻扣着书案,低缓而沉着。千年沉香木雕琢而成的几案隐约散发出古拙典雅的气息。静默中,似有暗流涌动。/p
七谣再度开口:“主子,宁,卿九姑娘当如何安置?”/p
书案前深不可测的人终于有了反应:他幽幽地抬起眼皮,以极其冰冷的嗓音道:“放出消息,本座族人卿九,父母新丧,由本座代为抚养。”/p
“是!”/p
“领罚去吧。”/p
七谣一怔,随即意识到自己一时失言,险些将卿九喊成宁莞。/p
“是!”/p
卿九踏进书房的时候,恰巧撞上面若寒冰的七谣,旋身躲闪时伤了脚踝跌在翠袖怀里。/p
再回神时,面前的人早已不见了踪影。/p
卿九倒是面不改色,勉强脱离翠袖的帮扶,踉跄着走上前。/p
“主子,您慢些。”翠袖慌忙着跟上,“当心跌了。”/p
门外侍卫禀报:“大人,傅夷公子来访,已在府外静候多时。”/p
不速之客。/p
容珏眸色深沉:“引他进来。”/p
“是!”/p
脚踝刺痛,翠袖伸手过来的瞬间,卿九忽觉一阵天旋地转,再抬眸,人已落在了国师大人怀里。/p
冷香缭绕,他气息微凉。襟前冰冰凉凉的衣料贴着她的脸颊,长臂环上她的腰肢。/p
看似亲昵。/p
只有卿九知道,这是禁锢的姿态。/p
把头埋进他怀里,状似毫无察觉地开口问道:“容珏,傅夷是谁?”/p
怀中的小人儿拿毛茸茸的小脑袋蹭着他,冷漠惯了的国师大人竟着了魔似的不想推开她。/p
抬手摁住还在乱蹭的脑袋,颇有耐心地同她解释:“傅夷是大冢宰傅陵的长子。”/p
“大冢宰是什么?”/p
“天官冢宰乃朝中要职,辅佐王上安邦治国,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p
“容与是你的尊号?”/p
“何以见得?”/p
“国师府里上上下下皆是这般称呼,叫我如何不知呢?”/p
容珏微不可见地笑了,揉一揉她脑袋,凑到她耳边:“聪颖如你,假冒我墟族之人,亦非难事吧。”/p
什么?/p
“傅夷见过国师大人。”阶下的人抱拳行了礼,便傲慢地直起腰,意气风发。/p
约摸十五六岁的年纪,倒是丰神俊朗,美如冠玉。/p
容珏抿了口茶,以一贯矜贵冷漠的态度道:“公子亲临,不知有何要事?”/p
“不过是父亲大人近日新得了北境雪渊进贡的一品好茶银毫雪松,晓得您是个爱茶之人,便差我将这银毫雪松赠与国师大人一品,亦权当是答谢前日大人占卜之劳。”/p
“大冢宰有心了。”/p
“岂敢。”傅夷一顿,再瞥一眼容珏怀中姿色惊人的孩子,试探性地开口:“这位是?”/p
“本座族人。”/p
傅夷目光一亮,看向卿九的眼睛:“原是墟族之人,失敬失敬。”/p
这是,试探?/p
卿九毫不躲闪地回视,一双明眸流光溢彩,却又沉静如水。/p
倒不像个七岁的孩子。/p
傅夷仍旧挂着笑,不着痕迹地移开视线:“既是又一位巫祝在此,傅夷自请煮茶,以表恭迎之意。”/p
“本座倒却之不恭了。”宝贝疙瘩似的抱着怀里的小东西站起身,“公子,请。”/p
傅夷隐约噙上了一丝玩味的笑:“这孩子……”/p
国师大人状似一门心思地护着怀中乖顺的小东西,并不作声。/p
翠袖适时出声:“回公子话,卿九姑娘方才伤了脚踝,恐难下地。”/p
傅夷笑容更甚:“原是如此。国师请。”/p
国师府的茶阁不似书房那般清冷空旷,虽是入了秋,仍有些许不知名的花舒展着枝叶,花色动人。/p
踏入苑门,平滑的青石小径隐在晨间的水雾里。入阁,茶香扑面。/p
傅夷手法娴熟地沏了第一杯茶:“大人,您先请。”/p
容珏看了眼腻在他怀中眉清目秀的小姑娘,后者识趣地跳下来,却在落地的瞬间脚踝一扭不慎打翻了傅夷新沏的茶,然后跌回容珏怀里。/p
卿九疼得小脸都皱到一块儿去了,却仍旧忍着痛向对面的人请罪:“傅夷公子,卿九打翻杯盏实属无意,望公子见谅。”/p
傅夷手背一片通红,甚至起了水泡。/p
磨牙切齿地看了眼罪魁祸首,人小姑娘惊得瑟缩在国师怀里。再看眼国师,满脸生人勿近。/p
打落的牙往肚里咽……/p
“不妨事,孩子罢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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