蓁蓁焦虑的看着床上躺着的小男孩,她姓叶,是星冥师太的大弟子。这孩子被带离他家那天就开始发烧,一路奔波,一到道观里就陷入昏迷的状态,已经有两天了,看样子用不了多久就要离开人世。

叶蓁蓁拉着他的手,看着他那烧的红通通的脸,流下眼泪。这孩子使她想起了自己。她三岁那年,父母带她和弟弟逃荒来到嘉庆府,因为实在无法养活两个孩子,父母便把她带到街上出卖,希望能有个好人家收养她。恰逢星渺掌门路过,便把她带到七星观。此后她在也没有父母和弟弟的音信。一见到这个男孩,叶蓁蓁就有一种莫名的亲近感,就像找到了自己的亲弟弟一样。她知道他姓灼名其华,是江湖上称之为“檐上飞鼠”的盗贼的儿子。

“檐上飞鼠”是二十多年前嘉庆府名噪一时的盗贼,说他是盗贼,其实更多的人称之为“盗侠”,因为他盗的都是些为福不仁的大户人家。这些富裕人家对他是又怕又恨,但欣慰的是,“檐上飞鼠”从不伤人,他们倒也没有生命之忧。他武功并不高,但轻功却一流,因此每次作案都能轻松逃脱。

八年前的一天,他得到消息,有一批金条运进一大户人家里。于是,他在夜间潜入这户人家,发现存放金条的密室有护院通夜看守。他一直潜伏等待到凌晨才找到机会进入密室。踏进密室的那一瞬间,直觉告诉他这是一个陷阱。这户人家早有准备,他们知道,对这么大一笔黄金,“檐上飞鼠”绝对会有所行动,因此已经聘来的两名武林高手埋伏在密室里等待。一发现情况不对,他立即转身提气,身体整个向上拔起,落在屋顶上。如果只是几个护院,他自然轻松逃脱。然而那两名武林高手岂是等闲之辈。就在他身形略一顿涩之际,他们两人一剑双拳已经把他罩住。

“檐上飞鼠”本来武功就不高,哪里是这两人的对手。他看难以脱身,脚尖一蹬,身体向前一窜一转,用后背硬接了使拳的那名高手一拳,借此拳之力身子如一片树叶被秋风吹落,飘出俩高手的合击圈。这一招“秋风落叶”是他的独门轻功,在性命有忧之时拼着背部受敌一拳,同时身形斜向拔起,顺势消弱对手的拳力,这样虽然受伤,但不至于丧命。这当真危险之极,身形腾起时机要拿捏得十分准确,不然就会立毙于敌手。

他受了伤,但也脱出敌围。这两名高手紧追不舍。他的轻功由于内伤受到影响,饶是如此,两名高手还是落在他后面,但他也无法摆脱他们。唯一能逃脱的方法就时跑到山间的树林里,只要进入树林,那谁也奈何不了他。

过了前面的小道拐个弯就进入树林了。就在拐弯处,突然冒出一老一小两名道姑。慌乱之中,他以为是前来截击的帮手,不假思索一拳猛击老道姑门脸,紧接着脚踢小道姑的腰间,用意只是令她们躲避,以便逃脱,没想到这一拳一脚都结结实实击中两人。老道姑哼都不哼一声,仰头便倒了下去,小道姑一声惊叫,飞出一米多远。“檐上飞鼠”这才发觉,她们俩根本不会武功,无从躲避。后面两个武林高手就要追到,他顾不得了,赶紧逃入进了树林。在树林里,他施展独门功轻功“迷踪步”,在树木间左穿右窜,再也无人能追上。

不久消息开来,这老道姑竟然是七星观的掌门星渺。令人发指的是,两人的尸体在树林里被发现,而且衣冠不整,显然遭到了蹂躏。这位受人敬仰的师太无辜被害,激起义愤,世人很不得生啖“檐上飞鼠”之肉。

“檐上飞鼠”叫苦不迭,知道被人陷害了,然而他无法向世人辩白真相。虽说尚无人知道“檐上飞鼠”的真实身份,但他知道早晚会被一个人查出来。这个人就是名震武林的星冥师太。她是绝不会放过他的,天涯海角会找遍每一个角落。死不足惜,但是两个孩子…他长叹一声,如果星冥师太能放过他的两个孩子,他愿立刻去见师太,任由处置,但他听说过师太手刃她师哥一家的故事,知道师太不会放过他的一家。

看来只有远逃他乡隐匿这一条路。他在此地乐善好施,口碑甚好,人们并不知道他就是飞盗,只知道他在外经商,夫人娴雅聪慧,在家带两个孩子。可惜夫人两年多前病故,悲痛之余,他不再续弦。如果夫人在,事情咋会发展到这个地步,他赶紧收拾细软,带上两个儿子,逃离此地。

星渺掌门遇害后,星冥师太立志要把杀害她的人找出来,锉骨扬灰。多年来她四处巡查。一个月前,她得到消息,有人在江南丽水缙云一带见到过“檐上飞鼠”,他改名隐姓隐居在附近的乡村,极有可能是缙云附近的一个村子里,也有可能是丽水附近的村子。

师太决定带多数弟子前往缙云,让叶蓁蓁和另一名弟子伊嫣嫣到丽水先行探听。她告诉她们,到丽水后可先打听一个叫做司马其鸣的人。这个叫做司马其鸣的年轻人最近在当地家喻户晓,据说他的一家是从蜀地迁来的,家里除了他,还有父亲和弟弟,母亲早已过世。这家境与“檐上飞鼠”一家颇为吻合。

这天,叶蓁蓁和伊嫣嫣来到了丽水县城。伊嫣嫣是众弟子里最小的一个,才十六岁,也是叶蓁蓁最要好的朋友。叶蓁蓁记得师父说过,当地人喜欢饮茶聊天,要想打听消息,茶坊是最好的地方。于是她们俩来到县城中心。

街道边有不少茶坊,她们走进其中一家,挑了一张安放在角落的桌子坐下。茶坊里坐了不少人,尽管她们俩不想惹人注意,但几乎所有的眼光都瞟了过来。在茶坊饮茶聊天的都是男人,两个女人进来本来就不一般,更何况还是年轻漂亮的道教女弟子。伊嫣嫣脸刷的涨得通红。店伙计过来问她们要些什么,叶蓁蓁便要了一壶珠茶。伊嫣嫣脸红红的,浑身不自在,恨不得马上离开这个地方,急不可待地问道:“小二哥,我想跟你打听个人。”也不等店伙计回答就接着说,“就是一个叫做司马其鸣的人。”话音刚落,只见旁边的几桌客人有的咪起双眼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有的装模作样摇头叹气。“我说什么来的,朱大庄主和马大庄主都看中了司马其鸣这小子,都想招他为婿,你们还不信。你看,这小子撩得连出家人都动了凡心了。”“那也难怪,人家是要相貌有相貌,要文有文,要武有武,那个姑娘见了不动心。”“哎,这年头尘缘难断呀。”左一句又一句话调侃的话不断飘进她们两耳里。伊嫣嫣脸一阵红一阵白,抓起剑就要站起来。叶蓁蓁忙按住她,对店伙计说:“小二哥,这个司马其鸣是什么人,好像这里的人都认识他。”

“你们真的不认识他?”店伙计显得颇为意外。

“我们都是外地过来的,头一次来这里。有一个朋友跟他认识,所以让我们帮忙捎个口信。我们这才问起。”叶蓁蓁说道。

“难怪。”店伙似乎恍然醒悟,“要说这个司马其鸣,那可真是一表人才,英俊、高大、魁梧、聪明,才识过人。”店伙计恨不得把所有的赞美之词都堆上,“你知道,本朝边疆守将史大将军就是本县人。两年前,大将军回来省亲,偶尔遇见这位年仅十八出头司马其鸣,见其仪表堂堂,一表人才,甚为惊异。更重要的是,史大将军一看见他就感觉他是个学武的材料,试着教他几手武功,没想到这年青人武学悟性很高,很快就上手,没多久就练得收发自如,得心应手。史大将军大喜,这等人才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无费工夫。他有意将其精心培养,以将来收归帐下,建功立业。

这两年来,史大将军有时间便返回本县,传授他武功。也就这么来去几回,司马其鸣已经习得了史大将军的武功真传,而且,若论纸上谈兵,兵书兵法,史大将军时时还自叹不如。更难得的是,他年纪轻轻,待人谦恭有礼,而且行侠仗义,路见不平便会出手相助。

最近的一件事更是使他声名大噪。邻县松阳县城三十里外有一股落草强盗,贼首为三兄弟,多年来官兵围剿都以失败告终。而且贼寇势力越来越大,一个多月前,竟然敢来围攻县城。县太守于是向本县求援。本县校尉请司马其鸣做副手,带五百兵马前往救援。

到达松阳时逢贼寇搦战。司马其鸣一马当先出阵,不出十合,一枪刺一贼首于马下。贼寇退走。当晚,司马其鸣查看周围地形,请给予三百精兵,从城后门悄悄出城,沿山间一不为人所知的小道绕到贼兵营地的后面埋伏起来。第二天贼寇大部人马出营到县城下搦战,司马其鸣带领三百精兵从山里冲出,直取贼大营。前方贼兵闻知大营被破,顿时大乱,城中官兵乘机杀出,司马其鸣带领三百精兵从后面夹击,贼寇溃不成军。一贼首奔逃中遇见司马其鸣,两个回合便被擒下,另一贼首在乱军中被杀。这一战司马其鸣立了首功,声名大振。

县里将战报上报朝庭,为其请功。据说史大将军也准备将其举荐给朝廷。

这样一位文武双全的青年,前程远大,有谁不想招为女婿?就像姑娘你,就不想有这样一位夫君?”店伙计娓娓道来,笑眯眯的看着伊嫣嫣。

“放你的屁!”伊嫣嫣怒睁双眼。众人看她那幼稚的脸一怒之下就像一朵盛开的红玫瑰,乐不可支。

“这位老弟,要说聪明,司马其鸣其实还不如他的弟弟。”旁桌的一老者说道。

“你老可真会开玩笑。你说他那瘦弱得像个小女孩的弟弟司马其华,那是个呆子。不过,如果单论相貌,他可是跟这位小道长姑娘有得一比。”店伙计笑着看了伊嫣嫣一眼。伊嫣嫣杏眼一瞪,就想抽他一巴掌。叶蓁蓁赶紧止住她。

只见那老者伸手到盘子里抓了一把瓜子说:“诸位,我现在要把这把瓜子撒出去,请诸位睁大眼睛看好了。”只见他把手一扬,粒粒瓜子飞向空中,落到地上。搞什么名堂,大家都看着他。

“在座有哪位能说出来地上一共有几粒瓜子?”他双眼扫视整个茶堂。

“您老这是在开玩笑,除非一粒粒从地上捡起来数,谁能知道?”店伙计说。

“老夫从不开什么玩笑。这世上可是有一个人能做到,那就是——司马其华!”老者买关子说道。

有这等事?不可能!所有的人都这么想。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老夫也绝不相信。”他接着说,“上个星期五老夫在贾家大院帮忙收租。司马先生正好这天带着儿子司马其华拜会贾庄主。司马其华在一边闲着,便跑到院子里玩。要是别的孩子,无非就是在院子里疯跑,打打闹闹的,他呢,却只是站在账房诸老先生旁边看算账,看得滋滋有味。

诸位,一个十几岁孩子居然对算账感兴趣,岂非咄咄怪事。

大家知道诸老先生有一大癖好,就是嚼茴香豆,特别是算账的时候是非嚼不可。老先生的说法,算账费脑子,茴香豆具有消疲补脑之功效。其时老先生掏出一袋豆子放在桌上。一佃户前来报账,他身边的孩子看到桌上的豆子,忍不住去拿,结果豆子呼的全撒出来,有的撒在桌上,有的撒在地上。佃户急忙捡起来,放在桌上,连声道歉。司马其华突然说:‘叔叔,这袋子共撒出豆子一百二十三粒,现在只有一百二十粒,还有三粒在地上没捡起来。‘众人将信将疑往地上找,果然有三粒滚落在诸先生的凳子下。

’***你是怎么知道的?’诸先生问道。‘豆子撒出来的时候我数过了。‘司马其华回答。诸先生瞪大眼睛看着他,然后从桌子上抓起一把豆子,把手抬高说:’这茴香豆反正已经不能吃了。***,我现在把豆子撒下,你说有多少粒。’说着,他张开手,一把豆子便往下掉。‘是一十九粒。‘司马其华咂了咂眼。诸师爷叫人捡起来一数,不多不少一十九粒。大家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诸位,这可是老夫亲眼所见。”他饮一口茶接着说,“教司马家两孩子读书的赵夫子曾对老夫说,这个司马其华可谓绝顶聪明,也绝顶愚蠢。为什么?这孩子记忆力极强,过目不忘,甚至对看过的书都能倒背如流。然而,他却不正经读书,不读四书五经,而是对那些旁门左道的书如痴如迷。如果好好读书,将来必定是个文科状元。可惜了。”

众人似乎都不相信老者的话。这是门外突然传来阵阵喧哗声。只见一人快步进来说:“外面打起来了。有人要跟司马其鸣较量武功。”

叶蓁蓁拉起伊嫣嫣随大伙走了出去。

大街两边站着不少人,街的中间面对面站着四个人。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尽管一身书生打扮,但掩盖不住身上一股英豪的气质。听旁边人的议论,他就是司马其鸣。果然名不虚传,的确很英俊,叶蓁蓁想。她看了一眼伊嫣嫣,师妹脸上又飘起两朵红云。“杜三和李二这俩小子前天在这里调戏一个女孩,恰好司马其鸣经过,狠狠教训了他们一顿。这不,他们请来了帮手,据说武林高手。”叶蓁蓁听见旁边的人议论道。她朝那个武林高手望去。

那人四十出头,身材高大,满脸横肉,看上去像个屠夫。然而他却尽量拉长着脸,用手抚摸几缕山羊胡,显出一付沉着老道、高深莫测的样子。更惹人瞩目的是他的兵刃,竟是一根精铁打造的檊面棍和一把长柄切刀,都插在腰间。看见这俩样兵刃,伊嫣嫣差点笑出生来。叶蓁蓁则记得师父说过,在江湖上遇见持奇异兵刃的武林人士要格外小心,这种人往往有独门奇特武功,不可小视。

“司马小子听好了,”杜三说道,“这位是威震武林的巫溪山武林高人‘千檊万切’萧万断。”伊嫣嫣忍不住嘻的笑出声来。旁边有人笑道,“巫溪镇手檊切面是出了名的,这称号难道是说这位武林好汉擅长手檊切面?”“你是不知道,这巫溪镇上有些人家祖上可是北方士族,都会做手擀切面。”“这萧姓以前可是北方的大族,如今只能开面馆为生,破落啰。”只听杜三接着说:“小子,今天你要是不给李二和我磕头谢罪,就让你身上开出千万朵血花来。”

司马其鸣朝萧万断鞠躬道:“小生这里有礼了。不知何事得罪了先生?”

萧万断夹在肉团中的双眼瞟了一下司马其鸣,朝李二摆了摆头。李二肩膀上扛着一段木头,看样很沉,压得他弯了腰。他如释重负把木头仍在地上。萧万断走过去一手一抓,毫不费劲举起木头,向前一扔,木头直冲着人群飞过去。人们都惊叫起来,惊慌失措要躲避。然而就在木头飞出的一刹那,萧万断左手已经拔出腰间的擀面杖,向前一推,紧接着向后慢慢拉回,只见那根木头像是被一根无形的线拉住了似的倒飞回来,刚接触到擀面杖,在它上面就出现一道道亮光,接着掉在地上,空中一片片木片在慢慢飘落。人群中发出了“啊!啊!”的惊叹声。原来就在此片刻,萧万断右手就已经拔出腰间明晃晃的切刀,不知在木段上切了几十几百下。

“你小子要是不想被萧前辈切成肉片,就跪下给我和杜三磕头,以后见到我哥俩躲远点。”李二高声说道。

“先生你不知道…”司马其鸣想解释一下。萧万断打断他的话说:“你年纪轻轻,学了点三脚猫的功夫,就不知天高地厚。照李二的话做。”

司马其鸣心里生气,此人怎么如此不讲道理,庇护杜三李二这些流氓痞子,看来也不会是什么善类。

看到司马其鸣没有吱声,萧万断脸上挂不住了,“老夫的话向来一鼎千斤。看来你是不想听了。好,就让老夫教训教训你这个不知好歹的小辈。来,老夫不能以大欺小,就让你三招。”

这人也不过就四十出头,左一声右一声“老夫”,想倚老卖老,真当我怕你不行!司马其鸣想,说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请先生赐教。”话虽如此,看到萧万断露了一手,他也不知能不能对付得了。要是有一杆长枪在手,司马其鸣觉得绝对不会输,但现在双手空空。少年英豪,司马其鸣何时在敌人前低过头。

他双手抬起架在腹前。叶蓁蓁听师父谈过,这乃是太祖红拳起手式鹦鸽架。只见他虚步丁拳,盖拳穿腿,呼的一拳,紧接一腿向萧万断的脸冲出弹踢。萧万断双腿一登,向后退了几步,躲过这两招。司马其鸣提膝双裁,又是一拳击向萧万断的胸部。

“好。三招已满,小子,敬酒不吃吃罚酒,听好了,老夫一出招可是招招要命。你现在下跪还来得及。”萧万断说道。见司马其鸣不为所动,他便拔出精铁檊面棍往前一推打,当对方躲避时,突然往后一拉。司马其鸣觉得有一股柔力把自己的胳膊往前拉,同时萧万断右手迅如闪电拔出刀切过来。令人惊奇的是,刀并非砍,而是横着切,不是切一下,而是迅速向前切,就像切面团一样。司马其鸣急忙硬生生的撤回拳头,差一点手指连带手腕就被切成肉片。饶是如此,手指还是被划了一个小口子。

这是什么功夫,叶蓁蓁惊愕不已,从未听师父谈起。伊嫣嫣惊叫一声,花容失色,脸刷一下由红转白。

这是萧万断的独门刀法。他从小就做刀檊面,几十年每天揉面檊面切面,竟从中悟出一门武功。长期擀面揉面,需要掌握控制好双手产生的柔力,久而久之,双手伸张翻转之间,竟自然而然产生一股阴柔之力,能削弱和吸引外力;长期切面,而且要切出大小均匀、厚薄一致、长短如一的面条,使得他挥刀迅如闪电,力道拿捏非常准确,出刀分毫不差。

司马其鸣哪里见过如此奇特狠毒的功夫,于是收拳下缀,凝视对手,不再抢攻,但求自保。这一奇特功夫的特点在于利用阴柔之力牵引住对手,然后快刀伤之。如果对方坚守门户,只守不攻,则难以发挥效力。萧万断一只擀面杖击打点刺,逼着司马其明反击,只要出手反击,就会被他阴柔之力所带动,时间一长,司马其鸣必为其所害。这点叶蓁蓁和伊嫣嫣都看得清楚。一想这个英俊少年一会儿就会被切成一堆肉片,伊嫣嫣把剑一提,对叶蓁蓁说,“师姐,我们助他一把。”“不可!”叶蓁蓁忙阻止她。

这时,人群中有人喊道,“司马少侠,使枪!”一只红缨枪向司马其鸣飞过来。那是在街头卖艺的一个汉子扔过来的。

司马其鸣接过红缨枪,立了一个“十面埋伏”之势。他使的是“二十四式梨花枪”。要知道,司马其鸣拳术并不高,一手太祖红拳并不是很精通。史大将军主要教他二十四式梨花枪,便于以后冲锋陷阵。在他的精心教导下,司马其鸣之勇已经不亚于一名身经百战的将校,松阳一战,使他更有了实战经验。

长枪在手,司马其鸣信心倍增,使用起来,得心应手,威不可挡。但见他大喝一声,扭转身躯,左玄弓步,枪花起尖,疾取敌心。有道是,“一寸长,一寸强”,枪尖所到之处,无坚不摧。萧万断所持为短兵刃,需接近司马其鸣方能发挥威力。而他的阴柔之力,竟也无法带动司马其鸣这杆枪。实际上,若论功力,萧万断离一流高手尚远。他自悟出这套奇特的独门功夫,一出道,便把一名绿林好手的手臂切成无数段,把另一名壮汉的大腿片得几乎只剩骨头,在地上翻滚哀嚎,求生不得,求死亦难。他自己也没想到一旦得手,会使对手惨烈如此。此后,跟别人比较,他总是提上一段粗木头,先显露自己的独门功夫,让对方知难而退。而他至今所遇见得所谓武林高手,也不过就是当地几个未入流的绿林好手,见他露出这一手,便知不敌,拱手认输。因此他便自觉的无敌于天下。此刻他算是第一次遇见到了强敌。

司马其鸣那杆抢挥舞起来,风驰电掣、雷霆万钧,他那里敢硬接,只好左腾右躲,找机会近战。激斗中,司马其鸣一招“伏虎式”,枪朝下刺向萧万断的右脚,趁其躲闪时提抢缠栏,紧接往上一击,打在他的大腿上。萧万断站立不住,倒在地上。其实这一枪应提起刺敌人大腿,如果刺中,敌方大腿将从此作废。司马其鸣不忍,故改刺为击,使其受伤。萧万断爬起来,一声不哼,一拐一拐走了,杜三李二也一溜烟跑了。四周顿时响起阵阵喝彩声。伊嫣嫣高兴地脸上开了花,就想上前跟司马其鸣问话,叶蓁蓁拉住她说,“丫头,我们可不是来相亲的。等回儿悄悄我们跟着他。”

这时,突然有一个中年男子带一个男孩急急走过来,招呼司马其鸣赶紧离开。那个孩子清秀、消瘦,跟司马其鸣的魁梧、高大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叶蓁蓁想,这大概就是茶坊老者所说的那个异常聪明的弟弟。中年男子个头不高,叶蓁蓁看着觉得有点眼熟。她脑海里浮出一幅“檐上飞鼠”的画像,师父特意给她看过的,画像跟这个人何其相似。没错,他应该就是那个“檐上飞鼠”灼其羽,改姓司马隐藏在这里。那个英俊男子应该是他的大儿子灼其鸣,小男孩是他的小儿子灼其华。灼其羽拉着两个孩子急忙而去。

叶蓁蓁和伊嫣嫣悄悄尾随过去。灼其羽远逃他乡隐姓埋名,想把两个孩子养大成人。他为自己有这么一个儿子而自豪,但同时又担心儿子的声名会给一家带来厄运。果不其然,他的行踪还是被声名所累,终于被发现了。

“师姐,张大夫来了!”伊嫣嫣的叫声打断了叶蓁蓁的回想。这张大夫是本地最好的医生,据说有妙手回春之术,叶蓁蓁想,看来灼其华有救了。听诊、把脉…半个时辰之后,张大夫站起来告诉叶蓁蓁,给这孩子准备后事吧。叶蓁蓁流下眼泪,不仅为灼其华,也是为自己,觉得这世上又只剩下她孤伶伶的一个了。伊嫣嫣也热泪盈眶,但她更多的是为他的哥哥灼其鸣而哭,那英俊的身影总是在她的心里挥之不去。

夜晚,叶蓁蓁然守在灼其华的床边,想陪伴他到最后一刻。突然,伊嫣嫣闯了进来,手里端了碗热腾腾的汤,散发出刺鼻的薄荷味。她说,这是厨房里面阿姨用薄荷脑、樟脑、桂皮油、桉叶油熬出的药汤。阿姨告诉他,她儿子十一岁那年也是高烧,看遍医生都说无治了,老邻居给她儿子喝了这样的药汤就好了。那就试试吧,叶蓁蓁想,也许有一线希望。她们俩扶起灼其华,把整碗汤都给他灌了下去。

叶蓁蓁迷迷糊糊地听见有人叫她。她睁开眼睛,晨曦已经照进屋里。灼其华已经坐在床上,肚子一阵子咕咕响,对她说:“师太,我想拉屎。”叶蓁蓁喜出望外,这孩子脸色苍白,但已经不烧了。

“以后就把我当是你的亲姐姐,叫姐姐,好吗?”毕竟老天有眼,她在这世上还有一个弟弟。

拉完一泡屎后,灼其华看上去很虚弱,但竟然痊愈了,真是奇迹。这民间的方子,有时就是如此奇妙,谁也说不清原因。叶蓁蓁带他在观里四处走走,散散心。

灼其华看上去精神挺好,身体并无大碍。令叶蓁蓁奇怪的是,他对观里的别的东西并不太感兴趣,唯独对道观四座塔顶上的圆球着迷。叶蓁蓁解释说,山上还有三座这样的小塔,一共有七个圆球,据说是按照天上的北斗七星的样子来摆放的。灼其华围着这几个塔走来走去,不断仰头看顶上的圆球。他拉着叶蓁蓁走到两座塔的中间位置问道:“蓁姐,你没有感觉到什么吗?”

“没有呀。”看着他那付若有所思的样子,叶蓁蓁想,这小弟弟可真的跟别人不一样。

“把这又大又重圆球的放在塔顶上,也真的是奇怪。”灼其华说。

“是啊,我们都怕它们会随时滚下来。听说先祖建这座道观时就安放在塔上,从没出过什么事,是很奇怪的。还有,这些球有几次会自己就转动起来,好像有人在推动一样。不知到为什么。”叶蓁蓁说,“华弟,我忘了一件事,我们回屋里。”

回到屋里,她从一个口袋里拿出两本书说:“这是你的那本《九章算术》,还有一本是师父让我拿给你看的。”这另外一本书就是道观三宝之一的那本小册子。灼其华随手翻了几页,立刻像是着魔似的往下看。

带灼其华回道观的路上,师太就把这本《九章算术》拿了过去,一路上翻来覆去的看。叶蓁蓁这才明白师太为什么要把灼其华带回观里,而不是杀了他,原来是这书救了他的命。

前天,师太把她叫过去,交给这本《九章算术》,还有另一本薄册子,让她给灼其华看,并特别叮嘱她,看看灼其华有什么反应,问问灼其华能不能看懂里面写了些什么。这册子连师太都看不懂,难道华弟真的能看出什么名堂?她心中一喜,看来只要华弟能看懂里面的东西,师太就不会杀他。但往深里一想,不对,师父珍藏这本子,说不定是什么武功秘诀,如果华弟能看懂,师父岂能留他?她不寒而栗,不管怎么说,师父最终总是要灼其华偿命的,现在没动手,只不过是看看他能不能解读这本小册子而已。华弟躲过疾病,终就躲不过师父复仇的剑。若果是星渺掌门在就好了,天大的仇也会化于无形。叶蓁蓁心里愁郁,不只如何是好。

“华弟,这册子里都写了些什么?”她问道。灼其华好像没有听见,眼睛仍然盯在那些数字上。叶蓁蓁推了他一下,这才把他从那本册子的世界里拉了出来。他不好意思看了叶蓁蓁一眼说:“写这书的人是个算数高手,这里面都是些复杂高深的计算,我还没见过。我以后慢慢看也许会看懂的。”

“不是武功招数什么的?或者跟武功有关?”叶蓁蓁急问。

“就是算数,非常深奥,有意思,有好些计算我还看不懂,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做这么复杂的计算,等我想通了告诉你。姐姐你要是懂算数也会喜欢的。”灼其华说。

这就好,只要不是什么武功秘籍就好,叶蓁蓁想,这弟弟像个书呆子,师父不至于会对一个像他这样根本就不会武功的孩子下毒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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