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桑墨下了朝,却被皇帝身边的许公公留下。
子桑墨还从来没有经历过被留堂这种事,不知要发生什么,只是担心唐溪和子桑灏。
莫不是陛下察觉到他的身份了?
不会的,太快了。
虽然他早做好被发现的准备,但不是现在。
许公公朝他走来,“子桑将军,近日府上还忙?”
子桑墨笑笑,“劳烦公公牵挂,又不出征,有什么可忙?”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许公公也笑,像是只活了千年,成精的狐狸,“子桑将军,您家娘子在城内开的药膳馆,确实有功绩。”
忽然扯到唐溪,这让子桑墨很不适应,也不跟他相互恭维说那些废话了。
“许大人,我家娘子是个粗人,不知做了什么让陛下记挂,我们一定改。”
他声音冷了半分,十分明显,不加掩饰的不待见,也不想再说下去。
许公公滞了一下没有回应,子桑墨便道,“既然公公没有什么别的事,也不是陛下传唤,那本将军先行一步。”
他说完就走,也不管别人答不答应。
许公公赶紧拦住他,“将军莫生气,您误会了,确实是陛下传唤的,不然小人也不敢在此处拦您。”
那宦官好声好气,子桑墨冷哼一声,“请公公带路。”
早这么说不就完了?非要问东问西,还牵扯到唐溪,那是他的逆鳞。
两人一前一后到了陛下的书房,子桑墨很少来皇帝私下的地方,不免有些拘谨。
前朝时候,他就是在这种地方,被奸臣佞道污蔑,直到最后飞鸿军叛变。
没有一点余地。
一样的皇宫,甚至一样的办公场所,只是皇帝不一样了。
子桑墨不得不承认,褚天郧比前朝君王热心朝政不知多了多少倍,比前朝君王更懂得如何治理,如何权衡。
“陛下,子桑将军来了,现在传唤吗?”许公公先进去,问了褚天郧一句。
褚天郧示意传唤,手指一直没有离开过那些奏折。
前朝败落的教训历历在目,他不敢怠惰。
子桑墨踏进书房,这里还是一如既往的安静,只有翻书和写字的声音。
“爱卿,朕在这里。”
褚天郧从暗处走来。
空气中,子桑墨闻到血腥味儿,不淡。
他正好奇,以为是皇帝身上的,不敢多问。
“臣不知陛下传唤,所谓何事?”
子桑墨对前朝皇帝心有余悸,以至于就算在褚天郧这里,无论褚天郧怎么重用他,他也不敢交付信任。
这倒与混吃等死的米虫有些像,不过他会做好份内的事。
“前几日八皇子在朝中来迟,又神色慌张,朕以为你们走得近,特地来询问缘由。”
褚天郧坐在高位上,那份沉稳,深不见底。
子桑墨不笑,正色道,“陛下有所不知,臣与八皇子,并无太多交集。”
子桑墨还在生气皇帝的护短。
居然那么轻易地杀掉项安!
“爱卿对朕,很不满意?”
褚天郧不跟他恭维,一语点破。
子桑墨也不虚与委蛇,反正这个将军他也不想当,和亲一事是临危受命,去药膳馆帮助唐溪是最好的归宿。
“臣不敢,只是臣无心朝政,家妻又开了药膳馆,正值用人之际,臣不忍看她辛劳。”
他诚诚恳恳,半点不掺假。
子桑墨有预感,褚天郧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朕今日为爱卿带来一位客人,若你觉得满意,就不要再提离职。”褚天郧似乎很有信心。
就是这时,殿里的血腥味儿,好像更重了。
“你是上战场闻惯了血的,应该比朕更敏感。”
说着,暗室的门被打开,从里面走出三个人,两个侍卫押着一个蓬头垢面的犯人。
侍卫将那犯人拖到子桑墨眼前跪好。
这个身形,子桑墨是认识的。
项安。
他没有死?
褚玉景不是说,杀了?
子桑墨脸上神色一变,又看向皇帝,“陛下,这……”
褚天郧从主位上走下来,“人死不能复生,除非根本没死,八皇子慌张是因为……”
他顿了顿,也走到项安面前,“因为朕派人把他救出来。”
褚玉景要么是意识到这件事是陛下干的,不敢声张,所以谎称已经死了。
要么是不想多做纠缠,想要尽快甩掉这个包袱。
子桑墨看着项安,身上鲜血淋漓,没有一块好肉,是已经动过大刑了。
“怎么样,将军,还要不要离职?”
子桑墨沉默了,话说到这个份上,就算他坚持,褚天郧也肯定不会放人,他自己就算了,亡命天涯都无所谓。
可唐溪和子桑灏都要安安宁宁。
“只要陛下尚一碗水端平,臣就不会走。”
褚天郧没有杀掉项安,证明他怀疑褚玉景了。
这对于子桑墨来说,是个不错的开头。
“不管朕是否公平,爱卿都走不得。”
就算不在朝堂,子桑墨也有好用处,发挥他最根本的用处,去打仗。
然后光荣的,战死沙场。
不管他是不是愿意,就像当年的飞鸿军。
“臣明白。陛下从项安嘴里知道了什么?”
说到这个,褚天郧忽然满脸黑线,像是被气到了,一句话也不说,又阴恻恻地回到主位上。
子桑墨蹲下,掰起项安的脸,他口中满是血,已经呈暗红色了。
子桑墨像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又赶紧去摸他的手腕。
舌头被割掉了,手筋也被挑断。
目标和目的都太明显,如果这是褚玉景干的,那也太大胆了!
“该不会是……”
“若是褚玉景,朕大可以兴师问罪,可此事已经是朕的家事了,不好与将军说太多。”
那日他派人从八王爷府截了项安,正护送着往皇宫走,因为不能走正门,只好从后宫进去。
没想到,这个最保险的路径,竟然也出了问题,等到皇帝赶到时,项安已经成了这副模样。
几个护送的侍卫也都如此,残忍至极,令人发指。
“臣明白了,项安此时算废人一个,陛下还留着干什么?”
子桑墨看着项安,说不会说,写不能写,确实是没有任何用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