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长生正想继续问,这算命先生忽然把摊位收起来,行色匆匆离开。

他耸耸肩,唐岭乡的蝗灾一时半会也拿不出解决头绪,虽说这先生明言解决之法在工部营缮司,但这算卦不知准头如何,他也只能作罢,还是先回到皇城从长计议吧。

缰绳猛荡,脚踏马腹,千里马在驿道狂奔,在日落前回到皇城。

既然是出公差,肯定是先回去复命,他来到殡葬司销掉自己公差的名号,又把千里马栓在马棚里,把唐岭乡缝完五十具尸体的事悉数告知掌薄,这掌薄一高兴,又向陶大人是起张长生的好,直言他办事利落不墨迹。

殡葬司毕竟是公事衙门,张长生也没闲工夫待在这,他本来就是个缝尸匠,敛尸庄那才是他的家,他心想消失的这两天,姜洛宓和崇华凝估计已经找疯了。

不管怎么说唐岭乡的事情,也办妥了。

当然了天道酬勤,他给乡野穷人缝补尸体时,幸运地得到一个木字奖励,海市蜃楼珠。

时间有限,有些问题他确实也来不及解决。

比如为何唐岭乡无神无鬼,精怪不生。

甚至连义庄里的废弃槐树坛,都能挖出土地爷的石头脑袋,冥冥之中似乎指向了八年蝗灾。

嘶,他等时间充裕了,一定要再去一趟。

蝗灾这事儿,连圣真人都不怎么在意,他只是平平无奇的缝尸匠,自然也不会过多留心,胸怀天下,拯救万民这样的事都是皇帝应该干的,只可惜大端朝的皇帝忙着给自己和爱妃过生日,恐怕一时半会是想不起来他刚搜刮过的子民了。

要说张长生留心的事情,一是秦玉卿的同门师姐楼玉容,她的计划到底是什么,第二,就是那槐树坛里挖出的土地爷石头是什么,难道跟在武院门口缝的文曲星是一样的作用?

龟甲算命先生跟说他,土地爷死了。

如果是死的,那正好可以抓过来一单大生意。

这几日,殡葬司倒是出奇得安静,也没有再派尸体给他。

虽然没尸体,门却还是要开的,他每次开门,总能看到西牌楼街尾聚德寿财铺在拉新的木头。

他记得聚德寿有个老规矩,做棺材这种事大多是在秋冬,春夏是草木生长的季节,等一旦入春就不会再做新棺,棺材铺怎么这时候拉木材了。

张长生很好奇,拦住铺子师父和他的徒弟。

“老寿头,你给自己定的规矩不是秋冬做棺材吗。”

“这都要开春了,你怎么还忙起来了,是来大生意了?谁家一次性死那么多人。”

老寿头看见敛尸庄小结巴跟他说话,停下架子车嘬了一口烟:“原来是小十四啊,再大的生意,破了我规矩,咱也不能做,愿意接下这生意,完全是那个人他值得我为他破规矩。”

“嘿呦,这可真稀奇,还有谁有那么大能耐,能让你这雷打不动的老寿头破规矩。”

“来,我告诉你。”

老寿头招呼张长生附耳过去,在他耳边说出一个人的名字:户部中郎,海睿大人。

张长生愣在原地,上次看海睿他至少还有几十年寿命,这时候做棺材是为了什么,而且他怎么知道自己近期要死,需要提前准备棺材。

难道,是有人近期要赐死他?

张长生满脑子都是疑问,心里开启观微窥秘,大脑将已有的线索不断整合分析,一通忙碌下也没什么头绪,他很好奇这个中年主事官,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

翌日清早,张长生一觉醒来,只听见门外咣当声,他打开一看,徐朗和严时番早就等在外面。

他们来那么早,就是来提醒他穿戴整齐一点,前几天说过的安神大典终于来了,靖皇六十大寿已在眼前,皇城里带品级的朝官谁不激动,这又是一次拍马屁的好机会。

按理来说张长生连良民都不算,严格意义算无籍贱民,圣真人过寿诞跟他没太大关系,幸好徐朗和严时番家里有品有级,想进紫禁城只是一句话的事。

这样一来,进紫禁城去观礼是没问题了,只剩下衣着打扮的问题,他总不能穿得破破烂烂去吧,还没走到宫门就得被守卫拦下来,要不说徐朗鬼主意多呢,总有些勋贵公子对这种马屁大宴没兴趣,他就把这国子监同僚的禀生服拿来,连带着请柬和令牌都是一套的东西。

张长生捡了个大漏,把圆领袍穿上,扎起发髻和乌沙网巾,摇身一变成为了国子监的禀生。

人靠衣装马靠鞍,他平时穿得普通平凡,走道路上都没人搭理,把衣服换上立马变成俊朗贵公子。

徐朗看张长生从门里出来,忍不住啧啧称赞:“张兄,你真乃奇美男子,天天穿粗布麻衣,还真是委屈你了。”

“你们啊,就别夸我了,我有你们说的那么好吗?”

严时番用力点点头,狂吹一顿彩虹屁:“那是当然,我们跟你站在一起,你比我们还像勋贵公子哥,我就纳闷了,你平时为什么不好好打扮。”

是吗,张长生被马屁拍晕了,似乎体会到了为何靖皇喜欢严嵩了,马屁话谁不爱呢!

“张兄,你先等着,我给你再介绍一人?”

徐朗拍拍手,家丁架着马车走进胡同,他把帘子一掀开,有个女子从华丽的帘子里探出头。

张长生对上她眼睛的刹那,笑容略微僵硬,嘴角轻微抽搐几下,这人,不就是江南名角楼玉容?

“徐兄,你这?”

徐朗没有说话,手往帘子外一伸,楼玉容纤细洁白的手扶住他从车上下来,她今天穿着穿着襦裙袄子,穿戴一新,珠钗衬托得她更加明艳,堪称绝色,怪不得都说江南女可遇不可求。

“张兄,这你可别误会,这是世塘戏院要入大内给圣真人演戏的昆曲名角,楼娘子听说我们要去入宫,就让我们捎带一程。”

“是啊,小女子见过这位公子。”

果然是去巧笑依兮眉目生姿,看来楼玉容也按捺不住要行动了,张长生不动声色回了个礼,也没有拆穿她。

“行了行了,我们赶紧上车吧,误了吉时就不好了。”

徐朗严时番带张长生坐进车里,家丁架着马车走在驰道上,半个时辰就到了紫禁城宫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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