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长生把自己随身携带的火折子丢下去,那火光如同流星般坠入漆黑深坑,渐渐湮灭虚空……
他趁着亮光在心里估算了一下,每层的棺材大概在三十几口,即便按照已探知的距离算,这井口的尸体保底算两千具之多。
老天,要全被他给祸害了,那得多少奖品啊,缝麻了!
张长生心心念念的“尸花魁”们就在塔下,他稳住心神,拿着阴阳铲同时握住油灯,仔细观察第一层塔身。
但凡是需要把尸体放到这里的,都是极难缝补的邪门凶狠的尸体,张长生要单刷阴司塔的榜单,做起来绝非易事。
他才刚走进塔身,已经能感觉到阴冷湿寒的煞气朝身体汹涌奔来,像是锋利的箭头齐齐钻探皮肤,他催动武功,漫散才气,强行用一身正气压制邪祟煞气,这才好受一点,得以继续沿着塔身栈板往里走。
推背谶图一直在眉心灵台随时待命,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推演一番,果然次次都是险象环生,大凶大煞。
张长生沿着狭窄陡峭的石阶一路螺旋向下,他仔细观察着每一层塔身摆放的棺材,看到推演出无凶相的棺木,立马就拿起阴阳铲,撬开棺盖,穿针走线。
敛尸卷浮现,皮影戏开锣。
张长生缝完尸体,拿到的奖品还不赖,水上飘行功,驭尸术,采阳术……水字价值,果然还是邪门的尸体价值高啊。
水上飘行功,这种武功能使人船货飘行于湖面江河,不沉于水。
这奖品是他缝补一个老船翁的尸体拿到的,江边河岸几多能人,一苇渡江,轻功水上漂,竹筏江中游,船夫日夜在江两岸渡船划桨。
一日,人困船重,疲倦乏力,他在划船渡江时本想趁着船顺流而下打个盹,哪成想一下子睡过去了。
等他醒来,居然发现蓬船侧游于瀑布之下,与直上直下的崖壁平行而走,如行走江面循序安稳,船夫大惊失色,从船上坠落到瀑布下,当场摔死。
张长生看得一脸疑惑,只能翻到下一个皮影戏。
驭尸术,这种方法可以操纵周围有异样的尸体。
这个奖品来自于一个“山绺子”,这是北方对在深山老林打家劫舍匪徒的统称。
古代交通不便,行路全靠畜力和人力,马驴和轿夫是富户出门必备,尤其是到了山区野岭,人力更是昂贵又奢侈。
专门有这么一伙儿人,他们盘踞在山林各大关隘,把好好的路挖断,拿碎石头堵上,等人走到这条路了,就拦下来问他们要钱。
穷人家没钱的,给打一顿也就放走了,碰到要过路的富户,怎么说也得扒下几百两银子,外加金银首饰。
此树是我栽,此山是我开,要想过此山,留下买路财。
他们靠着占据山里关隘,今天干一票,明天撕一票,拿钱杀人,好不痛快。
那年,方圆十里起了大疫,瘟疫横行死了不少人,家家户户缟素摔盆,乡间哀嚎遍野。
这些人看送葬的要进山挖坟,马上来了主意,他们故意挡下那些来山里下葬的人家,非要收走阴钱,真他妈缺德。
是日,红日沉入夕阳,傍晚融进墨色。
这山绺子远远看见一队穿白衣、打白幡儿的送葬队,站起来拿着棍子拦在路前。
这伙山绺子看棺材是老阴沉木,一看就知道是有钱人,里面可有不少陪葬品,他们非要让人把棺材打开。
哪有不到坟地开棺的道理,但那家人畏惧山绺子的毒辣,只能把棺材打开。
这山绺子见棺材里全是银元金宝,拎着寿衣领子把尸体拽出来丢地上。
待他把棺材里的财物全都收进包袱,还没直起腰,只听见后面说:“我抢我棺材干什么!”
这山绺子一听,骇得后背发麻,转头细看,吓得当场咽气。
张长生看得一头雾水,只能继续往下浏览。
采补术,采阳补阴之法,可以永葆青春长生不老,使皮肤细腻容颜旖旎。
这奖品来自一个垂垂老妇,人老珠黄,皱褶满面,这妇人年纪大了后,皮肤逐渐松弛,当容颜开始老去,必定遭旧人嫌弃,这正是色衰而爱驰,爱驰则恩绝,她为此愁的睡不着吃不香,四处去找可以美容的千金良方。
最终在一个破败的道观里,被坤道人传授了一个采补术,有返老还童之妙,她按照坤道说的方法,寻精壮男子采补身体,果然恢复得如同年方二八的少女。
但是这方法始终是歪门邪道,属于速成之法,最多维持半个月的美艳容貌,这也意味着,每初一十五,这老妇就要寻找新人,来维持她的容貌。
一开始,她还能以修房造瓦的理由,把男子带进家里,但是时间一长,邻居们风言风语,流言四起,如果她就此收手,安心接受容颜老去的事实,也能悬崖勒马,可她实在无法抵御姣好皮囊的诱惑。
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把自家房子租出去,改头换面充作风尘女走进秦楼楚馆,靠诸多寻花问柳的男人维持容貌。
那她是怎么死的呢?
碰到对手了呗。
这一日,鸨母拉来一个身高伟岸,肌肉结实,油头粉面的中年郎君,这妇人看得心生欢喜,终于不用采补那些酒囊饭袋,遂与那俊朗郎君巫山相会,还没来得及催动采补功,只感觉浑身被抽光血液。
她忙不迭下榻看向铜镜,娇媚的容貌肉眼可见衰败下去,苍老得如同死了百年的骷髅,只剩下一层皮包骨的丑陋皮囊。
这妇人意识到自己被暗算,回过头看向俊朗郎君,这男人哪还有中年的样子,宛如年方弱冠的翩翩青年。
老话儿说,玩鹰的被鹰啄了眼,这妇人终是死在自己的贪欲上。
啧啧啧,张长生看完诸多尸体的皮影戏,眉毛就没抻开过,这些尸体真是死得五花八门,甚至有些人的死法,从皮影戏里都看不出缘由,怪不得阴司塔这么邪门。
人死得邪乎,自然阴气盛大出煞风!
他沿着石阶走走停停,碰到能缝的那都算是幸运,有那推背谶图一推演为煞凶的棺材,别说打开了,你能走近去摸摸棺材盖子,都得掉一层血。
甚至于有的棺材根本不需要推演,还没走近,就能听到里面指甲盖抓挠的咯咯吱吱动静,这种棺材,他这样开挂的,也不敢贸然去开。
还有更邪乎的呢,张长生走着走着听见有水声,他循着水声靠近源头,那棺材板里咕噜噜冒着红血,腥臊的味儿熏得人脑袋疼,摆明了是口不让人接近的凶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