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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林之间透过层层枝叶,阳光一点一片落下。

那古怪妖物自打走出禁制身形就不断变大,最开始比矮脚云间俊大不到哪里去,过了小半个时辰已经有半棵树高,磅礴巨力变得更加渗人,往往一蹄子踩下就叫地面如同巨石投入水中一般炸起一圈又一圈。

猴头力气只输他一筹,速度快了他不知道多少,在一棵棵大树之间不断挪移,引着他迅速远离计楠那边。

古怪妖物口中闷哼不断,猴头听得懂,知道他一直都在说些你我本同类的话,挨了猴头几句“轻飘飘”的叫骂,就蓦然开始愤怒起来。足以与塞马川定山栓相媲美的巨树像是纸糊的一样,被那古怪妖物一冲而过,留下一片触目惊心的空旷地带。

猴头很快就背对一片山崖,朝着古怪妖物晃晃拳头勾勾手。那妖物果然生出满腔怒火直冲面门,被逼的口吐人言:“我今天不打杀了你抽筋饮血饱餐一顿,我他娘的以后就认你做祖宗!”

猴头的主子叫计楠,计楠的师傅是郑习,郑习自幼在闹市里长大,从小就喜欢偷拿这家的东西放在另一户人家,然后看两个水桶腰站在巷子口拦下一大帮人叫骂。时间长了自认口头功夫已经算是独步于天下,完全不会输给两位师傅。甚至还私下里询问过计楠要不要学一些,日后与人交锋好歹嘴上不逊色。

猴头一张嘴就叫道行明显不行的古怪妖物彻底丧失最后一丝灵智:“哟,认祖归宗,好事啊,来,先叫一声听听味儿正不正。”

古怪妖物仰天怒吼,声浪击打的树叶簌簌而落,一片阳光打在猴头身上,猴头身形也迅速拔高,最后仍是输那古怪妖物一筹,只有九尺高度。猴头啧了一声,吐口浓痰,不远不近,就落在怒不自胜的古怪妖物蹄子上。

远在山谷入口处的虞言听着远处巨大声响,惊讶的发现地面像是一张大鼓在不断起伏。

古怪妖物在地上猛的一踏,地面裂开一道巨大缝隙,猴头身后的山崖有松动岩石不断轰隆下坠,砸在猴头身上古怪的化作齑粉。只一个呼吸间古怪妖物就奔出数丈远,猴头有意试探他的力道,摆出了武祜的古怪拳架,两只爪子扶在腰间,站稳弓步以肩头硬扛下古怪妖物一撞。一撞之下猴头尚未能抓住他的双角展开角力,身形便已经径直嵌进山崖。猴头双臂按在岩壁上想要拔出自己,古怪妖物哪里给他这个机会?抬起前蹄不断踏下,山崖一寸一尺一丈迅速崩裂开来。

厮杀之时这古怪妖物端的是聪慧异常。

这场争斗的动静之大,就算是远在数里开外的虞言也能看的一清二楚。地动山摇,灰尘蔽日,有树木成片成片的倒下,也有树木夹杂着巨石呼啸飞出,落地之后再爆发一连串的闷雷声。

齐珉之手中折扇压在虞言肩头,以秘法平复虞言心湖,免得被那妖物发现自己这一行人的踪迹。若是不小心被他察觉,到时候恐怕只有谢敬元兰子兮加上他和虞言的两营兵卒才能拦住那玩意。要是想打杀掉,除了不知道究竟有无的昔日仙人之外,除非那位雄心勃勃的丰安王愿意施以援手,调动床子弩投石车这样的攻城器械来才行。

齐珉之含笑道:“虞师叔,师侄早就劝过你,这儿谁都来得,唯独你不行啊。”

虞言皱眉,长剑仍旧出鞘不得,索性便拔出一只箭矢,与齐珉之搁置折扇的姿势一样,将长剑横在齐珉之肩头,箭矢抵住他的心口,冷声质问道:“你知道我的血能唤醒这怪物,所以才刻意叫我受伤?粮饷一事是你动的手脚,为的就是逼我走出塞马关?滚沙原上你我根本不是偶然相遇,你之所以说那些话,就是为了混淆我的视听?这怪物一旦走出山谷,势必惹得生灵涂炭,你失心疯了不成?!”

虞言越说越怒,临末了几乎是嘶吼出声。

齐珉之笑意丝毫不减,只以是或不是两个简洁答案来回答虞言的问题:“是,不是,是,不是。”

齐珉之说的很快,所以落在其他人耳朵里就好像两个是不是一样。

声势无匹天昏地暗的战场中,饶是如猴头这般铜皮铁骨,弓弩刀剑百兵不侵,体魄坚韧的一塌糊涂,也受不了这古怪妖物的不断冲击,五脏六腑好像一张嘴就会从嘴里钻出来一样。古怪妖物抬起双蹄就要再次落下,猴头瞅准了他双蹄将落未落的时机,一只爪子顺势按在他的面门上,另一只爪子扣住他的咽喉。借助按在他面门上的那只爪子与身后山崖借力,猴头双脚悬空在古怪妖物腹部狠狠一蹬。古怪妖物厮杀的本事不逊色于猴头,知道自己若是被猴头一击得逞,便要当场失去喉咙,以如今天地清浊二气的稀薄程度,就算侥幸不死,最多最多也就只能剩下半条命。于是古怪妖物借助猴头一蹬之力,两只后腿弯曲发力跃起,稳稳的落在先前被他踏出一道巨大地缝的地方。那时古怪妖物的体积完全足以藏身在地缝中,如今竟是已经比地缝还要大出许多,两只硕大牛角隐隐约约高出山林,竟是已有不下两丈身高,衬托的九尺猴头像是稚童一般。

而这“稚童”死咬牙关,用力呼吸,瞪大了充血双眼射出渗人光芒。有泊泊鲜血自他双耳流出,缓缓滑下滴落,最终猴头用力啐出一口淤血,交锋之时处处落于下风,口头上仍旧不愿意吃亏,屈膝躬腰,双手垂拱,背脊满如角弓开弦,拉开架势之后又是讥笑道:“后生,报个姓名,叫你祖宗回头给你立个碑,上面就写龟孙你死的真惨!”

猴头说罢,拔起身形,势大力沉,直撞古怪妖物头下腹上的胸襟空门,撞得古怪妖物在地面梨出沟壑,后退十丈有余。

可怜一棵棵百年树木,尚未遇到伯乐雕琢,便已与灰尘无异,被碾做灰尘般大小。

这一交锋看着声势惊人,古怪妖物两只宽阔前蹄活生生被磨出骨头,沟壑自四丈处已经变得鲜红,方圆数里都充斥着淡淡血腥味。单是这种渗人场景便足以吓死一个青壮汉子,可这对于体魄如山岳般无匹的古怪妖物来说根本不痛不痒,站定原地嘶吼一声,雷鼓鼓动炸开电光,驱散满天灰尘。自重见天日以来第一次受伤,古怪妖物被激的杀气蓬勃,于这青天白日之下裂开一张大嘴,露出颗颗森白牙齿,显得一派凶仪赫赫。

猴头一撞功成,不愿见好就收,两妖相斗打的最是痛快!当下只觉得与虞言那一战全然无味,挑逗稚童嬉戏罢了。猴头身形猛缩,神行如电,眨眼之间欺身到古怪妖物面门前,身形再次暴涨至九尺,一臂勒紧古怪妖物脖颈,一拳不断击打在他眉心。直到古怪妖物眉心血肉全无,仍旧不出声痛呼,猴头大怒之下以左脚脚尖为立锥之地,两根食指扣进古怪妖物耳朵里,其余八指死死刺入血肉内就近卡住骨缝,好似陀螺一样旋起两丈巨妖,要以此分出一个生死高低。得利之后猴头心满意得,却丝毫不收敛心神与力气提防后手。脸上学那古怪妖物笑脸咧到嘴根,双目射出凶戾光芒,狞笑着叫骂道:“端的是我乖后生,就且闭着你那张臭嘴,免得熏着疼爱你的祖宗我。待我打杀了你之后,掰开牙关看看是黄还是红,给你好好用火除除晦气!”

古怪妖物不断受创,神情却越发平淡,双眸沉静如一汪秋水,张口便要撕咬猴头肩胛,大口开合吐出一嘴绒毛,满口鲜血余温尚在,两妖皆是笑意吟吟。猴头寻思着以伤换伤太过吃亏,觉得自己已经高看对方一筹,其实心底还是小觑了对手,故此解开束缚酿成大祸。古怪妖物轰然落地,千斤之重砸在地面上,临近几棵幸免于难的树木被震出盘错根结瘫倒在地。古怪妖物前蹄点地,顺着那道沟壑狂奔,先发制人抢攻而去。在这场厮杀中古怪妖物第一次动用他那对可怖双角,醒来便知气府之内蕴含大化雷池,雷池与心湖相合之时便会溅起涟漪,这涟漪打在居中雷鼓上便会化作五雷朝斗之法,暗含莫大天机。心意相合,古怪妖物轻喝出声,脚踏罡步,行存斗术,周身有雷芒绽烂,瞅准方向猛奔,化作青天白日下的一道惊鸿,要刺猴头一个透心凉。

猴头心思急转机敏异常,虽无如敌手那般的可怖玄妙,终究是无论怎么算都要比这古怪妖物更年长一些。须臾之间猴头当机立断,放弃不见成效的气力之争,九尺身形缩回一尺,凌空踩在一棵飞起巨树上,身形腾移,几个起落间来到古怪妖物犄角上。那雷电不断击打在猴头身上,打的猴头一阵酥麻,却似挠痒痒一般根本不见成效。猴头大步流星踏步前进,身形时大时小,一边躲避越发凶狠打的古怪妖物自己生疼的雷电,一边嗤笑着不断踩踏在古怪妖物脊背上的一处处关节,起起落落间猴头好似千锤百萃得来的一根钢钉,踩出了一连串声势如奔雷的崩豆声响,在古怪妖物脊背上留下一座座鲜红小湖泊。

“小乖乖,看来是老祖宗我对不住你,力道太小,挠的你不尽兴,还要自己来祛痒,且待我提些力道,叫你舒展舒展筋骨!”

猴头语落,身形化作九尺,一拳砸下,正中古怪妖物尾巴根,震得自己拳头生疼,料想对方只会是受伤更重。

古怪妖物翻身应对,身形轰然一塌,使得猴头短暂悬空,四腿皆曲,目光中满是凶悍,且看你这猢狲这次又怎么逃去!

只见猴头高高跃起身形当空,猛吸一口气,身形陡然长至一丈又两尺,朝向古怪妖物四条腿之间的空门,柔嫩至极并无鳞甲覆盖的腹部,双腿并拢使了个千斤坠,原来是又起了与这古怪妖物比拼气力的念头。

那古怪妖物眼中凶悍神色越发浓烈,猴头后知后觉,这小辈厮杀之时素来面色平静,处处抢占先机,明显是精于此道,如何会故意露出空当给自己这个大好机会?猴头大惊失色,连忙驭起身形变化的法门,奈何已经处处陷入古怪妖物的算计,体内气机被潜藏雷法阻挠,进展缓慢。尚且还有六尺身高之时,一身钢铁般的毛发甲胄大失其用,气力机灵皆是无从抖搂,恰好中了古怪妖物的下怀,被一只与他差不多大小的蹄子正击中,好似一只断了线的纸鸢,化作一颗流星不知道飞出了多远,在一处大山山脚下坠地,真正是生死无从得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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