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老板娘斜了他一眼，发现他十分眼生，再结合周边荒无人烟的环境，便猜测他是前往药王村求药的人。

能亲自前往药王村求药的人一般穷不了！

吴老板娘脸色突变，仿佛会变戏法似的，一下子从十分尖酸刻薄，变成万分热情好客。

“哎嘿嘿嘿～～咱家的船有七八条呢～～不知小公子想要送点什么货物～～？”

王萧一本正经地想了想：“你们这船……能送人吗？”

“送？送什么？”吴老板娘怕自己听岔了：“送人？小公子要卖奴隶？”

说着，她将目光投向屋子外，恰巧看见了沈小南和祸斗二人，十来岁的样子正好卖。

“咳咳……”吴老板娘收起了媚笑，毕竟一般能卖奴隶的人都不好惹：“也……也不是不行……就是不知道您出价多少？”

“卖……奴隶？”王萧先是一愣，随后还真在心里琢磨起了这个可能性。

不料祸斗却耳朵一竖，分分钟听见了这个可恶的老板娘正在怂恿他的主人将他卖出去，一道杀气瞬间酝酿。

“不不不！不卖，不卖。”王萧汗毛一竖：“不是卖奴隶！”

“那小公子这是？”吴老板娘也摸不准了。

“噢，我想问问能不能……”王萧在一瞬间就已经考虑了很多细节问题，继而补充道：“能不能租您一条船？”

“租我的船？”吴老板娘有些惊奇：“我家的船可都是商船，全露天，住不得人的。”

“没事，近日天气不错。”王萧道：“可以在船尾搭帐篷。”

吴老板娘仍旧有些疑惑地打量着他：“但我这一条船的租金可不便宜……您是准备租来卖货吗？”

“呃……嗯……算是吧……”王萧一边敷衍地回答，一边又迅速开始思考起了她提出的这种可能性。

一个专门卖货的商人，确实比一个看起来无所事事的书生更加容易蒙混过关。

比较难解释的是自己的身份。

果不其然，吴老板娘听完他的回答，也开始认真了起来：“请问小公子从哪里来？要卖什么东西？要运到哪里去卖？”

“您可别怪老板娘问得多，这些前提不先说好，咱家也很难给你定价，因为我们每一艘船都不一样，有些适合装大件，有些适合装小件，有些开得快，有些开得慢，得看您租哪一种，我们才好给您定价。”

“因为如果船上没有货物，或者货物不足、货物质量太差，是行驶不出北邺郡的，不仅如此，船只若想要掉头，还要支付一笔高昂的费用，支付不起就会被扣船，咱家可不能冒这种风险。”

“哦？”王萧一怔：“不能中途返航？”

“当然不能！”吴老板娘也没有怪他不懂行情，甚至还和他解释起来：“从哪里起航就要给哪里起航费，经过哪里就得给哪里过路费，只有到了卸货的码头才不需要给钱。”

“不管是因为何种原因导致船只必须要返航的话，起航费就得重新按当地的标准缴纳，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说句不好听的，您要是不交钱跑了，咱家可真是亏上天了！”

“再说，咱们这批商船都是直达云霆城的，路上不停靠。”吴老板娘特地看了一眼王萧腰带上挂着的一枚令牌：“若不是您有进城资格，哪怕您再有钱，咱家也不能把船租给您。”

“原来如此……”王萧点点头。

“云霆城是什么地方，想必公子您也清楚。”吴老板娘转向这户人家的货物，用手指了指。

“像这样的东西，别说能不能卖出去，连通过审查都是一个问题。要不是看在李大娘病重，急需用钱买药，这种东西我根本就不考虑要。”

吴老板娘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尖，所以显得她十分尖酸刻薄。加上那一脸奸商的面相，让大部分人对她的第一印象都不是很好。

然而王萧却注意到，这户人家虽然不满意这个价钱，但看吴老板娘的眼神却没有一丝怨恨，想来是大家也需要这么一位商人来维持全村的生计。

“要不这样？”王萧将目光转移到这批货物上：“这些泥偶我都要了。”

“什么？”吴老板娘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要卖这些东西？这可绝对赚不回你租船的钱！”

王萧摇摇头：“没事，我自有办法。”

“好吧，难道你只卖这个？”吴老板娘越想越疑惑。

“呃……”王萧挠挠头：“您有什么看不上的”“东西也可以交给我。”“我都能卖。”

“哦——？”吴老板娘的眼里闪过一道精光。

看不上的东西都能卖，而且不分种类。这放在商业里已经是最狂的口气了。

吴老板娘不知道他有什么资本，但至少眼前的这堆丑不拉几的人偶，好像在他的眼里不算什么。

“好！既然你这么说，咱家这船不租给小公子你，还显得咱妒忌你了呢！”吴老板娘豁达一笑，抛出了一块行船令。

“多少钱？”王萧问。

“不急，到明日开船之时再向小公子收取。”吴老板娘说完，便带着手下离开了这户人家。

剩下的人面面相觑。

其中一名青年开口道：“小公子，您真要收购俺家的东西吗？”

“嗯。”王萧点头：“不知你们出价多少？”

“呃，这……”青年也不敢狮子大开口，其实只要比吴老板娘的开价高一点，他们就已经愿意了。

“俺家的估价是五银元……如果公子觉得多了，俺们也可以少一些。”

青年的语气已经没有了先前的那份自信，但他还是尽职尽责地抓起一把泥土介绍起来。

“这些黑泥都是种植药材的泥土，虽然是各种药材混合在一起，但绝没有副作用。将这种药泥偶摆在书房，能让人醒神明目，好处多多……”

“可惜，俺家人手艺有限，做不出来特别精美的东西，让小公子见笑了。”青年一边说一边无奈地摇头。

“没事，我自有办法。”王萧依然云淡风轻地说：“那就五银元吧。”

“多谢公子！”院子里的众人异口同声道?

“客气了，买卖而已。”王萧笑道。

“你们先收拾一下吧。”

“明日一早我过来取。”

“好的！公子！”青年顿时充满干劲：“要不您先带一个走吧？拿去随便捏捏玩玩！”

“也行。”

王萧在一堆泥偶中随手挑了一个，便暂时告别了这户人家。

沈小南看着她悠哉悠哉地走回来，目光又转向他手里的小玩意儿。

“师兄，你要这个能做什么？”

“给它稍微添几笔。”

“噢——我懂了！你要把它们画成彩色的吗？”

“嗯。”

“唔……说不定彩色还真会显得更好看一点呢！”沈小南点点头。

三人继续按照原来的路线往前走去。

王萧一边走，一边拿出一枚彩虹果。

掰掉它的梗，露出一个小小的洞，能看到里面是彩色的汁液，没参水之前有些浓稠。

他尝试用一滴涂抹在泥偶的底部，但效果并不是非常令他满意。

沈小南看着他沉思的样子，虽然很好奇，但也没有打扰他，只在一旁耐心地等着。

王萧想想还是拿出了笔，用笔沾了沾汁液，才开始在泥偶上画了起来。

另一旁的祸斗努力瞪大了眼睛，想要看看他是不是要把这个东西变成活物。如果是，就更要看看是怎么变的……

不知不觉中，三人已经走到了小山坡上。

王萧还迟迟没有停笔。

这支神笔就好像真的有神力一样，能自动分出各种颜色，更能让这些颜色在阳光下显现出不一样的光泽。

他拿的这个泥偶正是一只不大的泥贝壳，而且还是一只打开的贝壳，贝壳内有一颗硕大的“珍珠”。

王萧就像涂颜色一样把这个东西填满，再画出一些以假乱真的纹路，成品的整个档次就提上去了。

“勉勉强强……有些失败……”他嘴边嘟囔了一句。

“失败了吗？”沈小南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可我觉得它很漂亮啊！究竟是哪里失败了？”

“太真了……”王萧也不知是不是在回答她。

“太真？”沈小南眨眨眼：“真实一些不好吗？难不成还要假一些？”

没想到他却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对，要假一些才好。”

王萧想起家里那些卡通的玩偶，肥嘟嘟的样子刚合适这种泥人。

在做工粗糙的前提下，画成卡通大头娃娃的风格或许更适合一些。否则臃肿的模型搭配以假乱真的涂画，只会有一种难以言明的违和感。

“画成卡通画吗……”王萧又嘀咕了一声，将泥偶上的颜色全部擦去，专心致志地研究起来。

沈小南和祸斗默默对视一眼，他们都不理解“卡通”这个词，但不妨碍他们继续用眼睛看。

另一边，路童也终于在村民的指引下找到了一位木匠。

幸好这位木匠会做琴，只是做得不太标准……

吴大北家。

苏人智成功地用“苏半仙”的名号取得了吴大北的信任，这会儿就已经被茶水点心伺候上了。

“仙人，您说我们此行有灾祸？何以见得？”吴大北坐在苏人智的身侧，陪他看着纸上的演算，哪怕自己什么也看不懂。

其实，苏人智也不懂自己在画什么。

所有的演算都是他偷偷数手指数出来的，不用棋子是为了不让这个村子里的人记住他。

“天机不可泄露。”苏人智一脸淡定。这万能应付句子还是王萧教他的。

——但凡有回答不了或不想回答的问题，就用这个答案，保准能在解决窘迫的同时，还能给自己提升“逼格”。

“哦哦哦……是咱这等粗人冒昧了。”吴大北丝毫没有怀疑：“那应该如何化解凶兆呢？还希望仙人能够指点一二！”

“指点不敢当，如果您相信在下，不妨让在下跟上船，在下会尽力为船队规避危险。”苏人智不卑不亢地拱手道?

“这主意不错！不过倒是要麻烦仙人跑这一趟了，而且水路颠簸，实在是委屈了仙人啊！”

吴大北即使说着一大堆的客套话，也没有真觉得自己亏待了苏人智，因为桌上放了一沓官票，足够请一名随行天师了。

“吴老板客气了。”苏人智淡淡一笑。

这也是四人在路上约好的：如果可以，尽量分散行动，否则这个人数很容易引人起疑。

一天的时间很快过去。

天还没亮，码头就已经忙活了起来。

首趟只有三艘货船，之后每隔两天就会发动一艘新船，直到全部的船只都驶离邺河上游码头。

王萧支付了3000贡献作为租赁船只和起航的费用，而且这一路的过路费都需要他自己来付，只有返程与他无关。

船只是最小的船只，没有任何遮风挡雨的地方，所有的货物都已经堆放完毕，用一堆芭蕉叶盖了起来。

除了苏人智，其他人都在王萧的小船上。

“为什么那两艘船这么久？”路童坐在船头看着前方，等得有些不耐烦。

“是咱们的船小，货物也不多，才早早就打理好的。”沈小南坐在他身边不远处，用同样的姿势看着前方忙碌的工人。

祸斗也坐在二人不远处，为了不和另外两只野兽打架决定保持人形，他认为这个形态的理解能力更强一些。

唯有王萧独自坐在船尾，像昨天一样拿着一只泥偶沉思。

他并不是遇到了什么困难，更像是一个乱涂乱画的孩子在拿玩具消磨时间。

这一船的泥偶大大小小几千件，全都被他一键染成了彩色，之后只是无聊的想要搞一些创新，反正这一路闲着也是闲着。

“这玩意儿闻着真香！就不能让我吃几个解解馋吗？”比苍蝇还小的饕餮凑到他的耳朵边问。

“我建议你下水摸鱼。”王萧面色不改，头也不抬。

“你真烦，每次都让我摸鱼。”饕餮一听顿时不干了。

只是还没等它继续抗议，船头的祸斗“唰”地把脸扭了过来，眼神隔着面具都能让人感受到一股强烈的警告意味。

“靠！”饕餮的火气瞬间飙升。

“爷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真想去找祸斗王问候一下它的分身十八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