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头来,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死在我面前。”

玉夫人不再流泪了,很平静地诉说着那些鲜为人知的过去。

扶鸾却觉得,她身上那股子生气倏忽间便散了干净。

“他死以后,我本想让他不受轮回之苦。可是天不遂人愿。”

与扶鸾的交易耗去了她大半灵力,她无法保全他的魂魄,只能退而求其次将他的记忆全部留住。而后便是漫长的寻找和等待。

等待着遇见他的转世,然后将他的记忆“还”给他。

扶鸾听着听着,胳膊上不禁起了层鸡皮疙瘩。诚然玉夫人是个痴心人,可她的做法对梁霄的转世来说也未免太过残忍。

既然已经转世,阖该前尘尽了。一味守着过去沉溺情谊,而后固执地将所谓情谊强加给那个转世之后的人,这对那人来说难道公平吗?

背负着所有过去活着,真的快乐吗?

玉夫人还欲说些什么,此时屋外却传来旁人向章从化行礼的声音。扶鸾眼神示意之后,迅速撤回结界中自己的灵力悄悄离开了玉夫人的房间。

柳荀早已等在扶鸾房中,见她回来,立马凑上前去:“小神君,你终于回来了。”

见柳荀难得有这么烦恼的时候,扶鸾还是好奇地问了一句:“发生什么了?”

想到方才大殿中发生的事,他就忍不住发起愁来:“本来是好好的在商讨诛邪剑一事,可章从化语出惊人,说什么这人间尚存有魔族。”

扶鸾挑了挑眉,仿佛在说——你们不就是嘛。

柳荀奇异地看出了她的意思,无奈一叹:“章从化信誓旦旦,说魔族如今就在修仙门派之中。还说要所有修仙门派的人参加三日后的试魔大会。”

这下事情可就有点麻烦了。

章从化如何得知魔族一事的,柳荀并不关心。他如今担心的正是这三天后的试魔会,不去吧,忘忧的嫌疑一下就大了。去吧,万一真试出个什么所以然来,那他们的安生日子也就到此为止。

他们在人间扎根不过短短几百年,曾经那些东躲西藏的日子,他们再也不想经历一次了。

听了柳荀说的前因后果,扶鸾突然想起困住玉夫人那东西上的神息。恐怕柳荀他们的这场麻烦,和那东西真正的主人脱不了干系。

可这背后若真的有另一个神族的存在,他又为何不光明正大地揭穿柳荀他们了?反而要在大费周章布置这一切?

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章从化和那位神族有往来,甚至是听命于他。

能让人间修仙界第一大派的掌门言听计从的,究竟是何许人也?

“我有一个办法可以让你通过试魔大会。”

柳荀是魔,若试魔会上章从化真在背后做了什么手脚,想必忘忧上下就永无宁日了。

扶鸾的想法也很简单,既然有东西能辨出魔族,想来靠的也不过是魔息罢了。若她用自己一缕神息混入其中,到时候神魔两息混乱,任它是什么天材地宝也辨不出来。

天地宝物最是珍贵,却也最是死板。

然而还没等到试魔会那天,岛上又出了事。

这一次,是玉夫人不见了。

而她的房间里,还残留着一丝魔气。

玉夫人房中,柳荀指间微捻,默默朝扶鸾摇了摇头,示意这魔气并非出自他们一族。

扶鸾只觉得有什么事情在悄无声息的开始了,这感觉很不祥。于是她再也顾不得这头,急匆匆去了废墟。

柳荀也跟了上来:“光天化日,小神君三思。”

“我知道。”扶鸾看着废墟,目光坚定。却坚决道:“柳荀……你拦不住我的。”

她这才将困住玉夫人那件神物的事情说了,自然也道明了玉夫人的真正身份。

闻言,柳荀也没再阻拦:“我为小神君护法。”

扶鸾深深看他一眼,随即便专心致志施起法来。

她今日用的又是一桩禁术,和傀儡术系出同源,唯一不同的是,这次她操控的是个死人——那个被埋在废墟之下的疯长老。

扶鸾的一小部分神魂进入了废墟,却没有发现什么尸体。她兀自觉得奇怪,又仔细探查了一番,这才终于在一个偏僻的角落里探到一缕人魂。

人魂残缺,连个正儿八经的人样都拼不出来,扶鸾没办法只能先将人魂带回去。

两人撤得快,没让章从化的人发现什么。

柳荀回到房间,就是一脸欲言又止。

“我没在底下发现尸体。”扶鸾摆弄着那缕残魂,终于注意到柳荀的异常:“你想说什么?”

又是几番挣扎,柳荀开口:“小神君,玉夫人房中的魔气并不是出自我族。”扶鸾示意他继续,他这才又道:“那魔气并不成熟,我猜……或许是人间有人入魔。”

扶鸾一脸惊愕,手中残魂掉在地上,蹦蹦跳跳试图跳回她掌心去。

“先前我还以为是其他藏匿起来的魔族,可你竟说是人?”

这下问题可就大了。

“魔族通道已绝,千年来诸人修仙,无一成魔。怎么会这样?”

她极为不解,但也了解柳荀并非是信口雌黄之人。

“人若成魔,要何机缘?”她问。

柳荀面色凝重:“若非累世怨气,便是身怀大能。执念过深,一朝成魔。”

柳荀这几句话倒让扶鸾想起一个人:“你说……有没有可能……梁霄真的没有死?”

这次轮到柳荀震惊了:“小神君是说梁霄就是那个魔?”立马又否定了自己:“可他区区一介凡人,练到头也成不了大能,做不了魔啊。”

扶鸾又把玉夫人对梁霄做的那些糟心事儿和盘托出,柳荀听后想了想,道:“既有这等前因,梁霄成魔也不是不无可能。”

“只不过他始终只是一个凡人罢了,真正能促他成魔的还是只有深厚的执念。”

“他的执念,到底是什么呢?”

“会是恨吗?”扶鸾突然出声:“一世世被人强行把别人的记忆灌进自己脑海,无论转世多少次都还是只能做同一个人。”

“不无可能。”

既然已经有了猜测,那接下来要做的就是验证自己的猜测了。只不过在这之前还是要解决一些事情。

扶鸾微微弯腰,伸出手等那残魂的光团跳上自己掌心:“我倒是想知道,他究竟是谁。”

柳荀也看着光团:“只怕这岛上水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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