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关里人际关系复杂,尽量与同事间保持等距离关系,这样不至于因为厚此薄彼或者错误站队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但当判断与某人接近对自己上升有好处时除外。
从北京出差回来,一晃十多天的时间过去了。
这期间,高征宇一直处在轻松愉快的工作状态中。
对面公园外的那片小松林,已经久违了,那棵虽然粗大却又可怜的松树,也很久没挨揍了。
哥哥服装店里议论的小学同学那点事儿,因为和自己没甚关系,也或者与之不在一个世界里,很快就只在他的记忆里剩下一丝残存了。
每天早上,高征宇照例是打扫办公室的卫生,待郭连星上班,会安排他带着王本强或者朱为群,外出调查他们组负责的一些机关办企业情况。下午临下班时,再回到科里集中汇总。
只要在办公室,除了本组的工作,此时,如果有哪个声音叫声“小高,去做某某事”,他都会清脆地答应一声“哎”,然后轻快地去做,时不时还哼上几句小曲。
平日里,他的话也比以前多了起来。
李伟杰看着他忙碌的背影,心里嘀咕着:
“这小子是怎么啦,被人使唤还高兴得跟什么似的,好像一辈子没捞着活干,有毛病吧。”
自从那次当着众人面支使高征宇的过分之举后,为了避免进一步尴尬,第二天,他主动和高征宇拉近乎找台阶下,而高征宇仿佛也没和他计较。
李伟杰知道,即使高征宇有心和他计较,以他在科里的处境也决定了不敢明面上和自己过不去。
不管是违心的迎合,还是真的不计前嫌,自那以后,两个人的关系确也较以前融洽了很多。
“这小子从北京回来,就像安了弹簧一样,干起活来劲儿劲儿的,难道是他留在市局的事有准信了吗?”李伟杰满腹疑问。
对此,不露声色的赵军生倒好像是揣摩出点端倪来。
那天,段科长应投机倒把科胡国瑞科长之约,到他办公室研究中外产品报社临城分公司的材料。
临去时,吩咐赵军生查找一份文件,随后送过去。
他找老干部查到那份文件,来到走廊尽头的投机倒把科办公室,见外间的门没关,便走进来。
刚要敲里面套间的门,只听见里间屋胡国瑞科长的声音。
“这报告是谁整的?”
“你看过了,怎么样?”段鹏举的声音。
“昨天你转给我,前后看了两遍,整的不错,挺有水平。”胡国瑞说道。
“这是新来的两个学员去调查的,其中一个主笔,挺有条理的吧。”段鹏举的语气里露出一丝得意。
“岂止是有条理,你看,这是赵局长的批复。咱们赵局长可是有名的整材料好手,他就是靠能写东西,从老商委的科室一步步做到副局长的。”
“整个报告,除了前面阅办意见,赵局长只在结尾处加了六个字,在我的印象里,科室上报给赵局长的材料,客气的每页都得修改几处,甚至标点符号都给你改改,更严重的给你打回来重写也是常有的事。”
“这么干净的材料页面,我还很少见过,说明这个材料赵局长是认可的。你们科里网罗了这么一个文字能手,你可真行!”
胡国瑞赞许地说道。
段鹏举将话题展开,“是啊,赵局长对这个报告确实很满意,批转下来让咱们拿出个落实办法来”
胡国瑞意犹未尽,“你们企业科算是沾了大便宜,一下子要了这么多学员,里面还真有水平了得的。”
段鹏举客气道:“那是你们科的政策性太强,都是办案子的事,净挑些业务能力强的老同志,不要新学员,所以,这些新人就都堆到我们企业科了。”
胡国瑞笑道:“你老弟净开玩笑,谁能来我们科,还不是局里说了算,我只能听安排。不像你们科,可以挑年轻的学员,而且这批人都是大学漏子,能力都不在话下。”
稍停,接着说道:“我们科编制有限,必须要有公、检、法背景的,主要为方便办案子考虑的。不过,看过这个报告,我倒觉得我应该引进一些年轻人进来。”
听到这儿,赵军生在门口轻轻咳了一声,然后敲门进来,和胡国瑞科长打过招呼,将文件递给段科长道:
“王老干部让您看看,是不是这份文件?”
“对,就是这个文件,我记得是去年发的,上面有具体的规定。”
说着,段鹏举翻开文件,找到那段话,指给胡国瑞看,“喏,你看,上面是这样说的。”
赵军生见状,知趣地问道:“科长,还有我的事吗?”
段鹏举头也没抬,说道:“你先去吧,有事再叫你。”
“那我先出去了。”
赵军生说完,退出了投机倒把科办公室。
待赵军生关上房门,胡国瑞看完文件对段鹏举说道:
“嗯,这件事我觉得你的想法是对的,对于民主党派、社会团体和新闻口办的企业,还是等等国家局或省局的指示。”
“另外,还要看看沿海开放省市怎么处理,这段时间,咱们先调查,凡是涉及到这方面的企业,先摸清基本情况,除非有投机倒把行为的,比如倒卖重要生产资料和紧俏耐用消费品,及时交到我们科里查处,你觉得怎样?”
“嗯,我赞成。”段鹏举说道。
回到企业科的座位上,赵军生暗自猜想:
胡科长说的调查报告,应该是高征宇和朱为群他们写的,他俩去北京就是调查这件事的。
而且,那天他们回来后,隐约听王老干部和李淑珍谈论过,好像说报告写得好之类的。
这让赵军生心里隐约生出一些危机感来。
平常,科里的一些文字,段科长偶尔也会让他起草一些汇报或者总结之类的,之后再交给王老干部润色修改。
半年来,前前后后,他也写过七八个小材料了,王老干部或者科长,还不曾给过自己如此高的评价。
从表面上分析,这个调查报告朱为群写的可能性不大,应该出自高征宇的手笔。
而且他还听说,这次招干考试,高征宇因作文拿了高分而名列前茅,这就更加坚定了赵军生的判断。
还有这次出差的事,也让赵军生心生疑惑。
虽说自己一直在齐岩组,但科长经常会直接安排他一些工作,尤其是赵军生偶尔还随科长去外五县的分局企业科指导工作,按理说出差北京应该先考虑到自己的。
这次去北京调查,是学员们第一个被外派出差,虽说这个中外产品报社归口高征宇他们组管辖,但科长能直接安排他们出差,也不能看做是随意之举,或许有其他的考量,自己还要多留心这些事。
赵军生在机关里,处事一直极为小心,尤其在与谁走得近这方面,他认真听从了父亲的教诲:
机关里人际关系复杂,尽量与同事间保持等距离关系,这样不至于因为厚此薄彼或者错误站队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但当判断与某人接近对自己上升有好处时除外。
通常情况,他对所有同事都客气礼貌,不远不近,也不参与一些闲谈,尽量小心地在自己周围竖起一道无形的防火墙。
所以,在同事的眼里,赵军生胸有城府又稳重,不易接近,更不易交心。
现在,赵军生决定有意识拉近和高征宇的关系,主要基于两方面的考虑。
一是高征宇和其他人比起来,属于勤奋认真工作的一类,和他走近些,对自己的形象无损,何况在需要时,可以适当利用他这一点。
二是他想起曾经听过这样一句话“打不过的敌人,就是朋友”,虽说与高征宇的竞争谈不上敌我关系,但根据这个原则接近对手、了解对手,根据对手的举动,及时调整竞争策略,也不失为明智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