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时间能倒流，事情若可以重新来过一遍，自己绝不会再懦弱地不敢说出真实的想法，更何况是如此重要的、决定自己未来的大事。
下午，接到科里的电话，高征宇赶回了企业科。
路上，他高兴地想：
一定是调动个体科的事坐实了，让自己回去交接工作的。
交接完之后，就可以去个体科报到，按照日程安排，三天后就要去青岛出差了。
带着兴奋和爬楼梯带来的喘息，高征宇来到科长室门前。停了片刻，努力使自己的呼吸平稳下来后，轻轻地敲响房门。
“进来。”段科长的声音。
高征宇进到科长室，分别和办公室里的人打过招呼，来到段鹏举的办公桌前。
“来，小高，快坐。”
段鹏举指着桌子侧面的椅子，示意高征宇坐下。
高征宇有些不习惯，每次都是站着听科长说话的，这次他也没坐上去，而是客气地摆了摆手道：
“科长，不用，我站着就行，您有什么指示？”
虽然心里知道接下来的谈话内容，但他还是一如既往的谦恭和紧张。
段鹏举当着满屋子里的人，也没再客套，毕竟居高临下惯了，这符合他的作风。
“小高啊，我和建委岳处长那边商量了，最近一段时间，建委那边的清理整顿工作快收尾了，你先不用过去了。”段鹏举的这句话在高征宇的预料之中。
“好的，科长。”高征宇静等接下来的内容。
“你知道个体科杨科长要你去他们科的事吧？”段鹏举话锋一转，单刀直入。
“科长，这、这个、我不太清楚。”高征宇按照早已想好的撒了个谎。虽然有准备，在回答的时候，还是结巴了一下。
“哦，是这样，今天局里找我了，说个体科那边希望你过去，我想听听你是什么意见，你是愿意留在企业科还是去个体科？”
段鹏举不想纠缠背后两个人是否有联系，紧接着问道。
“这，科长，我……”
虽然有心里准备，当直面段鹏举时，高征宇还是有些心虚，像做了什么坏事似的，一时语塞。
段鹏举没给高征宇太多思考的时间，接着说道：
“是这样，小高。局里这几天正安排你们在市局实习的这批学员转正，陆续就要填表了。”
“个体科的业务呢，你可能也知道一些，务虚的比较多，不像咱们科都是实际管理业务。”
“自开放搞活的政策以来，成立企业的越来越多，企业登记管理工作会越来越重要，在这里可以学到更多东西，成长也会更快。”
“从科里同志的反映上看，大家对你的工作都比较认可，我也很看好你。今天找你回来就是想问问你本人的意愿，看看是留在咱们科，还是去个体科？”
段鹏举不想给高征宇太多的回旋余地，而是把各方面情况都摆了出来，实际上也是给他限定只有留在企业科一条路。
高征宇听完，一时囧在那里。
从那天杨科长对他的盛情邀请，到这几天的心里建设，他内心是渴望去个体科的。
跟着杨科长那样的领导，工作起来会更得心应手，环境对自己也会更有利一些。
但当着屋里所有人，尤其是段鹏举一科之长的面，说自己不愿意留在企业科，这样的话高征宇也实在说不出口。
那样，不仅段科长没面子，今后在局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而且传出去会说自己很不懂事，对自己今后的发展也没任何好处。
关键的一个因素，段科长说局里正安排学员转正，也就意味着无论在哪儿都可以留在市局，这个对他来说太重要了。
可是，杨科长那边，他是真心想去的，怎么办，自己该怎么办？
见高征宇不说话，段鹏举心里猜出一些端倪来，但此刻他已经不想放弃高征宇了。
一方面是赵副局长对高征宇的青睐，使他不得不有所忌惮，对于这一点以他的精明是不会让高征宇知道的。
而且，段鹏举也打定主意，今后要加强在两者之间的区隔，避免高征宇在赵副局长面前再显山露水。
另一方面也是更主要的，出于狼要吃肉猪要拱槽一样的本能，他不想被杨志超的意见左右。
自己科里能干的人，不管自己用不用，都不能放给其他科室，致使自己在科长间的竞争中落于被动。
这些，是他找来高征宇之前就想明白的道理。
找他来谈，也算完成了赵副局长的交代，至于结果，必须把握在自己手里。
想到这，段鹏举说道：
“既然你没意见，那就留在咱们科吧，个体科那边局里会另有安排，至于建委那边，根据需要偶尔去一下就可以了。好，就这样吧。”
说着，段鹏举朝高征宇的身后示意了一下。
高征宇一时呆住了。
什么，就这样完了？
自己没说话，就硬留在企业科了？
这，这算什么事儿啊，自己怎么向杨科长解释呢？
一时间，高征宇的脑海里，这些念头如潮水般涌了上来。
“科长，我……”高征宇想说又不知说什么好。
“好了，就这样吧，你去忙吧。”段鹏举下了逐客令。
回到外勤办，高征宇木然坐在椅子上，脑袋里又开始嗡嗡作响。
去个体科的事，就这么完了？
青岛培训也成了泡影？
他想不明白，自己在企业科是个边缘人物，渺小到几乎微不足道的程度，除了那次北京出差，很少入科长的法眼，为什么段科长就不放自己去个体科呢？到底是为什么呢？
高征宇在后悔，心里不停地责怪自己。
为什么刚才那么怯懦，不敢大胆说出来？
哪怕委婉地说希望换个环境，或者干脆直接说想去个体科锻炼锻炼呢？
如果自己再勇敢点，结果肯定不会是这个样子。
假如时间能倒流，事情若可以重新来过一遍，自己绝不会再懦弱地不敢说出真实的想法，更何况是如此重要的、决定自己未来的大事。
这种内疚和自责反复萦绕着，沉重地压在高征宇的心头。
以至于每次见到杨科长，他都不敢正视，平时只要有可能，总是有意无意地躲避着杨科长。
但是，杨科长却不这样看。
第二天上午，杨志超接到于文杰的电话，通报了赵副局长和段鹏举沟通后的意见：目前企业科正忙于清理党政机关办企业，高征宇负责建委系统的业务一时腾不出人来接替。
另外，经征求本人的意见后，小高希望留在企业科，所以，这个人选暂时没法调进来。
赵副局长给推荐了市局直属所光复路市场的一个学员，工作也很出色，建议他考虑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