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此,高征宇故意不去看那个局部,而是将眼睛盯着左下角被打吃的两颗子,貌似在计算引征,然后在引征的路上,这打一下,那靠一手,采取声东击西的办法折腾。
二人来到合同科,见曲江刚放下饭盒,正靠着窗前在那儿戳牙花子。
“曲江,整一盘啊?”刘伟率先说道。
“整吧,咋整,让一子还是二子?”曲江笑嘻嘻地问刘伟。
“今天不让子,让子我发挥不好,总觉得自己有多大优势似的,容易保守,咱们平对,正常下。”
刘伟找到曲江柜子里的围棋,铺开塑料棋盘,捂着棋盒盖说道:“你要哪盒,猜先。”
“哟呵,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还跟我猜先,你就执黑吧。”
说着,曲江拿过一盒棋,打开盒盖一看,果然是白棋。
“怎么样,猜棋你也是黑棋。”
刘伟回头看了一下高征宇,眨了眨眼道:“这小子认识棋盒。”
两个人面对端坐,开始下棋。
高征宇默默旁观,有意识地研究曲江的下棋特点。
不一会儿,棋盘上局势早早一边倒,刘伟的定式次序有误,一个黑角被杀,中腹一条大龙被断成好两块,都摆不出两只眼来。
虽然大势已去,但刘伟显然不甘心,开始‘作妖’,在白棋里东试探一下应手,西打将一着,骚扰个不停。
一不小心,棋盘上被刘伟弄出两个劫来,劫来劫去,双方提子不断,原本被杀的黑角被刘伟爬活了。
曲江的脸上有些恼怒,落子的手势和声音也夸张了很多,啪啪的声音很是响亮,口里开始叫道:“断”、“吃”,使出了盘外招。
这时,桌前又多了几个人观战,曲江更来劲了,一边围追堵截黑棋,一边嘴里不停地碎碎念叨,“看你往哪儿跑,跑到天边也吃了你。”
折腾了半天,最终,刘伟的一大块黑棋还是被曲江吃掉了。
见棋盘上没有能折腾的地方了,刘伟抓起棋盒里剩下的几颗黑子,往棋盘上一丢道:“输了,不下了。”
“哈哈哈,不让子你不行吧,让一子,我也是铁赢,让两子你差不多能抵抗一阵子。”
曲江挺了挺胖大的肚子,笑嘻嘻地对刘伟说道。
刘伟回头看了看高征宇,“小高,该你了,你和他来一盘。”
曲江早就留意到高征宇那专注的眼神,于是阴阳怪气地说:
“哟呵,这是援军吗,小高不是说等一个月么,现在到了吗?我可天天数着日子,就盼着你教我一盘呢啊!”
高征宇也不搭话,让过刘伟起身,坐在位置上,整理棋子。
曲江见高征宇认真的样子,也敛容正色收拾棋子。
高征宇拿过黑棋道:“曲江,我就不客气了,执黑先行了啊。”说罢,夹起一颗黑子,拍在右下角星位。
曲江散淡地调侃道:“客气啥,嗑瓜子还差不多,哟呵,占星了啊。”说完拈起一颗白子拍在了三三上,还和第一次一样。
高征宇没理会那颗白子,继续占左下星位,曲江又点三三。
高征宇仍然不理会,第五手,点在了左上的三三,第六手,曲江肩冲,第七手,高征宇点在了右上三三。曲江见了这手一愣,抬头看了看高征宇,道:“看来你是有备而来啊!”
原来,高征宇刚才见刘伟和曲江对局时,发现曲江下棋的一个特点,就是纠缠。只要让他纠缠住,刘伟每每都以吃亏告终。
高征宇决定采取避实就虚的策略,能脱先就尽量不和曲江在一个局部纠缠。
同时,这段时间他反复研究了星及三三的定式,对这类定式有一定把握,所以,高征宇主动执黑,上来就分别在四个角的星位和三三上落子,尽量避开自己不熟悉的小目之类定式。
见高征宇不和自己纠缠,曲江略一迟疑,第八手回到右下角选择了爬角。
高征宇对右下角仍不理会,心想:那个角就给你了,看你花几手能吃净。
想罢,在左下角按照定式挡下。
曲江见状,也跟着在左下角走定式。
几十手下来,曲江花三手棋占了右下角,高征宇分别占了左上和右上两个角,左下也占了半个角。
刘伟在一旁道:“曲江,遇到对手了吧,明显是你亏了啊。”
“这才是布局,一切为时尚早。”曲江说着,点起一根烟,眯起眼睛瞄着高征宇左边的一个拆二,略一思考,“啪”的一声,一颗白子碰了上去。
对于这种蛮不讲理的着法,高征宇显然没有准备,一阵折冲下来,拆二被断开,一串黑子往中腹逃去。曲江点、刺,飞,一顿操作,高征宇的大龙眼看就要玉碎。
高征宇脸上的汗已经下来了,如果这条大龙死了,这局就要败了,怎么办呢?
他想起刚才刘伟折腾曲江的情形,于是,深吸了一口气,仔细判断了一下每块棋的棋型。
他发现在围堵黑棋大龙的同时,白棋的追兵里有一个不被注意的跨断,只要这个跨断成立,不仅大龙可以起死回生,而且可以鲸吞白棋右边十几个子,那就彻底翻盘了。
但这个地方到底能不能跨断,之后会怎样演变,以高征宇的计算力还是看不太清楚,他需要多算一算。
想到此,高征宇故意不去看那个局部,而是将眼睛盯着左下角被打吃的两颗子,貌似在计算引征,然后在引征的路上,这打一下,那靠一手,采取声东击西的办法折腾。
曲江跟着高征宇的打将一颗子不舍地应着。
终于,在经历了十几手过渡后,高征宇用眼睛的余光也暗暗算清了那个跨断的三五种演变,觉得准备工作差不多了,高征宇从棋盒里,轻轻拈起一颗黑子,看了看曲江,漫不经心地跨了上去。
曲江以为高征宇这招又是一个打将,习惯性地跟着应了一手。
就在白子刚落的一刹那,高征宇的另一颗黑子几乎同时落了下来。
“啪”,这颗子高征宇显然用了力气,声音很响。
其实,就在曲江随手落下那颗白子的同时,他似乎意识到某种危险,心里刚涌起“别急,再看看”的念头,但之前落子如飞的他,已经习惯了这个节奏。
当听到这声清脆的“啪”,曲江瞬间也看明白了,本就是一个不复杂的计算,就这样在自己的随手面前,铸成了棋盘上沧海桑田的更迭。
“完了,曲江,完了。”刘伟在一旁念起了经。
接着,模仿着前几天局工会刚组织看过的电影《追捕》里的声音说道:
“走啊,曲江东仁,你看多么蓝的天啊,一直向前走,不要往两边看,对,走过去,你就会熔化在这蓝天里。”
说到这儿,刘伟并起右手的食指和中指,指向自己的太阳穴道:“我曲江东仁决定就此结束我的生命,砰。”
随后,眼睛一闭,脑袋一歪,舌头也吐了出来,做自杀垂死状。
“真讨厌,你一边去,我刚才是随手,这盘不算数,再来一盘。”曲江对着刘伟使劲挥着手,仿佛要把他挥走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