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母亲这么一说,高征宇不禁莞尔一笑,他觉得父亲这样想也很有道理,这样的事儿,父亲总是比母亲看得开。
与董雪的约会失败后,好一阵子,高征宇的生活里,没有新的女孩出现。
这天,高征宇接到哥哥高征民打来的电话,说这个周日他铁哥们巩葛结婚,特意指名邀请他参加婚礼,叮嘱他去的时候要排场点,给自己撑撑场面。
放下电话,高征宇看了一眼办公桌上的台历,还有三天时间。
高征宇从上衣口袋里掏出袖珍电话本,开始有目的地查找电话。
这是个烟盒大小的电话本,棕色皮革封皮,小指头厚薄,正反两面密密麻麻记着各式电话号码,是高征宇在这个城市里的社交痕迹。上面将电话主人姓氏的首字母按英文序列排序,便于查找。
高征宇逐页翻着,顺手拿起钢笔,在台历上记下一串串五位数的电话号码。大约记了七、八组后,高征宇见屋里没有其他同事了,便走到门口的桌前,拿起电话机,在号盘上开始拨着。
终于在第三个电话里,高征宇和下面管辖的一户企业,敲定了对方的一辆轿车,约好了周日上午八点半,让司机和车在办公室楼下接他。
在记下了车牌号和司机姓氏并道过谢后,高征宇放下电话,轻舒了一口气。
这是高征宇想到的,按哥哥叮嘱的给面子,又能显出排场的最好方式了。
哥哥在电话里说,上个月自己结婚时,巩葛忙前跑后的出了不少力,他这几天也一直跟着忙活。昨天巩葛忽然想起来,指名要高征宇参加。
哥哥高征民是一个月前结的婚。一想起这件事来,高征宇心里有一种说不清的东西梗在那里。
按理说,哥哥成亲,当弟弟的应该为哥哥格外高兴才是,高征宇甫一听母亲告诉这个消息时,也的确如此。
高征宇开心地对母亲道:“太好了,哥哥要结婚了,日子定了吗?”
母亲叹了口气道:“还什么日子不日子的,就在下月初八日,请人看了这么一个好日子,抓紧给他俩办了就是了。”
听母亲叹气,而且话里有话,高征宇忙问:“怎么了?妈,我哥结婚,你该高兴啊!”
“我是挺高兴的,可女家提了一大堆条件,还要五千块钱彩礼,这可不是一笔小钱呢。”
“这几年,我和你爸好歹起早贪黑刚挣下点钱,这也不够填合的啊。昨天我和你爸核计了一下,除了彩礼钱,再加上还要置办些东西,还差不老少呢。”
“这不,你爸又开始东拼西凑的出去借钱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呢。”母亲念叨着。
“又是要彩礼,她家这是卖女儿啊,要是我,我就不娶这样的。”高征宇看哥哥不在场,抢白了未来的嫂子一句。
“话也不能这么说,好歹人家也算把闺女养这么大了,不能白白送给咱家不是,这些咱也都能理解,就是这程燕家不像小齐她们家讲理好说话。”母亲又说道。
“什么程燕,不是齐小玉吗?我哥什么时候换的对象,怎么没听他说过,这应该换的没多久吧,这么快就结婚?”
高征宇记得半年前还见齐小玉和哥哥成双入对的,奇怪怎么现在忽然要和程燕结婚呢?
“是啊,我和你爸也中意那个小齐姑娘,虽然长得没小燕好看,也没有小燕能说会道会来事儿,但一看就是本分孩子,有眼力见又勤快,是个能操持家的主儿。”
“可你哥偏偏看不上人家,说人家老土,配不上他。听你哥说,他和巩葛骑摩托车玩儿,在果园看上这个小燕的。”母亲不无遗憾地叨叨着。
“那也不至于这么快就结婚啊,最起码要多了解了解,人品、习惯、性格合不合得来,都需要时间啊?”高征宇显得很有见地。
“说起来这不是怕街坊邻居笑话嘛,要不是女的怀上了,咱们能这么着急吗?我偷偷问过小燕了,估计有三个月了,这几天都有点显怀了,再不赶紧地,再拖上几个月,就得挺着大肚子了,到那时候才让人家看笑话呢!”母亲这才说出急于操办婚事的原因。
“那女方家里知道吗?”高征宇听到这儿,脸一红,稍一思索问道。
“能不知道吗?上个星期小燕她妈来会亲家的时候,还拉着我的手,鼻涕一把泪一把的说了半天呢,她们家也怕丢人呐!”
母亲接着补充道:“就是上次让你哥打电话问你有没有空回来,你说去外县了,就是那次。”
高征宇记起来了,当时他正陪着王老干部在外县检查年检工作。
想到这儿,高征宇接着说道:“那她家还要这么多彩礼,这一时半会儿要是凑不齐,该咋办?”
“要不说么,我也是和小燕家这么说的,可她那个爸属不讲理的主,偏要这个数,死活不松口。也怪你爸,当场就拍了胸脯满口答应下来了。事后,我把那老东西好一顿埋怨,你猜你爸怎么说?”母亲看着高征宇问道。
“怎么说?”高征宇顺口问道。
“那天,亲家的走了以后,你爸这个老东西高兴得跟个什么似的,说咱家马上就有长子长孙,老高家后继有人了,在他这枝儿,开始开花结果了,就当花钱买个大孙子,你说你爸这人会算账不?再说,一准怀的就是男孩吗?”母亲不禁埋怨道。
听母亲这么一说,高征宇不禁莞尔一笑,他觉得父亲这样想也很有道理,这样的事儿,父亲总是比母亲看得开。
想到这儿,高征宇劝慰母亲说:“妈,事情已经这样了,我哥的婚事还是真不能耽搁。你看我上班这两年,也没攒下什么钱,手里就几百块,都给哥哥凑上吧。”
母亲见高征宇如此说,连忙道:“我和你爸都知道你吃住在单位,哪哪都需要钱,我们也没指望你帮什么钱上的忙,到时候,你给借几辆轿子车,再借辆大面包子,来回拉拉他们娘家的人。”
“咱们山东老家也写信回去了,这阵子正赶上春耕农忙,估计不太赶趟儿,来不了几个人。你那有什么要好的同学、同事什么的,你看着叫上几个,除了这些,你就好好工作,别的不用你操心就是了。”
后来,父母为了哥哥和那位城郊果园菜农女儿程燕的婚事,借遍了周遭人的钱。
一家人整理房屋,置办家具,购买服装用品,母亲压在箱底的大红牡丹缎子被面也终于派上了用场。
经过半个多月的操持,用母亲的话讲,连滚带爬总算是把两人的婚事办了下来。
高征宇除了按照母亲说的,帮家里借了三辆轿车、一辆中巴面包外,没有邀请同学和同事来章邯岭参加哥哥的婚礼。
这其中最主要的原因,是他觉得未来嫂子那微微隆起的腹部,在他眼里是那样的扎眼,如果邀请人来,会使自己在他们面前抬不起头来。
甚至就连结婚当天的酒席宴上,他的眼睛也一直在那腹部和所有来宾的眼睛之间巡视,担心哪个不识趣的主,冷不丁说出令他无地自容的事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