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个意义上讲,他觉得独处就是一种自我修炼,是锻造精神的好方法。
相比洗澡和起床,冬天宿舍里最痛苦的是起夜上厕所。
一般情况下,但凡能坚持,同学们都硬挺到早晨起床。
实在坚持不住时,只好嘚嘚瑟瑟地穿上棉衣裤,戴上狗皮帽子,趿拉上棉鞋,一溜烟跑到外边的露天厕所;牙根不停地打着寒颤,解完手,带着一股寒气,再跑回宿舍,钻进余温尚存的被窝,焐热自己冻得冰凉的身体,重回梦乡。
对于这种睡觉条件,父亲告诉高征宇一个保暖的经验:把被子卷成一个桶型,脚底下折叠严实,人再钻进被窝里,左右最好再紧靠着临铺的同学,这样就会很暖和。
高征宇试了后,很有效果,就把这个方法在宿舍里传授开来。
大家踊跃响应,互相之间干脆打破了褥子宽度的界限,褥子叠褥子的互相紧挨着睡觉。
这样一来,宿舍的铺位就空出了一大截。同学们的距离近了,暖和是暖和了,到了临睡前需要翻身时,必须对左右的同学说一声:“哥们儿,松快一下啊,我要翻个身。”
这样的紧密程度,使得喜欢睡前阅读的高征宇,在被窝里打着手电看书,变成了一件很纠结的事。
左侧卧久了,被窝外举着书的胳膊冻得冰凉,需要改成右侧卧,这样就得折腾一下。过不了一会儿,另一条胳膊凉了,还要折腾一下。临铺的同学,每次都需要配合他翻身,这样的折腾,弄得高征宇自己很是不好意思。
躺着看书的习惯,高征宇记得是从看《水浒》那年开始的。
因为缺少玩伴儿,又不想出去挨同学欺负,书籍就成了他的最爱。只要拿到一本新书,他定会起早贪黑把它读完。
对此,父亲反复告诫他:“不要躺着看书,会得近视眼的。”
为了避免“得近视眼”,躺着看书时,他尽量把胳膊支开去,使书离着自己的眼睛有一胳膊的距离;庆幸的是,他打破了“躺着看书会近视”的定律。
同样的,宅在家里读书,高征宇逐渐养成了安静、喜欢独处的性格。
他特别享受一个人的孤独感,觉得独处读书,是一种很惬意的事情。
随着他进入到企业科这样复杂的人际关系环境,更多的,他会在独处的时候认真地审视自己,对于自己做过的事,说过的话,交往过的人,彻底反思;这对纠正他的过错甚至提高他的处事能力,都大有裨益。
从这个意义上讲,他觉得独处就是一种自我修炼,是锻造精神的好方法。
他甚至觉得,那种追求热闹的人,肯定是不得独处的要领,或者独处时有一种对空虚的恐惧。
上个月,高征宇买了一台单卡座收录机,他独处时增加了另一个乐趣,听自己喜欢的音乐。
高征宇记得看过两句格言:一句是“读书就仿佛和很多高尚的人对话”,另一句是“音乐可以使人高尚”。
这两件事既然都和高尚有关,自己又都爱好,何乐而不为呢。
事实上,高征宇觉得只要有书读,有音乐听,精神就不会空虚,尤其当他因工作不顺或郁闷时,这两者都是很好的排解方式。
高征宇对于音乐的喜爱,是上小学时被革命现代京剧样板戏启蒙的。
一个人在家里的时候,那台电子管的红灯牌收音机里,日以继夜地播放的都是样板戏,耳濡目染,以至于他至今仍能成集成段的跟着哼唱《红灯记》、《沙家浜》、《智取威虎山》、《杜鹃山》和《海港》等唱段。
虽说曲调格式化了一些,但到底是经典作品,比一些普通的歌曲,更能深入人心。
还有一件和音乐有关的事情,在他小学三年级时,学校组织歌咏比赛,音乐老师无意中发现了高征宇的童声特别出色,于是为他排练了一首动画片的主题曲《小号手之歌》,并为班级拿到了二等奖。
这是除了每年必得的三好学生奖外,最让高征宇得意的一次获奖,以至于直到成年,他仍然完整地唱出那首歌。
现在,摆在高征宇录音机旁的,摆着一堆磁带。
身着中山装的张明敏在《我的中国心》的标题下微笑着,苏小明的《军港之夜》,程琳的《小螺号》,朱晓琳的《妈妈的吻》,一张折叠歌单上面是明星下边是12个月的日历,后面是流行歌曲的歌词,磁带盒里还有理查德克莱德曼的钢琴曲集,诸如此类。
听音乐,高征宇也有自己的心得,那就是要曲境相符。
比如,他喜欢临窗听雨,看着漫天飘舞的雨丝,这时一定要放上《雨的节奏》,或者听刘文正的《三月的小雨》。而如果是明月临窗,高征宇会关掉屋内的灯,播上一曲《星空》或《秋日的私语》,静静地望着那轮明月感受一下音乐在心中的流淌。
高征宇的业余生活中,另外一个内容就是看电影。这是他和“大河马”程学军每次见面的必做内容。
在高征宇进入企业管理局后不久,“大河马”程学军收到了省城财税学院的录取通知书,他第一时间打电话告诉了高征宇这个好消息,哥俩个很开心在一个城市。
学院离着高征宇单位公交车十来站的距离,每到不回家的周末,“大河马”一准会来找他。
两个人聊天、吃饭、看电影,是制式的流程。
这两个人看电影有个习惯,只要电影院人不多,一定要坐在前面没有人的中间位置。他俩的理论是,这样的视角好,仿佛在看专场,前面没有人头遮挡,容易进入电影情景之中。
而且,无事可做的哥两个,时常会在电影院里熬个通宵,往往看到第二部时,两个人都歪在椅子上睡着了。
以上啰里啰嗦的这些,是高征宇工作之余的日常。
昨晚,他把《法学基础理论》法的渊源部分,认真划了重点,关键章节做了一些批注,一直到十二点半,才洗漱上床。
临睡前,高征宇依例给闹钟定了时,七点叫醒。
可,这么早,门就被敲响了。
会是谁在外面呢?
高征宇手忙脚乱地穿上衣服,对着门外说道:“稍等啊,马上。”